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接一個的黑影從易卜拉欣的頭頂飛過,一匹又一匹的戰馬衝入人群,白孝德率領五名騎士緊緊跟著李再興、愛爾麥迪,殺入大食人的駝陣之中。
在他們身後,裴玄慶、格斯率領十餘名步卒,吼聲如雷,狂奔而來。
在山頂上,白孝德和格斯合作,清除了大食人的警戒,從篝火的亮度看到了易卜拉欣的位置。李再興二話不說,就決定了先拿易卜拉欣開刀。為了爭取速度,他放棄了唐軍步騎合擊的慣用戰術,和愛爾麥迪兩騎並進,搶先衝進了大食人的駝陣,白孝德等五騎緊隨其後,裴玄慶等步卒只好落在最後。
不過,大食人很多,雖然被李再興和愛爾麥迪等人殺出了一條血路,仍然有大量的人衝過來,向裴玄慶等人去殺。大食人揮舞著彎刀,排著雜亂的陣型,向他們撲過來,想要切斷李再興等人的退路。
「殺!」裴玄慶怒吼一聲,揮起鐵鞭橫掃。
「丁丁當當」之聲不絕於耳,不知道有多少彎刀被鐵鞭掃中,四散而飛。
「咚」的一聲悶響,鐵鞭砸在了一面皮盾上。皮盾後的大食戰士一個趔趄,仰面摔倒,後面的同伴躲避不及,踩了上去。沒過一會兒,慘叫聲就弱了,終於消失在新的慘叫聲中。
大食人雖多,但事起倉促,他們來不及結成陣勢,見敵人並不多,也沒心情結陣而鬥,只想一陣亂刀砍死這些不知死活的敵人。而裴玄慶等人人數雖少,卻陣勢嚴謹,裴玄慶領一隊,格斯領一隊,張萬領一隊,三個小隊互相配合,盤旋而進,像一隻巨大的磨盤,將一個又一個大食戰士捲入其中,碾成肉漿。
大食人蜂擁而去,卻無法突破他們的小陣,反而被殺得步步後退。
在另一邊,李再興和愛爾麥迪為鋒,白孝德等人在後,八騎像雄鷹展開雙翅,呼嘯而至,將一個個企圖上馬反抗的敵人挑翻在地。他們深知雙方的兵力懸殊,一旦讓對方緩過勁來,他們就有被包圍的可能。只有一股作氣,徹底瓦解他們的意志,才有可能取得勝利。
大食人苦不堪言,他們根本沒有做好戰鬥的準備,戰馬還沒有上鞍,又聚在一起,沒有加速的空間,就算爬上了馬背也無法抵抗狂奔而來的李再興等人。他們手中的彎刀甚至無法碰到對方,對方的長槍就刺到了面前。而就算有人手持長槍,卻沒有人能擋得住李再興、愛爾麥迪的一刺。
只是一刺,那些大食戰鬥就像妖魔附身,手中的長槍失去了控制,不知道刺哪兒去了,對方的長槍卻出奇的精準,即使是在黑暗之中,也能準確的刺中他們的咽喉或者面門。
沒有人能夠擋住李再興和愛爾麥迪,沒有人能接得住他們的一擊。
即使是在奔馳的戰馬背上,他們依然能夠互相配合,往往李再興剛剛撥開一個敵人的武器,愛爾麥迪的長槍就會如影而至,刺破敵人的咽喉。當愛爾麥迪的長槍被敵人的盾牌擋住時,李再興的長槍就會尋隙而至,從盾牌邊緣刺入敵人的胸膛。
馬前無一合之將,當者辟易。
易卜拉欣重傷,大食人失去了指揮,請示的號角聲四起,卻一直得不到回信,敵人的攻擊卻越來越猛,大食人漸漸的失去了信心,陣勢越發混亂,有的人衝出駝陣,試圖逃跑。
薛裕駐馬沙坡之上,看著已經被李再興等人撓成一鍋粥的大食人營地,暗自歎了一聲。
沒想到,他居然真的成功了,二十餘步騎,硬是撼動了三百多人的大食,並且取得了上風。
而李再興在衝下山坡幾百步之間,一口氣射出了三枝箭,箭箭直奔易卜拉欣,成功的重創了易卜拉欣,讓大食人失去了指揮。這樣的戰術,這樣的箭術,都讓薛裕歎為觀止。
「該我們上了。」薛裕一催戰馬,奔騰而出。
十名沙基爾緊隨其後,馬蹄踢起沙子,向那些衝出駝陣的逃兵殺去。人未到,弓先鳴,利箭射破夜空,將那些驚慌失措的大食人射倒在地。這十名沙基爾是拔汗那精英中的精英,槍法也許沒有李再興那麼強悍,箭法卻絲毫不弱,幾乎是箭無虛發,敵人應弦而倒。
薛裕等人的出現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聽著隆隆的馬蹄聲,聽著同伴們的此起彼伏的慘叫聲,大食人不知道黑夜中還隱藏了多少敵人。他們拚命的吹著號,卻依然得不到任何指示,而號聲一響,利箭就會隨影而至。
