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明晃晃的當頭照著,這處山脈裡還是幽暗非常。層層密林緊緊的遮蔽著頭頂上的太陽,在地上留下片片陰影。
山脈上暗的嚇人……
也靜的嚇人。
十幾匹馬同時進入林子時,馬蹄踩到積在地上的落葉,頓時發起一陣「沙沙——」的聲音。二十幾個人同時進入林子,即使動靜再小,聲勢還是非常浩大的。
一隻鳥兒被眾人驚起,突然從左前方的草叢中飛起,躥到樹梢上。在這麼多雙炯然目光的注視下它,不安的在枝頭跳躍了幾下,然後又像受到了驚嚇一樣猛地撲騰著翅膀飛起,一下子就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中。
「這山裡果然有古怪。」屠況仰頭看著那只沒了影兒的鳥,策馬走到周南易身邊,皺著粗眉納悶道,「周老弟,你說我們行了十幾里路,一炷香的時間竟然只看到一隻鳥兒,這也太邪門了吧!」
周南易緊盯著周邊的密林,對這個詭異的情況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按理說這裡人跡罕至,應該多有野獸出沒,可是都行了這麼久,別說是獸了,連隻鳥都少見。還未入冬,蟲獸卻已經銷聲匿跡……
這太反常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周南易沖屠況搖了搖頭,示意他噤聲,驅著馬寸步不離的跟著前方那輛馬車走。此番跟著沈四少爺上山的一共二十七人手,馬千里和侍衛玄青駕著馬車行在中間,齊夜、傅安清並著其他十個年輕人在馬車前探路,車後周南易、屠況等人在後壓陣。
整支隊伍中,唯一不會武功的沈四少爺以及馬車的主人洛明珠,則被安置在馬車裡,這些個江湖好手,年輕後生則把正中央的馬車守護的滴水不漏。
「屠大哥這可說錯了,哪裡看不到鳥兒,喏,頭頂上的不就是。」這時,騎馬跟在屠況身邊的一個圓臉江湖後生,笑著打了個趣。
屠況聽了他這話,頓時又瞪大了牛眼:「你不覺得這才是最最古怪的事情嗎?!而且這鳥叫的也忒寒顫了,我聽人說過喜鵲報喜,烏鴉報喪,這些鳥長得灰不溜秋的,我覺得肯定是有大事要發生。」
他們說的正是始終盤旋在眾人頭上的鳥雀,今個兒可真是奇了怪了!這鳥一隻隻像被下了藥似的,一個勁兒的在天上徘徊就是不肯落下來,好像山裡潛伏著凶獸一樣。
前方
進山的這群人裡只有齊夜認識通往關口的路,傅安清聽著他的指示走向右邊的密林,幾步之後,果然出現一條被雜草掩蓋的山道。這讓他有點好奇這個少年的來歷了,不過齊夜說過是師父告知的,傅安清想了想,問道:「不知齊兄師承何處?」
人群中早就有不少人暗地裡和傅大公子一樣思考這個問題了,這條山道雖然難找,但是卻省了不少時辰,按他說的,若沒有東遼人的蹤影,再過三個時辰就能到關口,當然就算發現那十幾個東遼人的行蹤,他們會先護送這主僕三人從山道離開,這也是他們為什麼會讓那『女童』隨行的原因。
聽傅安清這麼問,傅安清身邊一個同樣一襲白衣的青年開了口,他的樣貌雖比不上沈四公子,但勝在氣質優出塵,聲音更是清和有質,宛若鳴玉,這人正是陵玉公子蘇沉:
「齊兄弟也不像是我們江湖人士。」
蘇沉是這一輩江湖年輕人中的佼佼者,江湖上的人和事他都知道不少,卻從來沒聽到有人說起山裡這條路的消息。既不是江湖事,那這少年也一定不是江湖人了。蘇沉瞧了齊夜兩眼,有人說過『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他們江湖人……從來不會有這麼乾淨、透明的眼神。
齊夜沉默了一下,他既然答應帶他們來就沒有隱瞞的意思:「這條路不是秘密,三年前參加過還靈之役的人都知道。」他停了一下,接著道,「我師父,曾在平西王麾下任職。」
大抵沒料到齊夜會這麼直接且毫無保留的交代,而且這個理由會這麼簡單,蘇沉以及周圍幾個年輕人都微微一怔。不過知道了原因,這條路既然不是秘密,他們也就不再糾結在這事上,目光紛紛轉移了開來,繼續盯在了密林間。
傅安清和這群江湖人關注的重點不一樣,齊夜提到了平西王。
要知道平西王不像鎮南王一樣威名遠揚,一直以來都是神秘非常。畢竟平西王一支也算是百年望族,只是不喜爭名逐利,便一直游離在權勢之外。平西王一脈本來已經淡出了人們視線,但是三年前那場還靈之役,平西王世子救助太子殿下有功,這才讓大家重新又記起了這號人物。
還靈之役讓太子殿下名聲大噪,這場以少勝多的戰役經典的足以載進史冊,傅安清身為侯府繼承人,自然比一般人知道的更多,不過平西王爺和平西王世子行事低調眾人像拜訪都尋求無路。
如今齊夜竟然間接的知道平西王,傅大公子被勾起了好奇心,不由的追問了一句:「曾?」
曾的意思也就是現在已經不在軍營了?
「還靈之役雖以少勝多,但元熙將士也損傷慘重。我師父失去了一隻胳膊和一隻眼睛。師父收養我教我武藝,就是希望我能代替他上場殺敵。」
齊夜的聲音很平淡,但是這些人都能體會到話裡的沉重,戰爭從來都是殘酷的,毫無留情可言。東遼一直對元熙虎視眈眈,只有徹底摧毀東遼人的野心,才能保元熙永世太平。
傅安清靜了一會兒,正色道:「我向我爹立過誓,必要光耀我青寧伯府昔日榮光。東遼殺我大哥、二叔、三叔,此仇、不共戴天!」
青寧伯府本是武侯世家,多年來,家族男兒多戰死沙場,導致現在不負往日的榮光。眾人或多或少都聽說過青寧伯傅家滿門忠烈,如今老侯爺又讓兩個兒子從軍,這些江湖人心裡湧起的是說不清楚的欽佩。
一人瀟灑道:「在來嶺南的那一刻,我就已經做好了準備。或生或死且看天命,更何況我一身武藝也不是白學的!」
「哈哈,傅大公子你也別小看我們,我們雖是江湖人,但更是元熙百姓。保家衛國,自是責無旁貸!」
蘇沉的聲音慢慢的響起,暗含內力的話隨風飄到每個人的耳朵裡:「元熙的男兒,從沒有貪生怕死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