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漫山遍野的篝火如同星星一般的亮起時,李林甫坐在帳中,打量著被篝火照得如晝一般的曲江池,莫名的感到一陣心悸。那些在風中明滅不定的篝火讓他想起了大唐的國運,想起了李再興的那些預言。
長安將迎來一場浩劫,有可能嗎?
細細想來,似乎一點可能也沒有,但是李林甫卻依然無法釋懷。一想到安祿山,他就有一種說不出的不安。沒錯,現在安祿山雖然手握重兵,卻不代表他會起兵叛亂,可是他這樣安分是有原因的,其中一個原因就是對自己的畏懼。
如果我死了,安祿山還會這以安分嗎?如果我死了,繼任宰相的肯定是楊釗,憑他的能力根本無法控制安祿山,說不定還會和安祿山沆瀣一氣。等安祿山掌握了主動權,他還會這麼安分嗎?
我不能死,不能死啊。李林甫握緊了拳頭,暗自安慰自己,心悸卻沒有任何緩解,反而越來越強烈。
姜管事忽然匆匆的走了進來,臉色蒼白,眼神惶急。
「什麼事?」李林甫皺了皺眉,他非常不喜歡人如此失態。
「真人不見了。」姜管事用袖子抹了一下亮晶晶的額頭,袖口頓時濕了一片。
「什麼?」李林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握在袖中的手指甲掐進了掌心,一陣刺痛,他卻毫無察覺。
姜管事又說了一遍,李林甫頓時眉毛倒豎,拍案而起:「豈有此理,好端端的,我的騰空兒怎麼會失蹤?快給我去找!」
姜管事欲哭無淚。他當然知道李騰空失蹤是一件多麼嚴重的事。在報告李林甫之前,他已經派人把周圍都找過了。得知大半個時辰前,崔昭兒曾經來拜會過,他還特地派人去崔家問過。不過崔昭兒說,她來李騰空,是想請她幫忙頌經祝福。只說了幾句話,放下果品就走了,而且她們她見到李騰空的時候也沒發現有什麼異常。
「我問過侍衛,崔昭兒所言不虛。我在真人的帳中也發現了果品,真人還吃過一個,可見當時真人還在帳中。」姜管事抬起手臂,擦了擦油亮的額頭,袖角頓時濕了一片。他雖然是李林甫夫人的族人,此刻也非常緊張。他很清楚李林甫有多麼疼愛李騰空,現在李騰空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不論是什麼理由,都無法平息李林甫的怒火。
除非能找回李騰空。
可是他現在根本不知道李騰空在哪兒,怎麼找?於今之計,只有找一個替罪羊才能分擔自己的責任。
「謝廣隆也不見了。」
「謝廣隆?」李林甫眼神一縮,「他去哪兒了?」
「不知道,他被安排到外圍警戒之後,就失蹤了。有人說,崔昭兒離開之後,謝廣隆在真人帳篷外出沒過。」姜管事小心翼翼的說道:「會不會是……」
「私奔?」李林甫冷笑一聲,語帶譏諷:「我的騰空兒怎麼可能看得上一個遊俠兒。」
他的聲音雖然很響,卻有些不太自信。他知道謝廣隆願意廁身李家,是因為謝廣隆心儀李騰空。而李騰空對謝廣隆也不能說一點感覺也沒有,否則她不會替謝廣隆遮掩,又讓他進入李家做侍衛。李再興能在他們面前鼓吹廬山、衡岳是修道聖地,也是由謝廣隆從中牽合的。現在又是上巳節,正是私奔的最好時機,要說謝廣隆帶著李騰空遠走高飛,倒也不是一點可能。
李林甫很生氣,他讓謝廣隆進府做侍衛,是因為他懷疑李再興,想要謝廣隆做餌,誘出李再興。沒曾想卻讓謝廣隆拐走了自己的女兒。這可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豈是他李林甫能忍得下的?