大食人很快崩潰了,他們放棄了攻擊,面向外,圍成一圈,保護著最後的財產和老弱婦孺。在他們的身後,老人、女人和孩子都跪倒在地,齊聲吟誦《古蘭經》,祈求真主安拉的啟示。無數人的聲音匯聚在一起,悲壯而決絕。
李再興看看四周,慢慢的勒住了特勒驃。
「救救我阿爹——」阿跌跌撞撞的撲了過來,抱著李再興的戰靴,淚流滿面:「求求你,求求你……」
李再興聽不懂,茫然的看著阿。阿臉上的面巾已經掉了,身上的黑衣也破了一個大口子,露出光潔的肩背。肩頭的傷口流出一股股的鮮血,在她的蜿蜒而下。可是她卻一點也感覺不到,只是不停的請求著,淚水沾濕了李再興的戰靴。
「她說什麼?」李再興不解的問道。
愛爾麥迪也有些茫然,她看看四周,大吼一聲:「有懂粟特語或者波斯語的人嗎?站出來一個。」
沉默了片刻,一個老人顫巍巍的走了出來。愛爾麥迪打量了他一眼:「你是波斯人?」
「是的,我是波斯人。」老人跪倒在愛爾麥迪面前,用熟練的波斯語說道:「她是易卜拉欣的女兒,她請求你們救她的父親,易卜拉欣。」
愛爾麥迪轉譯給李再興,李再興聽了,點點頭,對阿說道:「我可以救你的父親,但是你必須保證這些人向我投降,不會再反抗。」
阿遲疑了一下,說道:「我不能保證他們願意投降,但是我可以保證他們不會反抗。」
李再興皺了皺眉,勉強答應了。阿隨即轉身向那些依然持刀而立的戰士們喊了幾聲,戰士們互相看看,有人慢慢的彎下腰,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李再興示意白孝德等人看著,自己帶著愛爾麥迪和那個波斯老人,跟著阿趕到了易卜拉欣的身邊。易卜拉欣已經被裴玄慶生擒,不過他早就暈了過去,面色慘白,人事不醒。
李再興前世與人比武無數,對這種外傷非常熟悉,這次來西域,身邊也帶著療傷的藥材。他查看了一下易卜拉欣的傷勢,對阿說道:「不致命,只是失血過多。不過,如果不及時包紮,他還是會死。」
「請你救救他。」阿跪在地上,連連親吻李再興的腳。隨著她的起伏,裂開的衣服翻飛如黑色的蝴蝶,她白晰的背忽隱忽現,隱約能看到纖細的腰肢,還有腰肢下渾圓如梨的臀。
李再興沉默了片刻:「我們是敵人,我救他,有什麼好處?」他頓了頓,又道:「如果是你們洗劫了我們,能救我們嗎?」
「我們……」阿淚如雨下,泣不成聲:「我們也是沒辦法,我們……」
「我不管你們有沒有辦法。」李再興不耐煩的打斷了阿的哭訴:「現在的問題是我為什麼要求一個敵人,你給我一個求他的理由?」
阿愣住了,她淚眼朦朧的看著李再興,忽然咬著嘴唇,恨聲道:「只要你救他,我願意做你的女奴,從此只侍奉真主安拉和你!」
這一次,波斯老人沒有立刻翻譯,他驚愕的打量著阿,阿沒有聽到他的聲音,回頭看了他一眼,大聲說道:「快一點!我阿爹要死了。」
老人連忙翻譯了過去,最後又加了一句:「易卜拉欣是大食貴族後裔,他的女人是不可能給人做女奴的。」
李再興很意外。一個強盜頭子能是什麼貴族後裔,這老頭不會是和這大食女一起騙我吧?
見李再興一臉疑色,阿急了,伸手扯下了自己的衣襟,露出了白晰圓潤的肩頭。她用力過大,一下子露出了大半個胸口,李再興頓時眼前一亮,恍如升起了兩輪滿月。
我靠,沒想到這大食女人這麼有料啊。
「我,古萊氏貞女,色爾家族的後裔,以真主安拉的名義起誓,只要你能救活我阿爹,我願意一生一世侍奉你作為我的主人。」
阿纖細的手指指著肩頭的一個印記,李再興費了好大的勁,才從那兩輪滿月上挪開眼睛,看向那個印記。這個印記像是一顆樹,又像是一顆星星。
「這是女神烏扎拉,是色爾家族世代供奉的神靈。」波斯老人解釋說。
「什麼是……色爾家族?」李再興幾次聽到這個名字,不由得好奇心大起。
「色爾家族是古萊氏部落之一,幾年前的呼羅珊總督納斯爾就是色爾家族的,易卜拉欣是色爾的侄子,阿是色爾家族的貞女。發誓一生守潔,侍奉真主安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