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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62章 失望 文 / 莊不二

    李泌下樓去了,李再興卻沒有動。他靜靜的品味著李泌的話,感覺到了一種異樣的情緒,與他到大唐之後感受到的張揚自信不同,李泌的心情很沉重,似乎承擔了太多,以至於他信心不足,對未來充滿了悲觀情緒。

    是讀書人的憂國情懷,還是他相信了天下不久即將大亂的預言?

    李再興和李泌談過幾次對未來的看法,他根據前世的經驗,認為安祿山必反,天下不久即將大亂,大唐也將因此由盛而衰。可是李泌並不贊同。他承認安祿山是一個不穩定因素,但是他不認為安祿山有造反甚至動搖天下的能力。大唐立國一百三十三年,雖然有不少問題,可總體來說,現在還是盛世,人心安定,沒有多少人會跟著安祿山造反。更何況安祿山還是一個胡人,哪來的號召力?

    說到底,大唐雖然一直提倡「漢胡一家」,那不過是統治階級為了和平而說,普通老百姓管不了那麼多,他們心底裡還是有一種華夏的優越感。娶親以山東著姓為高,就是這種優越感的一種體現,因為皇族有胡人血統,以至於尚公主不是一種榮耀,而是一種負擔。普通百姓沒有這樣的資本,可是並不妨礙他們看不起胡人。

    唐人娶胡姬做妝是嘗鮮,胡人娶唐人做妾卻是法律不容許的,即使是胡人長駐長安的的高級使者,也只能娶唐人做妾,不准帶回本國。

    在這樣的心態下,李再興說安祿山一個牙郎出身的雜種胡會反,甚至會動搖天下,別說李泌不信,幾乎所有人都不信,只當李再興是危言聳聽,或者故作驚人之語,譁眾取寵。

    包括李再興本人在內,到長安不過數日,也漸漸的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自豪感。

    那麼,李泌的心理壓力從何而來?

    李再興心中湧起一陣隱隱的不安。他從李泌身上看到了後世讀書人保守的影子,這樣的感覺,他在杜甫身上也發現過,當時以為杜甫是因為生活困苦,對仕途失望,才有這樣的悲觀情緒,所以也沒有在意。可是李泌沒有這樣的問題,他雖然也未入仕,但是他前途一片光明,怎麼也會也有這種想法?

    有人說,大唐是華夏文明由開放走向保守的時代,具體一點,也就是安史之亂前後,甚至有人說,是怛羅斯之戰的失利挫敗了大唐開疆拓土的雄心壯志,從此由開放走向內斂,到宋代時正式成型,重文輕武,文人當政,以至於一再被胡族問鼎中原,最後發展到極致,居然以八股取士,標準的內戰內行,外戰外行。

    可是,怛羅斯之戰還沒有發生,安史之亂也沒有出現,甚至有可能不會出現,李再興已經先後從杜甫、李泌的身上看到了這種情緒,這未免讓他有些詫異。

    作為一名軍人,他對這種情緒非常反感,也特別警惕。

    他在鐘樓上站了很久,也想了很久,心情莫名的沉重起來。

    ……

    二月初八的法事順利舉行之後,菩提寺安靜了幾日。武僧們由謝廣隆、悟道率領著正常訓練,李再興偶爾去看了看,教授一些新的招數,檢查一下他們的訓練成果,日子過得很清閒。他除了私授悟道八極拳的入門樁功之外,就是陪著愛爾麥迪。

    有他和朱麗婭的精心照料下,愛爾麥迪的腿傷復原得很快,這可能也和她的體質有關。身為擅長戰鬥的中曹人,愛爾麥迪一點也不辜負她守護天使的名字,恢復速度驚人。第三天的時候,她已經能扶著牆走路了。

    見愛爾麥迪傷勢恢復順利,李再興再一次帶著米特拉來到了萬安觀。王鉷已經死了,有些後續的事情還要做,找個合適的機會,將米特拉展示給天子看看,補上最後一個破綻,坐實王鉷誣陷的罪名,就是其中之一。

    李再興還有一個特別的目的,他要問問王訓的夫人李氏,他究竟和誰比較像。這是目前有關他身世的唯一線索,哪怕只有一線希望,他也要緊緊的抓住。

    來到萬安觀的時候,王訓一家人正聚在一起商議。除了王訓夫妻之外,還有他的兄長王潛夫婦。王潛是永穆公主的長子,和他的父母一樣,他是個老實到幾乎沒用的人。當然不是說他真的沒用,他其實還是有才學的,現在以蔭補千牛備身,從屬禁軍系統,不過是南衙禁軍,實際上是個優而閒的差事,要論前途,還比不上李再興的龍武衛呢。

