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再興揚長而去。
韋應物嚇得臉都白了。李再興來訪,已經惹得他老子不高興了,結果李再興還劈頭蓋臉的把他老子批了一頓,噎得韋鑾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他頓時覺得屁股發麻,估摸著這一頓打是跑不掉了。
李大郎,你真是個闖禍精呢。韋應物一邊暗罵,一邊堆上一臉諂媚的笑,湊到韋鑾面前。「這個……小子胡說八道呢,大人不要生氣,就當他是屁,把他放了吧。」
「你從哪兒學來的粗口?」正在沉思的韋鑾臉一沉,厲聲喝道。
「那個……」韋應物暗自叫苦,心道今天真是被李再興這小子害慘了。這句話可不就是李再興說的麼。平時在菩提寺說慣了,現在一不小心,又順嘴溜了出來。他連忙輕輕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臉頰:「是跟那小子學的,那小子一向胡說八道,兒子被他帶壞了。大人別生氣,兒子一定改,一定改……」
「你才胡說八道呢。」韋鑾撫著鬍鬚,繞著書案走了兩圈,忽然笑了起來:「這小子雖然粗魯,說得卻是在理。我就是再用功,這花鳥蟲魚還能超過王摩詰、吳道子嗎?要想留名,還得另闢蹊徑啊。」
「不……不是,大人的意思是……」
「我是說,這小子說得有理。」韋鑾笑了越發得意:「千言不如一圖,詩賦寫得再傳神,如何有丹青來得直接?左圖右史,今人多重史,我偏偏要重圖。將來藝志上,還能沒有我韋鑾的名字麼?比起塗抹幾筆草木蟲魚,相去何止千里啊。」
看著兩眼放光,沉浸在流芳百世的美妙遐想中的老爹,韋應物目瞪口呆。這算怎麼個意思?
「那小子說得……有理?」
「有理,有理,他果然目光……」韋鑾突然反應過來,惱羞成怒,抬手就是一巴掌:「臭小子,離老子遠一點。去,把《孝經》抄十遍。」
……
得知李再興找上門來,正在家讀書的李泌猶豫了半晌,才讓陸護把李再興請了進去。看到李再興,陸護臉色不善,語氣也有些生硬。李再興還沒說什麼,赫斯提婭先惱了。
「豎奴,你李家就是這麼待客的,還有點家教沒有?」
陸護瞪起了眼睛,剛要說話,赫斯提婭伸手拔出了腰間的彎刀,直接架在了陸護的脖子上。寒氣森森的刀刃接觸到皮膚,陸護頓時嚇得兩眼發直,一句狠話也說不出來了,被赫斯提婭推了一把,老老實實的向裡面走去。一直將李再興帶到李泌讀書的小樓下。李家的奴僕大吃一驚,紛紛圍了過來,卻沒人敢逼近一步。
李泌從裡面走了出來,見此情景,長歎一聲:「李兄,你這是打到我門上來了?」
「小孩子家開個玩笑,三郎又何必當真。」李再興走上前,親熱的攬著李泌的肩膀,輕輕的捏了捏。李泌頓時緊張起來。他知道李再興的手段,如果李再興願意,可以輕輕鬆鬆的捏斷他的肩骨。
「三郎怕了?」李再興笑嘻嘻的說道:「其實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是人都怕死。」
「我看你就不怕。」李泌強作鎮靜,反唇相譏。
「我也怕,不過,我知道有時候怕也解決不了問題,只好硬著頭皮往上衝。」李再興笑笑,鬆開了李泌:「那個誰說過,勇者懼,勇者不是不知道恐懼,而是能克服恐懼。能戰勝恐懼的人,才是真正的勇士。這句話說得太好了,我很佩服。」
李泌忍不住插了一句嘴:「你說的這個人是孔子。」
「原來是聖人所言?」李再興恍然大悟:「怪不得這麼有道理。」
「唉,別說那些空話了。」面對厚臉皮的李再興,李泌無可奈何,只得打斷了李再興的胡扯,開門見山的說道:「說吧,今天來找我,究竟有什麼事?」
「要請你幫我參謀一下,怎麼才能幹掉李林甫。」
「你肯聽我的麼?」李泌惱怒的冷笑一聲:「這次怎麼沒帶愛爾麥迪來?」
「帶赫斯提婭就夠了。」李再興坦然的聳聳肩,指了指敢怒不敢言的陸護:「你看,赫斯提婭的刀一樣鋒利,不亞於愛爾麥迪的槍。」
李泌氣得直翻白眼,怒不可遏:「你這是求人的態度嗎?」
李再興撥弄著手指,沉默半晌,這才抬起頭,靜靜的看著李泌:「你搞錯了,我不是來求你,只是想給你一個合作的機會。」
「是麼?」李泌怒極而笑:「怎麼合作?」
「合作殺掉李林甫,為太子除掉一個勁敵。」李再興不緊不慢的說道:「我上午剛剛去興慶宮報道,聽說太子就住在興慶宮別院,說得實在一點,所謂別院,不過是一個大一號的囚車。我想,只要李林甫還活著,誰也不敢保證太子最後一定能順利登基。你說是不是?」
