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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06章 衛公兵法 文 / 莊不二

    李白原本還有些不服,看到李再興有意無意的露了這一手,知道李再興剛剛手下留情了,否則一擊之下,他的兩條小腿只怕會和這塊瓦一樣被敲得粉碎,哪裡還能讓他站著說話。

    他歎了一口氣:「小友槍法高明,我輸了。那匹特勒驃……」他不捨的咬了咬牙:「歸你了,希望你將來能騎著它上陣殺敵,不辜負了這匹良駒。」

    「多謝謫仙贈馬。」李再興雙手抱拳,鞠了一躬:「有朝一日,定不負謫仙今日美意。」

    「但願如此。」李白苦笑一聲,回頭看了李泌一眼:「有此勇士做伴,難怪你不願意與我這樣的老朽同坐。李長源,後生可畏啊。」

    一腔豪情的要比武,沒想到一交手就敗了,全無還手之力,李白臉上原本已經沒有了狂傲之色,說到「後生可畏」這四個字的時候,又多了幾分落寞。這哪裡還是那樣詩意汪洋的李謫仙,分明是一個年華將去卻一事無成的落魄人。

    李泌看在眼裡,原本的厭惡也淡了幾分,不由得歎了一口氣,安慰道:「謫仙也不要太在意,勝負乃兵家常事。謫仙年事已高,本不必在武藝上計較。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如今明主在上,天下太平,縱橫術不當其時,非謫仙之過。」

    李白眨了眨眼睛,哈哈一笑,頓時又恢復了那副自信從容。他收起長劍,晃了晃腳,有些艱難的向外走去。他的聲音從外面遠遠的傳來,中氣十足,豪氣干雲。

    「李長源,盛極而衰,明主雖在位,奸相卻當道,天下是什麼樣子,你我都清楚。且莫急,過幾年,再看看我的縱橫術有無用武之地。」

    李泌搖了搖頭,趕到小院門口,目送李白遠去。李再興卻一頭霧水,李白是縱橫家?他不是詩人麼,怎麼又成了蘇秦張儀那樣的縱橫家。

    等李泌回來,李再興提出了他的疑問。李泌倒也不奇怪,李再興從小在般若寺長大,懶殘僧雖然梵唱驚人,是一個深藏不露的高僧,畢竟是出家人,對這些事未必就關心,李再興不瞭解也是很正常的。

    「我大唐入仕,不外出這麼幾條途徑。一是恩蔭,宗室子弟,那自然不用說了,五品官以上,其子弟可以憑恩蔭入仕。不過五品官極少,所以,大多數人還要靠其他的辦法……」

    李泌簡略的說了一下大唐的做官途徑,除了極少數人能憑父祖的官爵恩蔭入仕之外,大多數人還要憑自己的才學求官。才學出眾者,可以憑科舉入仕,可是科舉同樣不易,每年才錄取二三十人,少的時候甚至不到十人。就算中了科舉,也未必就能有官做,還要等吏部銓選、補缺,才有可能實授。

    才學一般,無望科舉者,只能流外入流,就是從小吏做起,熬資歷,一步步的陞遷。這同樣很難,大唐的習慣是四年一考,四考合格者,才有可能陞遷。對很多人來說,這輩子都很難穿上代表五品官以上的緋袍,更別提三品以上的紫袍了。

    除此之外,還有軍功入仕。天子開邊,重賞軍功,軍功卓越者有較多的陞遷機會。不過,要想從屍山血海裡殺出一條血路,顯然也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

    絕大多數自負才學,不願意熬資歷,又沒有本事去掙軍功的人,就只能選擇干謁權貴,希望能得到推薦,從而邁入仕途。李白、李泌走的就是這條路。事實上,大唐絕大多數士人都在走這條路。干謁權貴也有兩種方式,一種是放下身段,討好權貴,甚至不惜為其走狗,為其奔走效命。另一種就是寫詩作文,廣交朋友,揚名立萬,以過人的才華和名聲博取一份入仕的機會。李白就選擇了後者,他年輕的時候從趙蕤學縱橫術,希望能和蘇秦張儀一樣平步青雲。可惜他忘了一件事,縱橫術能夠建功的前提是亂世,像春秋戰國那樣大國林立,征戰不休,才有縱橫術發揮的空間。如今天下一統,縱橫術就是屠龍之技,派不上用場。

    所以,李白一生蹉跎,他能夠短暫的入仕翰林院也是憑借文才詩名,而不是他恃以自傲的縱橫術。

    聽完了李泌的介紹,李再興依然不解:「那他的文才這麼好,為什麼不去考科舉?就算縱橫術沒用,用來考科舉還是綽綽有餘吧。」

    李泌眨了眨眼睛,沉吟了片刻,突然放低了聲音:「賢弟,你這個疑惑,我也曾經有過。李白雖然有些華而不實,可是要論文采,當世罕見其匹,以他的學問考科舉,想來不是什麼大問題。可是說來也奇怪,他從來就沒有參加過科舉,你知道卻是為何?」

