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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一十章 爭風吃醋 文 / 張冉雅

    他向前挪動一步,我應時抬眼,還想著如何應對那碼事,卻正對上他溫犀的目光。不要啊!不要用這種目光看我,這種眼光的迷惑性太大了,就像是一個暖暖的堡壘,會讓我有藏身其中的期許。

    我略略抿了抿唇,開始沒話找話,「殿下,你看,今日這條街倒比平日裡靜了不少。」

    李世民很給面子的,左右循了循目,點了點頭,「這是兩個王府之間的官道,不通民宅的。」

    我「嗯」了一聲,想,還說點什麼呢,他卻已先我開口,「母后已傳下懿旨,仍要你進宮隨侍。」

    我猛地抬起頭來,一雙眼,頃刻就添愁益恨。他眼含笑意,傲岸的個性,就從這個純粹的笑中,閃耀出來。那是我從不曾想到過的光耀,一出現就要信仰,就要去追隨一般。塵世又自這笑中,變遷起伏。

    「害怕啦?」

    一直都覺得對不住他,現在面對著他,愧意就一層一層地跑出來,我像一隻蚊子一樣,嘀咕著,「我還是離你遠點好。」

    他眼含玩味地看著我,似乎也在幫我思考,要離得遠一點的後緒是什麼。

    然後,他更認真地看著我,真是個要命的場景,我就像被當場捉住了手的小偷,一個勁兒地吱吱唔唔,「那個意思,其實是……」

    我張口結舌,心中一直有一個愧疚的意思在,但又委實說不出什麼。春風吹落檣簷下的遺雪,紛紛簌簌,就像我化落的心事。

    他忽然回過頭去,我也順著他的目光去瞧,真是有趣,這裡形成了一個奇怪的回聲場所。我們聽得到前面那個院子裡,有不少的伶人在唱歌,雖然是伊伊的聽不清,可音韻猶在,聽得是宮商連彼,清徐爽颯。他就在那回頭的光影裡,一字一頓的說,「晴柔在我眼裡,你一直都是個好姑娘。」

    只是簡單的幾個字,我繃了繃心弦。不過,我一直不敢吭聲,覺得什麼都是得罪。輕而易舉的悔恨起來。

    猛然察覺。他已經轉過身,而且離我很近,近到,很難稱之為距離。其實,就在剛剛。我的腦子裡也一直浮現著白雪飛亭,他靜靜俯下身……

    我瞧不見,那些紛揚的落雪明喻的寒冬,心瀑已經墜落九天,乘在風端輕上宵靄,竟頓覺。從前難憑的悠渺心跡,一寸寸被結成織錦。而那些終於確知的織結,似也擷來了。久久被拋卻的過往。為什麼,這一刻,總是如此難以抗拒,就像是失而復得中,漸漸聚起的清醒辨認。

    他更加緊了緊這個懷抱。

    我終是省卻了掙扎。幾乎是心懷肯定的。倚在他懷中,什麼都不必說。真正的親近於他。直到看到一群路過的侍女,頻頻揮若流水的詫異的目光,流成了一條河,我才覺得有點窒息的感覺。我吸了吸鼻子,有點小憂傷地,想從他懷中掙出,下意識摸了摸鼻子,心中就想順著又來的一撥宮女把自己給流走。

    可他視那些宮女如無物,完全不顧忌她們悄悄投眼而來的驚詫。我當然掙不出他的懷抱,他與我耳鬢廝磨著,「你放心,我一定會盡快將你接出來。」我怔盯著遠處,黃黃的琉璃瓦上,半掩著的白頂,良久,才像燙了似的驚抽身。他不再做糾纏,緩緩放力,我終得以脫身,卻腳下一踉,險些摔倒。他就像早早知道會這樣似的,手還圍在我腰間,輕蓄了一個力道,已經將我扶正。

    我心裡亂極了,亂七八糟的,都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只是一種動盪離亂。就在這個時候,背後,猛然響起一個聲音,清省、出離、隔世之遠,「殿下萬福金安。」

    我的執迷,神速覺識,一顆心如烈火烹油,猛釀著兩個字,頡利。

    轉過身,連一點僥倖也無,我不敢瞧他的眼睛。

    他禮過秦王,才淺聲向我,「腿腳不好。」眼底又微微的葬送生息暖暖。

    我癡愣,「啊?」又苦於,實在想不出一個完美的矯飾辦法,只得含混不清,糊里糊塗應了個,「嗯。」心裡有小小的獰厲,真想抽自己個大嘴巴。不想,他直接就過來扶住我。

    日影投下,靜影生神。他的意思,明白得鏘鏘然。

    李世民只是恆寧如初的閒逸,他有永不變更的鎮定自若,自始而終一副清淺笑意。不知道為什麼,我寄希望於李世民的風雅有度,他一向寬懷有致的,什麼狹隘的事,在他理解,都只是那時情緒,也就都抵贅不了他的修遠之心。

    可當他們四目相對,我依然覺得害怕,我覺得,我的呼吸都變得急促,進而緊緊的咬著唇。

    李世民忽然輕步前移,伸出素長一指,擋落一片漂浮向我頭頂的落雪,目光瞵瞵,「別咬了,都出血了。所有的相見,都自有緣分的起承轉合,若有淡墨輕染,就有濃墨重彩,王弟他,不會爭一時意氣。」

    那意思,是最明白不過的相爭。

    頡利第一次沉不住氣。他不顧我使給他的眼色,與李世民對目的眼神中,已經運出力氣來,他對李世民說,「王爺命格出眾,也不過時運之予,只是時運一說,當真能長伴王上一生?」

    我心顛撲,他這竟是要同李世民死磕的樣子。說實話,我一直氣他不這樣,可是今天他這樣了,我又害怕他這樣。重重心機一盡挽破,他一定會後悔。似乎就只今日這一刻,一切的隱藏「呼拉」一下子就冒出來了,讓我有點措手不及。

    李世民笑予一應,無它。然後他已經轉目向我,「時候不早了,回去吧!」

    我略略回眼頡利,他終於回復了與以往相同的,模稜兩可的笑意,微微垂頭,向李世民告退。目光集來融融暖色,一定就是這些光,融化了那方方的紛擾,幾乎只是一瞬間,他就從破碎恢復到了完好,讓我須臾齒冷。

    剛剛的一切,是否經我親身體察,我已懷疑。而他似已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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