李泌的臉色一寒,一時無語。
「你不幫我參謀,沒關係。想李林甫死的人多的得,我能找到其他的合作人選。」李再興拍拍手,不字一句的說道:「不過,我不保證不會誤傷太子。」
「你威脅我?」
「不,我只是實話實說。」李再興迎著李泌憤怒的目光,神色平靜,如一潭死水。「你應該知道,我雖然不修佛,對生死卻看得很淡。如果真有那麼一天,能和太子在黃泉路上做伴,我想也不虧。」
「你還是在威脅我。」李泌冷笑道:「你就不擔心走不出這個門?」
「你要有這樣的決斷,我們又怎麼可能有分歧?」李再興突然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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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上前去,攬著李泌的肩膀:「你應該清楚,沒有我,僅憑你那些計謀,是不可能達成目的的。秀才造反,十年不成,要想真正成事,又怎麼少得了我這樣的武夫衝鋒陷陣?」
「我無法苟同你的看法。」
「我不需要你的贊同,我只想問問你的意見而已。」李再興鬆開李泌,重新坐了下來:「這一次,我來決定可不可行。成敗,皆與你無關,我保證不會供出你或者太子。這一點,你可以相信我。」
李泌愣住了:「你自己行動?」
「對,這一次,我不想再讓愛爾麥迪用槍指著你。」李再興微微頜首:「所以,你提供參考方案,如何取捨,我自己做決定。」
李泌的臉色變得很難看。李再興只是要他提供一個參考方案,並沒有讓他全程參與的打算。換句話說,他把主動權牢牢的抓在了自己的手裡,不肯再像上一次一樣,由他來主持整個過程。
他們之間的不信任依舊。可是,他卻發現自己無法拒絕李再興,不管是從哪方面來說,他都不能拒絕李再興的建議。降掉李林甫,對太子來說至關重要。拒絕李再興,同樣不是明智之舉。
李再興根本沒有給他選擇的餘地。
李泌忽然覺得非常沮喪,他縱有千般謀略,可是在李再興面前,他卻沒有還手之力。
「是不是很無助?」李再興笑瞇瞇的看著李泌,不失時機的調侃了一句,打破了沉悶的氣氛。不等李泌回答,他又說道:「不奇怪,槍桿子裡面出政權嘛,古往今來,哪一個書生能成大事的。你們就是籐,做不了樹,只有選一棵足夠強大的樹纏上去,你們才能爬得更高。」
「你是那棵樹?」李泌哭笑不得的看著李再興,既不想承認李再興說得有理,也無法不承認李再興說的的確是實情。不管學問多麼好的人,如果沒有武力,終究還是只能替人謀劃。要想成一番事業,就只能依靠一個強有力的武力集團。就眼前的情況來說,沒有李再興的武力,他縱有千般計謀,也只能被動的看著李林甫,充其量只能讓自己無隙可擊,要想主動出擊,卻是力有不逮。
「我不知道。」李再興看到李泌這副表情,知道他已經認命了,不由得聳聳肩,帶著三分得意的笑了起來。「至少,我不是籐。」
「籐有什麼不好?」李泌反駁道:「老子說,柔弱勝剛強,齒搖落而舌長存……」
李再興脫口而出:「牙齒咬了舌頭,是牙齒疼,還是舌頭疼?」
李泌啞口無言,過了良久,他無奈的歎了一口氣:「你想什麼時候動手?」
「合適的時候。」
……
靖恭坊,附馬都尉楊洄和咸宜公主相對而坐,一個瘦削的中年僕人站在廊下,拱著手,低著頭,默默的等待著,彷彿一個沒有生氣的木頭。
楊洄抬起頭,輕輕的歎了一口氣:「我知道了,多謝右相的一片好意。」
「喏。」中年僕人應了一聲,轉身離開。他的腳步很輕,落地無聲。
楊洄側著頭,看著這個中年僕人離開,又看了咸宜公主一眼,苦笑一聲:「公主,該來的終於來了。」
咸宜公主年約四旬,白皙的面龐保養得很好,看起來似乎只有二十出頭,只有眼角有幾根淺淺的魚尾紋,和同樣年近四旬的楊洄看起來很不般配。聽了楊洄的話,她眉心微蹙:「這只是李林甫的一面之辭,未必當得真,你還是不要急著下結論,否得被他利用了。他這個人,你還不知道嗎?」
楊洄也皺起了眉,沉吟道:「難道……他想把我當棄子?」
「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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