    行了禮之後,王訓將李再興領到偏院,笑道:「李兄,說起來還要感謝你啊,要不是你殺了王鉷父子,我們母子不知道還要受多少屈辱。」

    「唉,是他們自尋死路,上蒼假我手滅之。十一郎不必放在心上。要說感謝,倒是我應該謝謝你們,如果不是公主申訴,我也不能這麼快出來。」

    王訓笑瞇瞇的看著李再興,搖了搖頭:「老弟,明人面前不說暗話,真正救你出來的,不是我們母子,而是另有其人。」

    「誰?」李再興裝糊塗:「那我得去謝謝他。」

    「不光是你要謝她,我們也要謝她,若不是她在陛下心中地位甚重,不僅李兄難逃一劫,我們母子也脫身不了。」

    「究竟是誰?」

    「當然是貴妃娘子。」王訓笑了笑:「你來的時候,我們正在商量怎麼整治一席好宴送入宮中,向貴妃娘子表示一片心意呢。」

    李再興這才明白為什麼他進來的時候,王家母子幾人都臉色嚴肅,彷彿在商量什麼大事,原來就是給楊貴妃送吃的啊。這麼簡單的事,至於這麼隆重嗎?

    見李再興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王訓搖搖頭:「看來李兄這兩天沒有出坊,對外面的事不太瞭解。」

    聽了王訓這句話,李再興不敢大意,連忙請王訓說一說。聽完之後,他才知道,這兩天外面可

    真是出了大事了。

    楊貴妃回宮,天子老懷大慰,對她的寵愛又上一層樓,簡直到了須臾不能離的地步。得到這個消息,王公貴戚們聞聲而動,以貴妃娘子回家小住,飲食不佳為理由,競相進獻美味佳餚,希望能讓貴妃娘子補補身子,萬一滿意了,在天子面前誇一誇,他們就能得到天子的嘉獎。

    因為進獻美食的人太多,楊貴妃不可能一一親嘗,所以天子安排了一個宦官做檢校進食使,專門負責品嚐這些美味,只有那些與眾不同的美食,才有可能送到楊貴妃的面前。

    永穆公主當然也不能例外,何況她自己也清楚,她欠楊貴妃一個人情。如果不是楊貴妃說王鉷騷擾她,只怕天子不會這麼輕易的放過李再興,她們一家也在劫難逃。只是進獻什麼美味卻成了一個大難題。楊貴妃可不是普通人,宮裡什麼好東西沒有,要想討得她的一句誇獎,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如果沒有足夠的特色,甚至無法通過檢校進食使的考核。

    王家母子發愁的就是這件事。他們已經研究了兩天,還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解決方案。

    李再興真的震驚了,為了讓楊貴妃開心一下,王公貴族要這麼卑微的獻媚?這麼說起來,自己也欠楊貴妃一個人情,要不是她在天子面前美言,他不僅難以活著出來,這從九品下的執戟官位大概也沒什麼可能。

    「楊家這下子可真是權勢薰天啦。」

    「那當然是自不待言。」王訓無奈的笑了一聲:「只怕未必是好事呢。」

    「何以見得?」

    「盛極必衰,物極必反,這是常理。」王訓敷衍了兩句,不肯細說,轉而換了一個話題:「李兄今日來,除了致謝之外,還有其他的事嗎?」

    李再興沉默了片刻,把自己的來意說了一遍,希望能和王訓的夫人李氏再談一談,看看她能不能想起什麼,好幫他搞清自己的身世。王訓聽了,沒有多說什麼,立刻轉身進去了。時間不長,他又出來了,一臉歉意的說道:「真是慚愧,怕是幫不上李兄。內人實在想不起來,怕是一時看錯了。」

    「看錯了?」李再興大失所望,半晌沒說出話來。他滿心希望李氏能給他一點提示,哪怕是沒什麼希望的線索也好。只要有希望,人就有奔頭。現在唯一的線索又斷了,他頓時覺得心裡空落落的,特別難受。

    「對了,內人還想問你一件事。」

    「什麼事?」李再興沒精打采的說道。

    「聽說你身邊有幾個胡姬,內人想知道她們是哪裡人,信奉何種胡教。」王訓也有些茫然:「內人過幾日要去靖恭坊的祆祠遊玩,想事先瞭解一下祅教的教義。」

    李再興心中一動,連忙笑道:「這倒是巧了,我身邊的胡姬正是信奉祆教的,連名字都是祅教的天使之名。或是郡主有興趣,我讓她來拜見郡主,以備郡主垂詢?」

    「這倒不急。」王訓思索片刻,道:「這幾日要為貴妃進獻,怕是沒空招待李兄。等這陣子忙過了,我再去請教李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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