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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47章 十年磨一劍 文 / 莊不二

    李林甫有六個女兒,據說都遺傳了他的基因,個個長得如花似玉。李林甫為人奸詐,卻是個好父親。他為女兒選女婿的辦法也比較特別,並沒有拿女兒當利益交換的工具,而是在自己辦公的地方設了一道簾,讓女兒們站在後面看那些前來匯報公事的人,看中了誰,他就安排人去打聽,一旦合適,他向對方提親,要把女兒嫁給他。

    這已經不是疼愛,而是有點溺愛。大唐風氣開放,不像後世那麼嚴格的在乎媒妁之言,可是門當戶對還是要講的,而且非常講究,像李林甫這樣全由女兒自己做主的情況更不多見。李林甫不僅開放,而且近乎開明,有點推崇自由戀愛的意思。

    李林甫有六個女兒,五個女兒都已經成家,最小的女兒叫李騰空,是李林甫諸多子女中最年幼的一個,也最受李林甫疼愛。她主動出家,成為嘉猷觀的觀主,為李林甫禳災,自然也讓李林甫心生愧疚。李再興相信,李林甫應該有機會去嘉猷觀,特別是在遇到讓他不安的事情時。

    人在彷徨無依的時候最容易相信神仙,把自己的命運交到神仙的手上,祈求神仙的幫助。虧心事做得越多的人越是如此,號稱信仰無神論的某些公僕們依然如此,更何況一個迷信觀念濃厚的唐朝人。

    李再興知道謝廣隆此時還在鐘樓上,儘管不知道他的注意力究竟在哪兒,李再興也不想讓他察覺到自己的行蹤。他沿著菩提寺的南牆向東走,翻進了李宅的正院。在坊牆下走的時候,他能聽到坊牆外的街道上不時有巡行衛士的腳步聲經過,密集和頻率都比昨天遇到的高了很多。由此可見,蟲娘的失蹤讓形勢大為緊張。

    在鐘樓上的時候,李再興已經將李林甫宅的主要結構記在心裡,此刻行走在黑暗之中,雖然李宅中來來往往的僕人並不少,他卻依然如魚得水,彷彿走在自己的家中一樣輕鬆。

    這也要歸功於李家的兩個特點:一是假山花木特別多,走廊四通八達,藏身之處甚多。二是李林甫雖然貴為丞相,家裡居然沒有站崗放哨的衛士,至少前院沒有,只有一些家奴來回巡邏,一看就不是專業人士。

    難怪李林甫強迫菩提寺將鐘樓搬到西院依然提心吊膽,睡不安穩。據李泌說,李林甫家裡有三百多間房,他從來不會在同一個地方住兩天,甚至一夜要換幾個地方,連家人都不知道他究竟睡在哪兒。

    當時李再興很無語,人要活到這個份上,還有什麼意思,只為了活著而活著?不過,今天早上和韋應物閒聊了一陣,他倒是知道了一些李泌沒有說的情況。

    大唐慣例,正常情況下,除了皇家車駕,不管是多麼位高權重的大臣,哪怕是宰相,也沒有派衛士保護的規矩。宰相上街,也不是前呼後擁的清道,隨從不過三五人,最多十數人,和行人混雜在一起,並沒有什麼不自在。宰相不以自己為簡陋,百姓也不以宰相為親民。到了李林甫,他自己知道仇人太多,怕人刺殺他,所以上街的時候要調用百餘名衛士護衛清道,前後各百步,正是一箭之地,免得有人用弓箭遠程狙擊。

    在街上可以這麼幹,到家裡卻不行,以李林甫的權勢,最多也只能安排一部分南衙禁軍看大門,院子裡面的安全只能由他的家奴負責。李林甫也知道這些人能力有限也無可奈何,只好出此下策,天天換地方,讓刺客找不到他。

    其實說起來,這多少有些心酸。換了後世,以李林甫的地位,調上百十個武藝精湛的禁軍衛士來貼身保護又能怎麼樣?天經地義嘛。

    李再興一邊感慨著,一邊穿庭過院,潛到了嘉猷觀,很快就找到了觀主李騰空的臥室。

    李騰空還沒有睡,正身坐在案前。燈光下,她的臉散發出溫潤的光,如一塊無瑕的白玉。眉眼如畫,素面朝天,兩道柳眉,全無修飾。她的眼睛微閉,看不清大小,鼻樑挺直,嘴唇豐厚,稜角分明,線條略有些硬。

    不過,此時她低眉順眼,嘴唇輕輕翕張,面前的案上焚著一爐香,擺著一卷經,應該正在唸經。

    李再興坐在屋樑上,居高臨下,將經書看得明白,卷首分明寫著《老子消災經》五個字。李再興無聲的冷笑,李騰空念得很流利,看來這卷經沒有少念,她大概也知道李林甫罪惡深重,所以常念此經,要為他消災解難。

    只可惜,滿天的神佛太忙,根本管不了人間這點俗事。老子真要有靈,恐怕也不會保佑李林甫這種禍國殃民的奸臣。大唐以李為姓,尊老子為祖,尊道教為國教,而李林甫卻對安史之亂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老子若有靈,能饒得過他?