    李再興翻了個白眼:「究竟是什麼原因,這麼神秘?」

    「參加科舉,要填文解、家狀,其中家狀要列出父祖三代人的名諱官職……」李泌說到這裡,停了下來,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李再興。

    李再興愣了一下,忽然明白了。「李白的家世不明?」

    「對了。」李泌笑了起來:「家狀可不是自己寫了就行,還要經過籍貫所在地的官府查驗作結。李白自稱是隴西李氏,隋末因亂而入西域,神龍中方入蜀占籍,可是入蜀之前的情況卻隱晦不明,說法不一。如果要從科舉入官,他這個家狀就沒法寫。」

    李再興恍然大悟,不過他隨即又想到了自己。照李泌這個說法,他雖然不需要像從科舉入仕那樣寫清楚三代的情況,可是只要他想做官,至少要搞清楚父母是誰。要不然他就無法入仕,只能做一個普通庶民,或者乾脆回般若寺做個和尚,終了此生。

    這麼一說,他更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世了。

    李再興一時有些傷腦筋。昨天晚上,師傅懶殘僧給了他信物,可是從這個信物,他根本看不出什麼有用的信息,只能知道那個委託懶殘僧保護他的人在長安,可能還是一個有點身份的人。具體什麼情況,需要他自己到長安去尋找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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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任務還真是艱巨。他對長安一竅不通,到了長安,人生地不熟,僅憑一件來路不明的信物,他要怎麼下手?正因為如此,他才想盡一切辦法都要拉著李泌這個奇才同行,一方面借重他的聰明才智,另一方面借重他的人脈。李泌是長安人,又出入宮廷,與天子、太子都有來往,有這樣一個人一起去長安,能幫他解決很多問題。必要的時候,他的人脈也能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

    至於什麼從軍入仕,那不過是一個借口罷了,就算真要從軍入仕,也要等這個問題解決了再說,否則他就是一個混跡在大唐的盲流,連身份都沒有,根本做不了官。

    要想說服李泌陪他一起去長安也不是一件輕鬆的事,現在師傅懶殘僧也幫不上忙,一切只能靠他自己。而李泌又是一個聰明得近乎妖孽的神童,要想在這樣的人面前耍心眼,李再興表示壓力很大。

    他唯一的優勢大概就是李泌摸不清他的底細,他卻多少瞭解一些李泌的事。這也是僅目前而言,憑李泌的觀察能力,他可不敢保證自己永遠不會露出破綻。

    「你把李白的特勒驃贏過來,是真想從軍?」李泌笑問道。

    「我想不出除了從軍,還有什麼出路可言。」李再興苦笑一聲:「論家世,我是一個和尚撿來的孤兒,連自己的父母是誰都不清楚。論才學,寫詩作文,我都一竅不通,科舉是根本沒指望。除了從軍,還有什麼辦法?」

    「這倒也是,就算是考武舉,你也要填家狀的。」李泌贊同的點點頭:「可是,要想以軍功入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且不說戰場凶險,生死難卜,就算你立了不世之功,要想出將入相也不可能了。」

    「我倒沒想過出將入相,就是想生活得滋潤一些。」李再興哈哈一笑:「對了,你能不能教我讀兵法?」

    「你看了衛公兵法?」李泌已經注意到案上的書被人動過了,一聽李再興的話,就知道是他。

    「看了一點,沒看懂。」李再興不好意思的撓撓頭:「這個衛公是誰?」

    李泌詫異的盯著李再興,看得李再興心裡直發毛,暗叫糟糕,不知道又說漏了什麼。

    「你連李衛公都不知道,還想從軍?」

    「李……衛公?」李再興想了半天,這才恍然大悟,不由得滿臉通紅。原來這個衛公不是姓衛的人,而是爵位啊。李衛公,那我能不知道嗎,大唐軍神李靖啊,和眼前這位李泌並稱大唐雙璧的神人。

    不過,李再興心中的慚愧隨即被一陣狂喜淹沒了:「這是李衛公的兵法?」

    「當然。」李泌得意的笑了笑:「這是我在宮裡的時候請旨抄來的。」

    李再興仰起頭,向滿天的神佛表示感謝。李靖這位大唐軍神不僅立下了赫赫戰功,還留下了兵法。學過他兵法的人,據說都成了大唐的名將。李泌後來能建功立業,也許和他讀過李靖的兵法也有關係。不過李靖的兵法到了宋代就已經散佚了,後來所謂的李靖兵法,要麼是假貨,要麼只是一些殘篇。

    沒想到在李泌這兒看到了完整的版本,這大概算是老天爺給他的一份福利吧。

    不管花多少心血,都不能放過這個學習機會。李再興暗暗下了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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