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我就瞧見何公子徑直走了進來,陳臘月還來不及出聲,何公子就走到了我面前,他的臉色好多了,恢復得真快。他叫了一聲:「晴柔姑娘冒犯了!」我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只是無力的看著他。他已經給我裹好被子,打橫抱了起來。
陳臘月最開始,可能也是糊塗,他瞪著兩隻大眼睛,有點發傻地永遠著何公子。可能是從未見過何公子這麼,這麼直接,這麼獨斷專行,這麼從他手中搶東西,完全不像是讀過不少書,一直是彬彬有禮的何公子。
但陳臘月終於還是反應過來了,他可不幹了,跳過來攔住何公子,衝他瞪眼,「何兄,你,你這是做什麼?她,她可是我的內人。」
何公子「哼」了一聲,已經撞開他,來到洞口。我想到了,他一定是讀出了那些字,他是來救我的。我將頭向他胸膛上靠了靠,我想,他快點把我救走。
不過,陳臘月一直都不好說話兒,他帶人堵住山洞的洞口,衝著何公子破口大罵,還說污蔑何公子說,原來是他勾引了我!
他說的那些話可真是氣人。
我只覺得,胸口驀得升起一股熱氣,估計是翻了幾個白眼。
因為,我聽到何公子很大聲而驚恐的,一直在叫我的名字,「晴柔,晴柔……」
可那聲音卻越來越遠,終而給風吹散了聲澤。
再次醒來時,塵世靜深而美好,暖黃色的圓月,朧起朦朦的光霧。透過支開的窗,疏花融於月色,結成輕輕流靄。一絲風也沒有,桌上的燭光唯只簌簌向上躍動。何公子伏在床邊打盹。我想,我終是流連這繁華塵世,又醒了過來。只覺得,渾身躺得乏累,微微扭動了一下身體。
何公子似乎是被驚動,他抬起惺忪睡眼,在觸到,我睡得晶晶亮的眸光的那一剎那,眼神急聚明亮,他說。「你,你醒了!」
聲音中,透著無限驚喜。眼角處有什麼瑩瑩作流,然後他使勁地向我笑。
我心中實有千言萬語,但話到唇邊就只說了一個字,「我……」掙扎著要起來。他忙起身,扶住了我。「姑娘身體還很虛弱,我叫她們做了藥,一會吃了藥,就要好好休息。」
盛情難卻,我就只好不動,但是。睜大眼睛,瞧著他。
我覺得他救了我,我是應該跟他說不止千言萬語的感謝。但也許是我很自覺的地想到,大恩不言謝這回事,就只是又向他笑笑。
何公子仍坐下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在下也是迫不得已。才抱了姑娘,姑娘千千萬……」
那麼一個斯文的何公子。竟然狼狽起來,而且狼狽得不成樣子,簡直就是一塌糊塗。我想,那個時候,陳臘月他們圍過來,他英雄一樣的挺胸昂頭,威武不屈,一下子就將他們打跑了。我認定了,一定是那樣的,他一定是把陳臘月打得哭爹叫娘,滿地找牙。而他現在,卻有些抓耳撓腮、面紅耳赤很不自在,我心裡別提多感激了。我說,「何公子,你真是個大好人!」
這是我的真心話,有感而發。他前後救我兩次,可是,我沒有什麼能報答他的,恐怕還給他找了麻煩。我發現,他聽了我的話,臉更紅了,有點抬不起頭來。
他和陳臘月那樣的人,真不一樣,他聽了我的感謝,反而不好意思起來,臉也越來越紅。他急慌慌出去的時候,連扇子都忘了拿。我支撐著身子,拿過那把扇子,礬紅色的紙扇面上,畫著兩枝瘦挺的桃枝,從右下側向外面柔柔的探出來,幾朵嬌麗的桃花於其中點綴生姿,彷彿喚得春回。一旁綴著兩行小字,「晴日生香,柔點中庭」。
我想,可真是湊巧,這扇面上竟有我這個假名字。剛剛凝合扇面時,何公子又急匆匆地回來了。他有點不對勁兒,一直在向我「呵呵」地笑,說起話來還有些結巴,但我說不出來,他到底是哪兒不對勁兒,只好安靜地看著他。
他說,「晴柔姑娘,剛剛有些急,竟將扇子落在這兒了。」然後,他打目一旁的桌子,空無一物。神色為之一驚,一個清楚地愣在原地的形止。
我笑說,「何公子,你的扇子在這兒,我剛剛有點好奇,拿來看了。」
何公子似乎全身一顫,上前來,取扇子時,臉紅得厲害。他本意是取扇子來的,這會兒,不知道為什麼,竟像是左右為難的樣子,哆哆嗦嗦地接過扇子,又說了句奇怪的話:「姑娘,未曾打開扇子吧?」
我知道,他們文人公子,素來就有許多禁忌,他有此一問,必是有什麼說道。於是,就很不誠實,但很裝得很是真誠地說,「沒有,我只是看了看扇骨。」
他果然一副大喜過望的表情,還搭了兩句,「沒有就好,沒有就好,小生告退。」
他轉過身時,那鮮鮮的紅色,都漲滿了整張臉,離開的樣了,竟像是逃了。
文人是怕看扇面的,這個我才知道。想了想,也不是特別不能理解,也許,是他自著的扇面,但不自信,生怕畫得不好,被別人取笑了去。可我又怎麼能取笑他呢,他是我的恩人。其實,也不是這般道理,剛剛扇面上那兩枝瘦挺桃枝,香骨清峻,用筆圓熟細緻。我雖不甚懂,但也得過頡利的熏陶,總算是有一點見識。他畫得堪稱上品,再多的,我就說不出了。但若以常人眼光看來,也是不錯的。何公子為人,就是太謙虛了,總之是比陳臘月強多了。
何公子再進來時,手中端了一碗藥,濃濃的藥味,打老遠就傳過來。我的鼻子能嗅出這般味道來,覺得病是差不多要好了。耳目也比之前伶俐得多了,味道品得更加清楚,這碗藥自然就苦了不少。細心的何公子,還備了一些香露讓我漱了漱口,這些本來是下人們來做的,現在倒讓他親理親為,我很是過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