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再興頓時有些心虛。誰的詩,不是你的詩麼?
「你還記得此詩中其他的詩句麼?」李白眼神灼灼的看著李再興,一副見獵心喜的模樣。
「呃……」李再興有些猶豫,他對唐詩瞭解非常少,除了那幾首中小學生常背的幾首詩外,幾乎沒什麼印象。這首《將進酒》他也記得不全,只記得那麼幾句,本來想和李白套個近乎,沒想到一開口就露了破綻。他不敢再裝下去,李白也許想不到那麼多,李泌可是個心思機敏的人。「我對詩文不太清楚,這一句也是偶然聽來,想是聽得差了,慚愧慚愧。」
李白面露遺憾,不過,他隨即將這件事放在一邊,打量著李再興:「聽李神童說,你文事雖然不精,武藝卻極為高明,又有意從軍,建功立業,不知能否試試手?」
李再興這才搞清楚李白來找他幹什麼,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比武?和李白?
李再興略作遲疑,笑著搖搖頭:「這就不必了吧。」
「為何?」李白眉毛一挑:「怕了?」
李再興笑笑,心道你雖然號稱劍俠,可是在我面前,你那什麼劍俠也就是說說而已,我能怕你?
「李謫仙,拳怕少壯,你身體雖然強健,卻已經年近半百,又在外奔波多年,我打贏了你也勝之不武,反而落得他人笑話,又何必呢?」李再興故意雲淡風輕的說道:「於我而言無所得,於君而言亦如是,既然如此,又何必較技。更何況拳槍無眼,萬一傷了你這位謫仙,我如何過意得去?」
李白本來也沒真想和李再興比武,他只是對李泌的態度不滿意,所以故意來找茬。李再興說兩句軟話,他也就算了,沒想到李再興這話雖然說得客氣,話裡的意思卻是一點也不客氣,李白不由得來了真火。特別是聽到最後兩句,李再興一副勝券在握的心態,更讓他無法接受。
傷了我,你能傷了我麼?
李白收起了笑容,向後退了一步,緩緩的拔出腰間的長劍,迎著午後的陽光一照,寒光閃閃。李白抖腕,甩了個劍花,淡淡的笑道:「這位小友,我少年學劍,曾就教於裴將軍,也曾經會過不少遊俠,雖不敢說天下無敵手,自忖亦非庸手。有緣與小友相逢,敢不一試?」
李泌一見李白動了真火,有些慌了,連忙說道:「謫仙師出名門,名滿天下,劍術之高明,誰人不知,又何必與一鄉野小子較量。謫仙,你這可有些以強凌弱,為老不尊了,哈哈哈……」
李白瞥了李泌一眼,冷笑一聲:「白出沒胡夷,本來就有些為老不尊,李神童不提醒,白也是知道的。」
李泌自知又戳中了李白的心病,只好訕訕的閉上了嘴巴。這件事本由他而起,現在不管他怎麼說,只怕李白都會往壞的方向想。他只好連給李再興使喚眼色,希望李再興不要和李白鬥氣,服個軟算了。
李再興視若未見。在門外的時候,他就看中了李白的那匹特勒驃,當時只是喜歡,沒什麼想法,現在李白找上門來比武,他自然不肯放過機會,要從李詩仙手中奪了這匹好馬當作坐騎,也好早點開始馬上大槍的練習。
這時候,他一心只想著激李白賭鬥,哪裡肯退縮。
「謫仙,還是不用試了吧。」李再興搖搖頭,婉拒道:「拳是殺人拳,槍是殺人槍,寒暑苦練不輟,是希望將來在戰場上殺敵立功,可不是用來助興比試。再說了,謫仙詩名滿天下,知交也是遍天下,我萬一傷了你,將來如何立足於世?謫仙,你就不要為難我了吧。」
李白聽了,狂氣大發,更是不肯罷休。他揮動手中長劍,非要和李再興分個高下。
說了半天,李再興無奈的說道:「要不這樣吧,我雖然一直在山裡生活,卻也知道謫仙的大名,仰慕已久,一直希望能隨謫仙遊歷天下。今日有緣,於此相會,承蒙謫仙看得起,要和我較量一下。我勉為其難,陪謫仙走兩招,若是謫仙贏了,我從此便追隨謫仙,做個侍從,如何?」
李泌剛才就聽出李再興的話音不對,現在聽到這句話,也猜到李再興想幹什麼了。他看看李再興,又看看李白,笑道:「謫仙意下如何?」
「當然好。」李白撫劍長笑:「能有小友這般壯士牽馬,我是求之不得啊。」
李泌又道:「再興賢弟以身相賭,不知謫仙又拿什麼做綵頭?」
李白愣了一下,覺得有些為難。李再興以身作賭,他總不能和李再興一樣,輸了就做李再興的侍從吧。可是,既然是相賭,他拿出的綵頭就不能太差,否則就真成了以強凌弱,為老不尊了,這可不是他謫仙的稟性。他沉吟片刻,咬了咬牙:「你們進門的時候,看到那匹特勒驃了麼?」
