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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95章 偷人 文 / 莊不二

    午飯後,陽光熱烈,絕大多數人都藉著這個時間小憩片刻,為接下來的一夜狂歡儲備一點體力。上巳節的重頭戲要在日落後開始,直到第二天的凌晨,在此之前的所有活動都只是開胃菜而已。

    李再興查看完了警戒哨,走到山坡間,遠眺山谷中楊洄的帷幕。奪取了楊洄所佔的高坡之後,楊家兄妹就和李林甫毗鄰而居,楊釗非常小心,他只讓虢國夫人搬到了這裡,自己原地未動。

    李再興身為天子撥給的侍衛,本來不需要站在最前沿。他親自趕到這裡,不僅僅是恪守職責,更是為了清楚的看到李林甫的紫色帷幕。

    高高低低的原谷中,五顏六色的帳篷並不少見,唯獨紫例外。紫是三品以上官的服飾顏色,也是降了天子所用的褚黃色之外,最尊貴的顏色,很少會有官員這麼高調。李林甫將紫色用在帷幕上,展示是自己的權威和自信,在佈滿原谷的營地中特別顯眼。

    看完了楊洄所在的山谷,李再興又看向李林甫的紫色帳篷,他看到了同樣在遠眺的謝廣隆。他瞇了瞇眼睛,有些詫異。謝廣隆現在所處的位置似乎不是他這個級別的侍衛應該負責的。

    李再興想了想,讓人叫來了裴玄慶。「去請謝大郎吃酒。」

    剛剛和李再興並肩作戰,並且大獲全勝,又收到了李再興分給參戰人員的賞錢,裴玄慶現在對李再興言聽計從。他沒有問李再興為什麼,立刻去安排。過了大約小半個時辰,裴玄慶笑瞇瞇的回來了。

    「李林甫懷疑他洩密,把他趕出內府了。」裴玄慶幸災樂禍的說道:「我勸他轉投楊家,他卻不肯應承。我看他似乎有難言之隱,要不要灌醉他,套套他的話?」

    李再興輕笑一聲,謝廣隆有什麼難言之隱,他一清二楚,何必套話。不過,從李林甫這麼輕易的將他趕出內府來看,李林甫似乎一直沒有真正的信任他,很可能只是在利用他而已。

    這廝果然是口蜜腹劍,狡詐多變。

    李再興忽然靈機一動,俯在裴玄慶耳邊說了幾句,裴玄慶聽了,連連點頭,竊笑著轉身去了。

    李再興看著遠處那頂碩大的紫色帳篷,眼神微縮,嘴角噙起冷酷的笑。他招手叫來了愛爾麥迪,吩咐了幾句。愛爾麥迪轉身離去。時間不長,崔昭兒帶著一個侍女,鬼鬼祟祟的走了過來。

    「現在去新豐?」

    「新豐今天哪有這裡熱鬧。」

    崔昭兒臉一沉:「不去新豐,那叫我來幹什麼?我偷跑出來一趟很不容易的。」說完,轉身就走。

    李再興輕笑道:「我找你來,是有一件更好玩的事,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

    崔昭兒立刻停住了腳步:「什麼好玩的事?」

    「偷一個人。」李再興指指遠處的李家:「我想把李林甫的女兒李騰空偷走。」

    「偷人?」崔昭兒立刻兩眼冒星星:「這可怎麼偷?」

    夕陽西下,天邊一片火紅,李騰空坐在帳中,看著遠處的天邊,一時沉醉。

    殘陽如血,看著那麼驚心動魄,又那麼的燦爛。

    李騰空想起了李再興說過那些話,卻有一種不祥的感覺。她有些心神不寧,轉身回了帳篷,焚起了香,念起了《老子消災經》,一卷經尚未念完,她忽然覺得後心一緊,突然緊緊的閉上了嘴巴。正在翻書的手指也緊張了起來,「吱啦」一聲輕響,在書頁上劃破了一個口子。

    她面色煞白,忽然有些後悔。為了清靜,她住得有些太偏了。

    「是誰?」她強作鎮靜,「能否出來一見?」

    一個高大的身影從她身背的帳篷角落裡站了起來,慢慢繞到她側前方,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此人身上穿著李家侍衛的勁裝,腰間一口橫刀。刀環上飄著一根白色的緞帶。

    她認識這根緞帶,不禁皺了皺眉:「謝大,你喝了酒?」

    高大的身影點了點頭,豎起一根手指,輕輕「吁」了一聲,示意她噤聲。然後將一張紙條推到她的面前。李騰空不解的接過紙條,攤開看了一眼。上面只有幾個字:願往廬山否?

