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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七十三章 翻雲覆雨 文 / 張冉雅

    我揉了揉眼,又揉了揉眼,才揉明白,今次抓我,竟還是為著個個別的新穎由頭。他們說,我是個灑了香的公子,具有採花賊的潛質。其實,是他們看過了頭了,我正是那花,萬分沒有必要再採什麼花的道理。

    但我有口難言,不能向他們明說,也正由此,要從一個謊言繞過,再重新牽出一個嶄新的借口來,我這個胡謅,就分外的不容易。

    我給他們講這香的由來,剜窟窿盜洞,直累得滿頭大汗,不妨他們聽了似乎有說不出的歡暢,大抵是當故事聽了。我後悔,將它編得那麼那出神入化,就又向他們說幾句好話。唐人的軍士是這樣的,總愛聽好話。

    原本,他們都打算放我了,突然傳來一陣快馬加鞭的聲音,踏得大地煙塵滾滾,直向城門而來,一下子就吸引全部人的注意力。我心裡發慌,想,不是追我的吧。

    連忙作了幾個揖,就想溜之大吉,不過,那馬隊太快,轉眼就煙卷塵迷近到眼前,還果真戛然而止在面前。馬上的將軍素未謀面,可他卻一口咬定,我是個盜定賊不說,還說了一些我聽不太懂的奇怪話。我那時一心想鑽個空子逃了,也沒細聽,慌不擇路,反身又折了回去,向城裡跑。

    我只有兩條腿,當然跑不過這群四條腿兒的敗家玩藝兒。身後再起煙塵時,他們已經縱馬狂飆追了回來。不過,我一個人靈巧,可以鑽小巷子,雖說算不上胸有成竹,長安有幾條巷子多少還算熟悉。我「刺溜」就鑽進一條窄巷,馬隊果然沒有跟上來。不過,他們不死心地在巷子口打轉。之所以。沒有單騎匹馬的追上來,一定是想到,只要到巷子另一頭來堵我就好。

    現在別無它法,只能搏一搏,萬一,我比那些四條腿的牲口跑得快些,他們就堵不住我。

    我委實想得太美,迎面來了幾匹馬,蹄步踏得穩穩的,馬上的人兒也穩如泰山一般。一應皆是頂盔冠甲的將軍打扮。這次我的反應很是理智,切切認定,完了。完了,他們簡直是從天而降。如今我們他們前後圍堵在這小巷之中,我仔細品嚐了一會走投地路的感覺,很不好,有點想哭。還哭不出來,這大抵就是傳說中的欲哭無淚,份屬真正的悲傷範疇。

    不過,就在電光火石的一瞬間,我覺得,馬上坐著的銀甲將軍好生的面熟。往事霧列。他、他是婉吉的哥哥,我好懸驚叫出聲,看他目光凝住的樣子。顯然也認出了我。

    冤家路窄,還不偏不倚。簡直比走投無路還無路。

    我不禁目瞪口呆,然後,火燎眉毛般地又向回跑。我寧願被他們當什麼盜寶賊捉了去,也不要給婉吉的哥哥抓住。

    我也曉得。他會追我,但沒想到動作這麼快。快到翻雲覆雨來時。我只覺得面門一陣微風輕拂,但感什麼不名飛行物,正從頭頂掠過,已將我攔腰擒住,又做了個極圓滑的扭轉,輕輕將我拋在地上,一套動作行雲流水,譬如只是一個反掌的動作。

    那人叫了一聲,「綁。」就有人上來將我綁得妥妥貼貼。

    我呆了一呆,回神時,剛想說個「你」字,嘴又給不知道什麼瓜果梨桃,不知其中的什麼,胡亂塞住,舌頭轉不過來,自然也說不了話。

    巷子頭,已經跑了幾匹單騎過來,見到婉吉公主的哥哥時,愣了愣,好像是認識的形容。我剛剛猜他們認識,那幾人就已經翻下馬來,大禮來參見,果然是彼此熟識的。但他們婉轉語辭間,還是想將我帶走。

    馬上的將軍,慮了一會兒,我半歪在地上的姿勢,能瞧見的,只是他的一個側面。

    他騎的馬又頗為高大,造成我的仰視,極為不利索。對他面上表情表達的含義,也就把握得不十分精準,只是從常理估計,他可能會給這幾個人面子。但他只是「呵呵」一笑,「這個小毛賊,剛才冒犯了本將軍,我正要拿他回去治罪,就不勞煩各位了。」

    那馬下的幾人,面有難色道,「實不相瞞,我家主人親口點名,要捉活的送到駕前,將軍,您看……」

    馬上的將軍,不知做何表情,只是淡淡的聲音,織成一個平靜的句子,「那就勞煩你家主人親自來說。」

    語畢,已經打馬前行,那些人眼睜睜看著,那將軍手下的人,將我抱起來,放在馬背上一橫,帶走,卻束手無策。我想,命運可真是弄人,又將我送回了,不過,剛剛他叫我小毛賊,難道他是真的沒有認出我來。可我們彼此對目時,他那種劇烈的吃驚情緒,分明已經到達了眼底,我是不會看錯的,他一定是已經認出我了,只是為什麼他不肯說呢,我並沒有及時想出。

    到了城外的軍營,幾個看我的兵士,忽然硬生生的扭轉脾氣,對我客氣起來,還給我送來了幾套乾淨的男裝。我翻檢著整整五套衣服,想,這王妃的哥哥出手真是大方,難道他眼神不好,沒看出我來;要麼是他記性不好,沒認出我來;還是我眼神不好,認錯了人;或許就是我記性不好,記差了事。總之選項太多,讓人頭疼。

    他差人送來的烤肉特別好吃,我大開吃戒,吃了好幾大塊兒,他卻一直都沒出現。我一邊提牙,一邊揉著吃得圓滾滾的肚子,一邊感歎,寬以待賊,確原來竟是這樣的。

    我更加有點確信,他是根本沒認出我來了,因為有人給我送來了一盆水要我洗洗臉,我打那水中顧影自憐時,就知道自己有多狼狽了。這下就全對上了,他認不出我的尊容來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若必要形容一下,我那番不易為人認的情狀,我認為有一個句子很切實際,人不人鬼不鬼。頭髮亂得像窩草,臉上還蹭來幾塊泥巴,這身衣服也不知從哪兒刮的,東一個口子,西一個口子。只是眼下,我不敢洗這個臉,因我始終是要逃出去的,不想被人發現真實的模樣,更不想,讓這位將軍認出我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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