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色,原本無色。
道空,亦非真空。
靜語,與喧嘩本亦無所區分。
醒時,又怎知不是夢中囈語。
夜底風輕,豬八戒就坐在一塊大石之上,仰望漆墨的天空。
明天想來是有雨的,豬八戒幽幽地說道。
「有雨又如何?」旁邊一個聲音答道。
猝不及防之下,豬八戒嚇了一跳,滾了兩圈才發現是孫猴子。
「猴哥,不帶你這樣的,半夜三更跑出來嚇人。」豬八戒抱怨道。
孫猴子不屑道:「你要是心裡沒鬼,誰能嚇到你。再說了你好歹也曾是堂堂天蓬元帥,難不成還怕鬼?」
豬八戒白了孫猴了一眼,說道:「人嚇人嚇死人,知道不?」
孫猴子反問道:「你是人嗎?」
豬八戒無語了,蛇精病啊,這還怎麼愉快的玩耍。
「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孫猴子把棒子抱在懷裡,然後望著夜色問道。
豬八戒說道:「到處不都是風聲。」
孫猴子搖了搖頭,說道:「你仔細聽,在風聲裡還有些別的聲音。」
豬八戒側耳細聽了一會兒,除了嗚嗚的風聲,確實沒有聽到別的聲音,搖頭道:「還是沒有。」
孫猴子兩手一攤,說道:「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就是真的沒有了,可能是我耳屎有些多了。」
豬八戒覺得這個笑話一點也不好笑,說道:「大半夜,你起來找我就是要說這個?」
孫猴子笑道:「誰找你啊,我是起來放水的。」
豬八戒無語了,繼續看著夜空。
孫猴子忽然問道:「你跟那個嫦娥到底咋回事?」
豬八戒道:「你問這個幹什麼?」
孫猴子道:「長夜漫漫,閒著無聊,問問唄。」
豬八戒眼神悠遠,說道:「就那樣唄,感情破裂。然後離婚了。」
孫猴子要聽的當然不是這個,罵道:「你這樣不科學啊,不是你被戴了綠帽子,然後又被甩了麼?」
「死猴子。你再說一遍!」豬八戒掏出九齒釘耙就要給孫猴子一下。
孫猴子用金箍棒壓下九齒釘耙,笑著說道:「開個玩笑,別當真。」
「開你妹的玩笑啊。什麼事都能亂開玩笑嗎?我要拿你爸媽來開玩笑,你也肯麼。」豬八戒不爽道。
「別的我還未必大方,這個嘛好說。」孫猴子隨地撿起兩塊石子,擱在豬八戒的手裡,說道:「隨你怎麼開玩笑,我爹媽肯定不介意。」
豬八戒想起來這猴子就是從石頭裡崩出來的,哪來的爹媽,自己真是蠢哭了。
打鬧了一會兒。豬八戒忽然說道:「你有沒有聽見什麼奇怪的聲音?」
孫猴子掏了掏耳朵,掏出一坨耳屎來,說道:「行了,這招我用過了。」
豬八戒拉了孫猴子一下,說道:「我說真的。不信你聽。」
孫猴子瞪了豬八戒一眼,說道:「用我玩剩下的招數,有意思嘛?」
豬八戒扯了一下孫猴子的耳朵,說道:「你仔細聽。」
孫猴子正想給豬八戒一下,不料耳朵一動,還真有些異常的聲音遠遠的傳過來,好像是有大批人馬正在靠近。
「喲。聽起來有不少人啊。」孫猴子將指甲裡的耳屎彈掉,說道:「看來今晚不寂寞啊。」
豬八戒道:「要不要叫醒師父他們?」
孫猴子擺手道:「不用,你把老沙叫醒就可以了,讓他戒備著點,我去前頭看看。」
「等等我,我也去。」豬八戒說道。
孫猴子道:「你跟上來幹什麼。」
豬八戒不滿道:「好歹我也是一個戰鬥力啊。」
孫猴子笑道:「如果有妖精。你頂什麼用。如果不是妖精,那就更用不上你了。」
豬八戒心生不滿,說道:「我的戰鬥力還不錯的好吧。別總是貶低我。」
「好,那你先把老沙叫醒。」孫猴子立在原地,沖豬八戒說道。
「好的。」豬八戒屁顛屁顛的折身回屋裡叫醒了沙和尚。吩咐他警戒。再出來的時候,孫猴子已經不見人影了。
「該死的弼馬溫,又耍我。」豬八戒抄起釘耙就往聲音來處走。
穿林過叢,跑了一會兒,豬八戒就在一條不知名的小道上看見了孫猴子,以及十幾個黑衣人。
那些黑衣人與傳統的勁裝黑衣人不同,這些黑衣人只是罩著一件較大的黑色外袍,把整個人都藏在裡同,只露出一雙眼睛。
孫猴子正坐在一顆樹上,冷眼看著這幾個黑衣人。
「猴哥,怎麼回事?」眼前的情況令豬八戒很快放下了心底那點對孫猴子的小不滿,而是詢問情況。
孫猴子說道:「我也不清楚,我跑過來就看見這十幾個人鬼鬼崇崇的朝這邊摸過來,但手中沒什麼兵器,不像是山
山賊路匪。」
豬八戒提起九齒釘耙往旁邊某棵樹上一砸,將兩人合抱的大樹給一耙砸斷,然後喝道:「你們是什麼人,速速招來,不然就猶如此樹。」
那十幾個黑衣人嚇壞了,連忙跪地求饒道:「大王饒命啊,我等不知道此處是大王的地盤,不是有意闖進來,還請大王放過老衲與一眾弟子吧。」
「老衲?你們是和尚?」孫猴子跳下樹來,走過去扯掉那為首黑衣人身上罩著的黑袍,露出了一個老朽的僧人來。
