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裡的氣氛瞬間變得凝重起來,彷彿剛才的歡樂被一下子凍住,下人們都懂得察言觀色,眼見夏宇陰沉的臉色,他們也都更加謹慎,生怕一不小心受到牽連。
夏宇坐在沙發上,身子微微向後靠,修長的腿隨意地交疊,好整以暇地等待著他的新娘子。
此時,司翰從門外走進來,本以為屋內是一片歡樂祥和的氛圍,卻沒曾想,整間屋子此時都被沉重的陰霾籠罩著,每個人都面色凝重。
他走進客廳,看到獨坐在沙發上,神情嚴肅的夏宇,再聯想到早晨他的狀態,心中也猜出幾分。
「吳媽,發什麼了什麼事?」
司翰小聲地吳媽。
吳媽皺了皺眉,也是一臉的疑惑:「我也不清楚,少爺上樓見完少奶奶之後就這樣了。」
「少奶奶?」
司翰輕喃著,目光不由得朝樓梯處探去。
這時,夏宇抬手看了看手錶,寒聲說道:「吳媽,你上樓告訴她,我不喜歡等人,讓她立刻下來。」
「是,我這就去。」
話落,吳媽立馬快步上樓,一點不敢耽擱。
「喂,夏宇,這就是你對待你老婆的態度嗎!」
葉萱憤憤不平地對他吼道。
夏宇眉梢一挑,斜眼睇著她,唇角翹起一抹戲謔:「你是誰,你有什麼資格來教訓我?」
「……」
葉萱被他氣得說不出來,她雙手叉腰,看著他哂笑的模樣,真恨不得上去撕了他。
屋內的氣氛因為夏宇和葉萱的爭吵變得更加微妙,下人們都噤聲站在一旁,集體低著頭,好像做錯事一樣。
司翰見狀,不想情況越變越糟糕,於是,他清了清嗓子,走到葉萱面前,友好地衝她伸出手:「你好,我叫司翰,是夏家的私人律師。」
葉萱狐疑地瞅了他一眼,見他長得眉清目秀,風度翩翩,倒也不像夏宇那麼冷酷無情。但他肯定是那個姓夏的朋友。
一想到這層關係,她對他的那點好印象立馬消失殆盡。
「我叫葉萱。」
她抬手,只手尖碰了下那只停在半空的大手。
司翰一時有些尷尬,只好悻悻然地收回手。
沒過多久,沐青悠在吳媽的攙扶下走下了樓梯。
她的頭髮重新理過,臉上的妝也重新化過,只是嘴唇的紅腫還依稀可見,尤其是唇瓣上那抹突兀的傷痕,雖然被口紅蓋著,卻還是露出像月牙般的印記。
沐青悠神色哀傷,臉上完全沒有當新娘的那種喜悅的甜蜜,相反的,她的雙眸中流露出一種畏懼和痛苦。
她邁下最後一級台階,淡然的目光望向沙發上的人,夏宇從始至終都沒有看她,也沒有起身迎接的意思。
吳媽扶著沐青悠站在原地,臉上的表情稍顯尷尬。
現在這種局面,她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
這時,葉萱走到沐青悠身邊,看了眼她的頭頂,疑惑地問道:「悠悠,你的頭紗怎麼摘下去了?」
「我……」
沐青悠突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支支吾吾半天,才編了個稍微像樣的借口:「我不小心把頭紗刮破了,所以就把它摘下去了。」
「哦。」
葉萱半信半疑地點點頭,也沒再細究下去。
此時,坐在沙發上一直沉默的夏宇突然冷笑幾聲,隨後笑聲越來越大。
整個客廳的人都一頭霧水,他們不知道他大笑的原因,除了一個人——
沐青悠神情平靜,眼神鎖定在他揚起的唇角,第一次她覺得那抹弧度是那樣的刺眼,那樣的讓人嫌惡。
夏宇,究竟我該怎樣做你才會原諒?