「給我找,把謝廣隆找出來。」李林甫低聲咆哮,如憤怒的雄獅。「把我的騰空兒毫髮無損的找回來!」
「喏。」姜管事不敢違拗,他頓了頓,又建議道:「要不要將白孝德等四人調回來?」
李林甫瞇起眼睛,斟酌了片刻:「調兩個回來,讓楊洄小心些,不要讓人鑽了空子。做局的事,只能以後再說了,先找回我的騰空兒再說。」
「喏。」
「李相要放棄這個局?」楊洄不解其意,李林甫為什麼突然改變了計劃?對姜管事所說時機不成熟,生怕引起天子猜忌的理由,他根本不相信。現在是野外,正是做局誘刺客上鉤的好機會,而且計劃已經進展到這個地步,成敗也許就在今夜,李林甫沒有道理突然放棄。
姜管事有苦難言。李騰空突然失蹤,而且可能是和一個遊俠兒私奔,可不是什麼光彩的事。真相,是絕對不能對楊洄說的,尋找李騰空和謝廣隆也注定只能在暗中進行,不可能大張旗鼓,否則李林甫的顏面就可丟淨了。因此明知楊洄不會相信他的理由,他也只能一口咬定。
楊洄無奈,只得讓姜管事帶走了兩個白衣人,看著剩下的白孝德和另外一個中年白衣胡人,他哭笑不得,無可奈何。他雖然知道李林甫沒有對他說真話,卻也沒有辦法可想。
主動權從來就不在他的手中。
李再興看著平靜如初,卻隱隱透著一股不安氣氛的李家,無聲的笑了起來。
這個計劃是一個臨時跳出來的計劃,談不上深思熟慮,正談不上周全縝密。在他看來,沒有什麼可權衡的,殺了楊洄和李林甫,完成李氏交待的任務,得到自己的身世真相是唯一的目標。如果不是李氏要求他全身而退才敢給他答案,他甚至不需要費這麼大的勁,直接殺上門去,然後遠走天涯。
現在不一樣了,他不僅要像李氏要求的那樣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還要保留著有用之身,和愛爾麥迪一起去西域建功立業,依附楊貴妃只是一個開始,他需要做的還有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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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
而最關鍵的就是保證自己的安全,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他非常清楚這個道理。不管有多麼宏大的抱負,人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劫走李騰空,只是他試探李林甫的一顆石子罷了。他非常想趁此機會刺殺楊洄,可是他又擔心李林甫會利用楊洄布下陷阱,等他主動的跳進去。他劫走李騰空,就是要打亂李林甫的佈署,讓他猜不到自己的計劃,卻又可以看出李林甫的安排。
他不相信,李林甫會坐視女兒失蹤,他至少要安排人手去找,這樣一來,他身邊的防護力量就會少很多,他的機會也就會大很多。
愛爾麥迪匆匆的走了過來:「姜管事帶著兩個白衣人,從楊洄帷幕的方向回來了。」
「兩個?」李再興眉梢一挑:「那裡果然有陷阱。」
愛爾麥迪點了點頭,後怕不已。如果不是李再興臨事而懼,他們倆今天就一頭扎進李林甫的陷阱裡去了。就算他們能殺出一條血路,以後也無法在長安安身立命,中曹剛剛看到的一點復國希望也會如焰火般熄滅。
「讓謝廣隆離開吧。」李再興笑笑:「他不能再留在長安了。」
「趕緊走。」李再興將一個沉甸甸的褡褳塞到謝廣隆的懷裡:「李騰空可能失蹤了,李家懷疑她和你私奔,正在到處找你。」
謝廣隆愕然,剛剛喝下去的酒全化作冷汗,透體而出:「李……真人失蹤了?」
「嗯。」李再興點點頭:「李家的姜管事剛剛派人去問崔家小娘子,詢及有關李真人的事。雖然沒說是什麼事,但是神情緊張,聽他話裡的意思,很可能是失蹤了。剛才又有人來問你的行蹤,被我們搪塞過去了。不過,我想他們很快就會再來。」
他頓了頓,狐疑的打量著謝廣隆:「不會是你們約好的吧?」
謝廣隆無語,一時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他哪裡能和李騰空約好私奔,而且他剛才喝了太多的酒,這時腦子也有些迷糊,根本無法分辨李再興說的話。
這時,愛爾麥迪匆匆走了進來,將一個香囊遞給謝廣隆:「剛才外面來了一個年青女子,說要將這個轉交給你。」
謝廣隆接過一看,失聲驚叫:「這是李真人的貼身香囊。」他捏了捏,又從裡面取出一張紙條,展示一看,頓時激動得站了起來。
紙條上寫著四個字:新豐,亥時。
「我要去新豐。」謝廣隆迫不及待的說道:「李真人在新豐等我呢。」他一邊說著,一邊去拿放在一邊的衣服。李再興一把抓住:「這時候,你還穿這身衣服,豈不是自尋死路?」
謝廣隆看著那身沾滿了酒漬的李家侍衛服飾,也明白過來:「那怎麼辦?」
「穿我龍武軍的服飾,想來沒幾個人敢攔你。」李再興將一套嶄新的龍武軍軍服遞了過來。
謝廣隆感激不盡,不假思索的接過換上。時間不長,他跟著李再興,混在龍武軍衛士中,悄悄的離開了楊家圍地。
站在山坡上,看著謝廣隆騎著馬,匆匆消失在山谷中,李再興和愛爾麥迪互相看了一眼,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
「主人,接下來怎麼辦?」
李再興展開雙臂,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全身骨節爆發出串珠般的脆響。
「我們去告密,向李林甫討個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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