    正在唸經的李騰空忽然一陣心驚肉跳,她閉緊了嘴巴,手緊緊的按在經文上,不讓自己的身體顫抖。她覺得自己的脖子有些緊,頭頂似乎有一座看不見的山壓著,讓她有些承受不住。

    僅僅是剎那的功夫,李騰空就出了一身汗,沾濕了貼身的小衣,粘在身上。

    可是她卻不敢動。

    李騰空清楚這種感覺,在她的記憶中,這是有武藝高強的刺客在暗中窺視的徵兆。

    作為李林甫的女兒,她見識過武功高強的遊俠,也遇到過企圖刺殺李林甫的刺客,那種感覺和現在的感覺非常相似。

    一想到剛剛月堂上父親驚懼不安的神情,李騰空就有一種莫名的無助。她趕回道觀,焚香唸經,想為父親消災解難,現在卻感受到了濃烈的殺氣,不由得讓她對父親的命運表示擔憂。

    難道他真的難逃一劫,念什麼經都沒有用?

    李再興隨即感受到了李騰空的緊張。他提起了十二分的小心。李騰空太敏感了,比一般習武的人還要敏感,這可不是好事。如果第一次夜探就被發現,他的計劃就很難實施了。

    李再興放緩呼吸,又慢慢散去了心頭

    的殺意,甚至將心神從李騰空的身上挪開。

    李騰空依然身體緊繃,絲毫沒有放鬆的跡象。

    李再興皺了皺眉,李騰空的直覺超過他的預計,簡直能和兩世習武,苦修十餘年的他相媲美。他略一思索,索性放棄了刻意隱匿的打算,輕歎一聲,翻身躍下屋樑,推門而去。

    聽到那聲輕歎,再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李騰空幾乎要崩潰了。她抵制不住的顫抖起來,卻沒有勇氣回頭看一眼,生怕看到一口雪亮的利刃。直到聽到開門聲,又聽到腳步聲消失在門外,她才慢慢放鬆下來,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

    一層冷汗透體而出。

    李再興離開了李騰空的臥室,卻沒有離開,他在嘉猷觀上四處走了走,大致查看了一下地形,然後翻進了西側的李宅主院。他沒有花時間去找李林甫,他也知道自己根本沒有足夠的時間去找。他徑直來到了傳說中的月堂。

    即使李林甫強迫菩提寺將鐘樓搬到西院,李再興依然能看出李宅的主要佈局,月堂這樣的主體建築,他找起來並不麻煩。正如傳說中說的那樣,月堂的台階形如半月,向兩側延伸出去,與走廊連成一體。

    李再興走上月堂,在堂上的坐席上坐了下來。

    坐席上猶有餘溫,空氣中還殘留著淡淡的香氣,李林甫應該剛剛就在這裡靜坐,只是不知道他在想什麼,是想著害誰,還是在懺悔自己的人生。

    早來片刻,也許能和他面對面。

    李再興有些遺憾,他靜靜的坐了片刻,然後抽出匕首,在背後的屏風上刻下了一行字:

    十年磨一劍,歸來鳴不平。一花開五葉,片片皆有因。

    刻完之後,他向後退了兩步,藉著月光欣賞了片刻,微微一笑,看了一眼腳步聲漸近的走廊,飛身上牆,飄然遠去。

    在他的身後,李宅忽然間燈火通明,越來越多的火把聚在月堂上,卻鴉雀無聲。匆匆趕到的李家奴僕們看著屏風上那十個字,一個個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出。

    倒不是詩好或者書法上佳,而是這首詩中透出的殺氣。十年磨一劍,歸來鳴不平。這顯然是來尋仇的,而且是積累了十年的仇恨。對方既然敢在這裡留詩,自然沒有任何畏懼,天知道這人是不是還在周圍,等著李林甫的出現。

    在徹底清查之後,李林甫站在了月堂上。看著那首深深的刻在屏風上的詩,他眉頭緊皺,臉色蒼白。

    十年磨一劍?十年自然是一個約數,也許是十幾年,也許不到十年。在此前後,自己又做過哪些事,又有哪一件事中留下了後患,以至於對方隱忍了十年,今天才回來向他尋仇?一花開五葉,片片皆有因。莫非是有五個仇人,個個都和某件事有關?

    歷歷往事浮上心頭,李林甫忽然間冷汗涔涔,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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