「不要這樣,好嗎?」
她軟著聲音,語氣宛如哀求一般。
夏宇的笑聲戛然而止,他緩緩轉過頭,陰鷙森冷的目光朝她投射過去,他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忽然,薄唇輕啟,嘴角竟還噙著一絲笑意:「走吧,我美麗的新娘,我們的婚禮快來不及了。」
說罷,夏宇站起身,伸手理了理領帶,轉頭見沐青悠仍舊站在原地未動。他狀似不解地問道:「我美麗的新娘為什麼還不過來,難道是要讓我親自走過去接你嗎?」
這句話前半句聽起來有些戲謔玩笑的意思,但後半句的語氣與前一句截然不同,慍怒中帶著些威脅的口吻。
沐青悠沉了口氣,隨即提步朝夏宇走過去,她的步子及其緩慢,彷彿每一步都是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才決定。
可是,每當她走近一步,她心中的牴觸感就加強一分。
直到走到距離他一腳的地方,她停了下來。
夏宇的臉色似乎也緩和了一些,忽然,他傾身向前,將嘴巴湊到沐青悠的耳邊,呵氣如蘭道:「沐七,我們,來日方長。」
只這簡單的一句,便讓沐青悠整個人如同雷擊般當場怔住。
她明眸中的訝異和驚恐是夏宇最滿意的結果。
沐青悠,你欠我的,我會一點點討回來……
「好了,時候不早了。我們出發吧。」
夏宇冷聲說完後,逕直朝大門走去,絲毫沒有顧慮到他的新娘。
葉萱從頭至尾都在安靜的觀察著事情的發展,她見識到夏宇的冷酷無情,面對他對沐青悠那樣的冷嘲熱諷,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忍住沒有替她出頭的心。
直到夏宇走出公寓之後,葉萱才走到沐青悠身邊,不發一言地摟住她的肩膀,輕輕地拍了拍,安慰道:「悠悠,沒事的,我會一直陪著你。」
沐青悠點點頭,嘴角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客廳的氣氛變得更加壓抑,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沉重悲痛的表情,與這一室的火紅喜字十分相悖。
吳媽緩步走上前,抬起手輕輕撫拍著沐青悠的後背,就如同母親愛撫自己的孩子一般。
沐青悠的身子明顯僵了一下,隨即,眼淚唰的一下從眼眶中流出。
她轉過身,雙手抱住吳媽,似乎將憋在心裡的委屈找到了一個釋放的出口。
吳媽聽著她嚶嚶地哭聲,心頭也是一陣心疼,尤其她還是一個有孕在身的孕婦。
其實,對於少爺早的反常表現她並不感到詫異。
她知道少奶奶和小少爺之間的事即便是她守口如瓶,也難防公寓裡的悠悠之口。
這幾次小少爺來公寓找少奶奶的情景,下人們都看在眼裡,他的焦急和擔心,以及他們之間的爭吵,儼然已經超越了晚輩和長輩之間的關係。
只不過,她沒想到的是,少奶奶的事竟然這麼快就傳到了少爺的耳朵中,可見在這所公寓裡,暗中不知已經有了多少眼線。
這就是豪門中的爾虞我詐,表面光鮮亮麗,實則,只要一不小心,就會在不經意間墮入萬丈深淵。
「少奶奶,別哭了,不然剛畫好的妝又花了。今天是您的大喜日子,可不能哭的。另外……」吳媽頓了頓,眼神瞅了瞅周圍,隨後壓低聲音道:「您不為自己也得為肚子裡的孩子著想呀,您開心一點,孩子也會跟著開心,以後生出來才會健康。」
一提到孩子,沐青悠的心顫了一下,哭聲也漸漸止住。
吳媽拉開她,伸手抹去她臉上的淚痕,「不管怎樣,少奶奶都是我見過最美的新娘。您要記著,無論以後做什麼決定,都要三思,因為您不再是一個人,懂嗎?」
「嗯,我會的。對不起,吳媽,讓您操心了。」
吳媽慈祥地笑笑:「這是哪兒的話,吳媽可是希望您和少爺白頭偕老的。」
白頭偕老……
沐青悠的心頭湧起一陣酸澀,她扯了扯苦澀的唇角:「我和他還會有未來嗎?」
「會有,一定會有。」
吳媽緊緊握住她的手,眼神堅定。
葉萱陪著沐青悠走出公寓門,甫一出門,便看到停靠在大門口的白色布加迪,車窗放下,沐青悠看到了夏宇冷峻的側臉,不苟言笑。
她的心裡微微一沉,盡力壓下心頭湧起的苦澀。
視線移動,看到車前的那束火紅鬱金香時,她的心漏跳了一拍,過往種種猶如一記極長的慢鏡頭,一點點在她的腦中回放。
她目光呆滯地愣在原地,葉萱不解地皺眉,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而後用手肘推了推她:「悠悠,你看什麼呢?快走啊。」
「哦,好。」
沐青悠拉回思緒,抬步再次朝車子走去。
隨著距離的越來越近,沐青悠的心卻是越來越緊張和害怕,絲毫沒有原本的欣喜和期待。
當葉萱替她拉開車後門時,準備提步上車的她頓住了。
因為夏宇正正好好坐在了車後座的中央位置,而且兩條修長的腿微微張開,恰如其分地將兩邊的位置各佔了一半,這樣一來,根本就沒有給她留下任何位置。
沐青悠愣了愣,見他沒有移動的意思,於是緩緩地收回腳,淡聲問道:「夏總,你這是什麼意思?」
夏宇冷笑一聲,鳳眸斜睨了她一眼:「不會看嗎?這裡沒有你的位置。」
此話一出,沐青悠還沒有表態,反倒是葉萱,本就被夏宇惹得一肚子氣,現在又看見他這樣對自己的朋友,強忍的怒氣終於洶湧的爆發出來:「夏宇,你別太過分,你以為你是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