    李騰空抬起眼皮,瞟了他一眼。他站在燈前,背對著燈,李騰空看不清他的面目。她沉吟片刻,低下頭,輕聲問道:「怎麼去?」

    那人又遞過一張紙條。這張紙條上寫了很多字,李騰空細細的看了,正在猶豫,忽然外面有人來報,崔家的崔昭兒前來拜會。

    李騰空張了張嘴,剎那間,她有些猶豫,不知道是應該喊人進來,還是按照紙條上的要求行事。她看著那個高大沉默的身影,忽然歎了一口氣,起身走到帳門口,掀開帳門,對站在帳外的崔昭兒躬身一拜。

    「小娘子大駕光臨,豈敢豈敢。」

    崔昭兒眉目如畫,臉帶微笑:「聞說真人在此修行,奴不自量力,前來請教真人。」她伸手一指身後的三個侍女:「些許果品,不成敬意,請真人笑納。」

    李騰空看了那三個侍女一眼,目光在中間那個侍女的身上停留了片刻,暗自苦笑,卻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側身相邀。門口的李家衛士見了,躬身退去。

    崔昭兒進了帳篷,立刻變了一副臉,眼神興奮得甚至有些狂亂。她看了那人一眼,那人點了點頭。崔昭兒大喜,盯著李騰空的眼睛,嘿嘿一笑:「李真人,準備好了嗎?」

    李騰空輕歎一聲:「敢不從命。」

    「那可太好了。」崔昭兒一揮手,身後的侍女立刻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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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來,原來侍女實際只有愛爾麥迪和崔昭兒的隨身侍女,中間只是一個草人,被她們夾在中間,看起來像是三人同行。崔昭兒取上草人上的衣服,遞給李騰空:「真人快換上這身衣服,我好帶你出去。」

    李騰空伸手撫著衣領,忽然臉色一紅。她側著身子,對燈下的那個高大身影看了看。那人一動不動,崔昭兒卻明白過來,走過過推了他一下,輕聲喝道:「還不走,想看真人換衣服不成?」

    那人還沒動,李騰空紅著臉說道:「不妨,他大概是不放心我,不肯讓我離開他目力所及之地。就讓他在這裡吧,我只換了外衣就行。」

    崔昭兒聽了,眼神忽然有些異樣,狠狠的瞟了那人一眼。

    李騰空就在眾人面前脫去外面的道袍,換上那個草人侍女的衣服,然後和另外兩個侍女一起站在崔昭兒的身後。愛爾麥迪很自然的依了過來,手握短刀,貼在李騰空的肋間,一股寒意激得李騰空打了個激零。崔昭兒先行出帳,三人隨後,在帳門口,崔昭兒大聲說道:「奴告退,就不打擾真人修行了。敬請真人頌經,改日再來拜訪。」

    李騰空強作鎮靜,脆聲道:「小娘子放心,騰空這就焚香,為小娘子頌經,願老君保佑小娘子,保佑我大唐國運昌盛,天下太平。」

    「多謝真人。」崔昭兒衝著大帳躬身施禮,轉身裊裊婷婷的去了。李騰空等三人端著果盤,跟在她身後,就在李家侍衛的目光下走出了李家的帷幕。天色將晚未晚,隔著稍遠就很難看清人的面孔,那些侍衛都在五六之外,根本沒發現李騰空從他們眼前走過。

    李再興隱身帳內,看著崔昭兒領著李騰空走遠,這才鬆了一口氣。他隨即坐在李騰空的坐席上,輕聲頌起經來。他也不用念得清楚,只要發出一點聲音,讓帳外的人以為李騰空還在裡面就行了。他打聽過,李騰空頌經的時候是不會有人敢進來打擾的。就是聲音有些不對,也不會有人察覺。

    念了大約小半個時辰,李再興有些口乾舌燥。前一世加上這一世,他大概都沒有一次性的說過這麼多話。他掃了一眼,見案上還有一杯冷酒,便拿起來一口氣喝了,又拿起崔昭兒送來的果品,在衣服上擦了擦,幾口吃下,然後側耳聽了聽外面的聲音,掀起帳篷一角,從後面溜了出去。

    竹林裡,崔昭兒抱著膝,和李騰空對面而坐,不時的看李騰空一眼。李騰空閉目垂簾,喃喃的念著經,只有眼睫毛不時的動一下。

    一陣腳步聲響起,李再興推開竹竿,走了過來,將李騰空換下的道袍遞給她,又對崔昭兒說道:「小娘子可以回去了。」

    崔昭兒站了起來,意味深長的看了李再興一眼:「你不送我?這黑燈瞎火的,如果有奸人怎麼辦?」

    李再興詫異的看著崔昭兒,崔昭兒卻不肯退卻,李再興無奈,只得讓愛爾麥迪看好李騰空,自己送崔昭兒離開。他們一前一後的離開竹林,眼看著崔家的帷幕在望,李再興停住了腳步。

    「小娘子,我只能送到這裡了。」

    崔昭兒站住了,回頭看了一眼竹林,瞥了李再興一眼,忽然說道:「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別聰明?」

    李再興茫然,不知何意。

    「其實,最笨的就是你了。這個一點也不好玩。」崔昭兒大聲說道,不等李再興回答,她快步向前走去。李再興不解的聳了聳肩,也沒心思去理會,返身回了竹林。

    李騰空已經換上了道袍,她靜靜的看著走回來的李再興,忽然說道:「你是要殺我阿爹嗎?」

    李再興沉默片刻:「是。」

    李騰空忽然淚如泉湧。她靜靜的看著李再興,任由淚水從臉龐滑落,沾著了道袍的前襟。過了良久,她才收住了哭聲,躬身施禮:「請壯士手下留情,給他留個全屍,讓他死得別那麼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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