李泌點點頭,卻有些不以為然:「看到了,不過,謫仙用馬來比人?」
李白瞪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說道:「那是飛龍廄的御馬,天子所賜,這些年隨我行遍天下,猶如我子……」
李再興連忙說道:「既然如此,那也當得了。」他想要的就是這匹馬,李白看起來也有些捨不得,他可不想再把話說岔了,立刻應承下來。
兩人說定,李再興拿起倚在牆邊的大桿子,取下掛在上面的行李,走到庭中,雙手一顫,笑道:「謫仙,請指教。」
李白有些不解的看了他一眼:「你就用這無刃白桿與我對陣?」
李再興手中的這根大桿子其實並不符合要求,長不過丈餘,只是練習槍法用的,上面也沒有鐵製槍頭,看起來和一根普通的棍棒沒什麼區別,甚至算不上正式的兵器。唐代有槊,即後世所稱的白桿槍,
步卒所用的步槊和李再興手中所持的大桿子有些相似,所以李白才有此問。
「是比試,點到為止,又不是生死相搏,這個就夠了。」李再興笑笑,右腿向後退了半步,雙手持槍,槍頭斜斜下指,輕輕的落在地上:「謫仙,請吧。」
李白更是惱火。在他看來,李再興用不帶鐵刃的白桿和他比武,這本身就有些看不起他的意思。既然如此,那就先打敗他,讓他見識一下自己的厲害再說。他不再多話,將衣服下擺掖進腰帶,握緊長劍,擺出進擊姿勢。
所謂三尺青鋒劍,李白手中的長劍不過三尺,李再興手中的大桿子卻有一丈多,即使以前手算,他和李白之間的距離也有六尺多。李白以短搏長,自然要突破李再興的防守圈子,至少向前突進三四尺,否則他根本碰不到李再興。一旦近身格鬥,他手中的劍就便利多了。是以一出手,他就飛身直進,長劍直指李再興的面門。
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這個道理李白懂,李再興也懂。如果讓李白如願的搶到他面前,他就輸定了。槍法大家吳殳有云:真槍,著著殺人,敵未有能至一丈二尺之內者。又說,身前三尺槍圈子內,蚊蠅不能入。他怎麼可能讓李白這麼一個大活人搶到他的身前。
李白身形一動,李再興就搶先發動了進攻。前手不動,後手一壓,地上的桿頭忽然彈起,鐵牛耕地勢化作四海賓夷勢,桿頭直指李白胸膛,變勢輕盈而迅捷,有若神助,簡直和李白自己撞上來一般。
李白神色一凜,手中長劍斜挑,身子卻驀地停了下來,生生的剎住了前衝的勢頭。
李再興暗自讚了一聲,由李白變招的反應來看,他的劍術的確不是花哨那麼簡單,還真是實用的殺人劍。不過,他停了下來,而不是繼續搶攻,也正說明了他的劍雖然是殺人劍,也許真殺過人,卻沒有和人真正的生死相搏過,至少這樣的機會不多。否則,他就不會一遇到困難就停下來。
三尺青鋒對丈餘的大槍,如果不能搶到身前,又怎麼能贏?
李再興心中大定,槍尖與劍鋒輕輕一磕,隨即下沉,再化作鐵牛耕地勢,同時向前邁了半步。李白見一擊得手,心中大喜,正準備作勢前撲,兩腿膝蓋忽然一軟,已經被李再興的槍頭同時擊中。
李再興雖然沒有全力以赴,李白依然吃痛不輕,再也無法前進。他停住了身子,手中長劍倒刺於地,拄著身體,免得摔倒在地。他抬起頭,看到了李再興笑盈盈的臉,和搖搖晃晃的白桿頭。
「你……這是什麼槍法?」李白老臉通紅,窘迫不堪。他一心要擊敗李再興,沒想到剛剛一交手就輸了,此刻他膝蓋又酸又麻,根本無法動彈,李再興只要願意,想刺他哪兒就刺他哪兒,勝負已定。
「桓侯八槍之百鳥朝鳳勢。」李再興說了一個很拉風的名字。沒辦法,楊家槍要到宋朝才出現,現在告訴李白,李白也不認識什麼楊家槍,只好把張飛拉出來做虎皮了。
「蜀漢桓侯張飛的槍法?」
「對。」李再興收回大桿子,向後退了一步,單手持槍,丈餘長的大桿子劃了一個圈,輕輕點在屋簷下的滴水瓦當上,「呯」的一聲脆響,瓦當被敲得粉碎。
「謫仙,還要再比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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