「貧僧法號朱八戒,見過兩位大王。」老和尚雙手合什給孫猴子見禮。
豬八戒一愣,罵道:「你個老和尚逗我呢,怎以在我面前胡說八道。」
「出家人不打誑語,貧僧並沒有胡說八道啊。」那老和尚奇怪的看著豬八戒不曉得他為什麼如此生氣。
「沒有胡說八道,那你剛才說你法號叫什麼?」豬八戒問道。
那個老和尚雖然困惑,但還是重複說了一次,「貧僧朱八戒,自東土而來,去往西天拜佛求經的。」
「還說不是鬼扯,我不活劈了你。」豬八戒見這和尚有些年紀。誰知道卻是個為老不尊的貨,居然用這麼嚴肅的語態來調侃他。
孫猴子卻是在一旁笑得捂著肚子打滾,等豬八戒發飆了才上前攔住,說道:「八戒啊。你誤會了。」
「我誤會什麼了?」
「貧僧誤會什麼了?」
只聽見豬八戒和那個老和尚異同同聲的問道,孫猴子聽了,又是在地上滾了幾圈。
豬八戒忍了幾次,還是壓不住火氣,說道:「老和尚,你不要為老不尊。」
那個老和尚一直不得其解,說道:「雖說老僧趕夜路驚了兩位,但想來也不是什麼大錯吧,當不起閣下這句惡語。」
「我再問一你遍,你的法號叫什麼?」豬八戒怒瞪著那老和尚。
「再問千遍萬遍。老僧都是這麼回答。貧僧法號朱八戒。」那老和尚卻也有幾分膽氣,直迎豬八戒的目光。
「放屁。你要是豬八戒,那我又是誰?」豬八戒怒道。
那老和尚愣了一下,說道:「你是誰,這個老僧如何知道。」
「老子叫豬悟淨。又名豬八戒,你現在懂了麼?」豬八戒吼道。
那老和尚呆了一呆,半天才恍然大悟,說道:「罪過罪過,果然是誤會了。」
「誰誤會了?」豬八戒還以為這個老和尚還要狡辯些什麼,不免怒氣難遏。
那老和尚解釋道:「老僧俗家姓朱,叫朱士行。嘉平二年出家,法號八戒,因此叫做朱八戒。昔年天竺國律學沙門曇河迦羅到洛陽譯經,在白馬寺設戒壇,老僧首先登壇受戒,是漢家第一位沙門。昔年出家受戒以後。在洛陽白馬寺中鑽研《小品般若》,時常感到經中譯理未盡,刪減繁多,使得前後不相聯貫,詞意不明。後來老僧聽說西域有完備的《大品經》。就決心遠行去尋找原本。想不到這一走,就到了如今。」
豬八戒沒想到這個老和尚還是有些來歷的,竟然是漢家第一個和尚,而且還是第一個西行取經的和尚。豬八戒覺得保著唐三藏去西天就已經很吃力了,這個凡僧竟然能到此,還真是了不起。
「嘉平二年?按師父講的史貫來說,至今不得四五百年了,你怎麼還沒成精,哦不,成佛?」豬八戒奇怪地問道。
那老和尚歎了口氣,說道:「老僧也不知為何,總也不死,所以殘喘到了今日。本在于闐國習譯經文,然後傳回東土。豈料經文在半路遺失大半,只一部六十萬言的《大品般若經》送至了東土。老僧心有不甘,於是從于闐出發,欲往西天雷音寺,再取真經。」
豬八戒心想這還是個來跟他們搶飯碗的,哦不,好像是我們跟他搶飯碗。
「那你可曾取經了真經?」孫猴子問道。
那老和尚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老僧畢竟老了,雖然殘撐了四百餘年,但身體大不如前。所以一直在天竺一外郡安身,辟了一寺,招徒收眾,然後教弟子去西天取得經來。」
孫猴子笑道:「這倒也算樁天大的好事,既如此,怎麼你今天又親自來了呢?」
那老和尚搖手,眼裡滿是傷戚,說道:「老僧在這天竺立寺近百年,門下有弟子上萬,除了身側的這十幾個,都悉數派去了西天,可惜至今無一個能回,且了無音信。」
「這是為何?」豬八戒也覺得奇怪。
那老和尚說道:「老僧也是不解,初時以為是遭了妖魔虎獸的毒口,但是又覺得九千九百餘名弟子,不可能每一個都是如此吧。困惑之下,老僧決定帶著最後的十幾個弟子,親上西天一行。」
孫猴子和豬八戒頓時瞭然,孫猴子問道:「那你這個裝扮是怎麼回事?」
那老和尚說道:「老僧聽說前頭有個地靈縣,縣裡有個妖魔專吃西去的僧人,而且還在白天吃。於是想著裝扮一番,趁夜過了地靈縣,不曾想驚了兩位大王。」
孫猴子道:「你們想岔了,我們不是剪徑的山賊。我們也是和尚,正在前頭破廟裡歇息,聽到聲響,還以為來了強人,就出來看看。」
「阿彌陀佛,既是同宗,那便無事了。」那老和尚雙手合什,長舒了一口氣。
孫猴子道:「看和尚你也是個真心向佛的,說不定與我師父投緣,不如過去一見
吧。」
「貴師是何處人也?」那老和尚問道。
豬八戒道:「我師父可是東土大唐皇帝陛下御弟聖僧,親點的取經人。」
「大唐?久不聆東土消息,想來改朝換代了。」那老和尚道。
孫猴子笑道:「我這不關心人間事的都知道換了好幾代了。」
那老和尚也是笑了起來,說道:「四百多年,可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