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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片已被遺忘的空間,沒有太陽,沒有星星和月亮,只有半空的五彩氤蘊虹氣,散發出微弱的光芒,照亮這一方天地。
自從連雲道宗試煉之後,這方雷落之淵便迎來了千萬年來如約而至的變化,原本靈氣充沛的空間裡,生氣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常人絕難吸納的死氣,草木搖瑟凋零,只有最頑強的妖獸,才能渡過這場嚴冬,像毒蛇一般靜靜蟄伏,等待下一次的靈氣回溯,萬物復甦。
這亦是每一次的連雲道宗的試煉之期只有十日的緣故,十日之後,若是還有人貪圖裡面無盡的天才地寶,必將被無邊的死氣吞噬。
沒有人知道這一切的循環往復原因何在,或許在這個失落的空間裡,真的有另外一種與凡間絕不類似的法則存在。
西南,大沼澤!
此刻的大沼澤已經塌陷成了一個廣闊的地洞,從遠處看去,彷彿一個巨大的漏斗,紫色的雷電,在其中遊走不斷,奇異般的,沒有半分洩出漏斗之外,似乎在這地洞中,有一股強大的力量,控制著雷龍的變動。
每一道刺目的亮光閃過,都伴隨著轟轟作響的雷霆,震耳欲聾,將之變成一個紫色的海洋,其中蘊藏的豐富的天地元氣,恐怖之極,難以言表,怕是連那些築基期的修士也不敢輕易入內。這樣豐富的天地元氣,一旦形成亂流,可輕易將人肉身連同元神撕成粉末。
若只是如此,也僅會讓人驚悸,最叫人驚奇的是,在那雷霆的海洋中間,存有六道男女不一的身影,盤膝坐於虛空當中,臉上瀰漫著貪婪的渴望與撕心裂肺的痛苦,分明正經歷著巨大的變故。
漫天的紫色雷龍,在經過幾人身邊時候,彷彿受到了某種召喚,不由自主的從每一個毛孔中湧進了他們的身體。沿著經脈直衝進人類身體中最神秘難測的意識之海。
當前發生的這一切,恐怕便是最博學的修士大能也無法解釋,要知道,在凡人生存的這塊空間裡,早就沒有了如此精純的天地元氣,更何況還是異種的雷屬性元氣,像是最不值錢的河溪流水一般,主動被這幾人瘋狂吸收著。
六人的承受能力顯然已經快要接近極限,面容極度扭曲,額頭青筋爆突,神色痛苦異常,鮮血從每一根毛孔中湧出來,又被環繞著身體的雷電蒸發成汽。
這六道身影,正是「御劍生」步淵座下的六大弟子。
自從莫名其妙的被奇異的牽引之力吸進了大沼澤底部,天地間原本生機勃勃而又駁雜的充沛靈氣,就被不知從何處產生的雷元氣取而代之,幾人的心思,也從一開始的疑惑不解,變成接觸到如此龐大的雷元氣時的欣喜若狂,瘋狂吸收起來。要知道,由煉氣入築基,最重要的一點,便是對天地靈氣的吸收感悟,只有積累足夠的靈氣,才可一舉衝破門檻,成就道基。
六人中,大師兄莊衡原本就有著煉氣十層的境界,此刻借助外力,竟瘋狂突破到了十二層,距離那十三層的大圓滿也僅一步之遙。
其他幾人亦是收穫巨大,精進迅猛。
可是如今,六人的心情卻急轉直下,變成了驚恐懼怕,這突如其來的雷元氣彷彿無窮無盡,還在不斷的湧進六人的身體,想拒絕亦辦不到,早晚將肉身充爆。
若不是六人自幼修煉的道門的雷元術,對雷霆閃電有著強大的抵抗力,早被電成焦碳。
可是偏偏拒絕不得,逃突不得,只能以強大的意志苦苦支撐,天曉得這彷彿無窮無盡的元氣要到什麼時候才會散去。
世間的福禍相依,大抵如此。
時間,在這一刻變的毫無意義,只剩下無盡的痛苦和黑暗。
最先支撐不住的,是一位黑衣男子,腫脹到極限的肌肉,彷彿要把衣服撐裂,雙目閃現無邊的瘋狂,明顯已經到了崩潰邊緣,口中急喘連連,喃喃道:「大師兄,救我,救我,我不想死啊!」
其他幾人正緊守靈台,自顧尚且無暇,哪來的能力救他。
其中一位身量特別高大雄壯的青年男子,睜開雙眼,淡淡看了他一眼,又掃向其他幾個師弟師妹。
二師弟修為極差,應對的花招卻是最多,週身部下了九道畫有鎧甲術的靈符,一層層延緩雷元氣進入身體的速度,更是隔一會便吃下一顆清香撲鼻的丹藥,修復破損的肉身元神。
三師弟天賦過人,修煉起來也最是不要命,此刻居然還在瘋狂吸收,完全不顧自己肉身元神已經到了極限,彷彿這一次的際遇,是他抑鬱生命中最重要的那根救命稻草。
四師妹倒是神色稍定,原本便天資聰慧,又有臨行前老師賜下的法器日月環護住週身。暫時不愈有性命之優。莊衡面上不由閃過一絲柔情蜜意。
眾人都知,這一次怕是遇到大機緣了,若是能夠挺過去,必定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最叫他驚訝的是,修為最差的六師弟,居然不是第一個支撐不住的,修為竟然從原本的第五層進階到了第八層。
這個向來被人看輕的小師弟,有著常人無法想像的強大意志和勇氣,肉身破損的極為厲害,眼鼻之中都已經流出血來,脊樑卻挺的筆直,算不上特別俊朗的面上無悲無喜,似乎早將生死置之度外,連肉身也成了多餘,碎了又有何妨!
莊衡忍不住心中暗讚,單論心志,此子比自己都要更勝一籌。緩緩閉上雙目,再沒有半點動作,濃密的眉毛,卻更顯糾結。可見性情並非外表所表現出的那般冷漠無情。
黑衣男子見狀,臉上頓時陰雲密佈,怒聲罵道:「我乃老師的血脈後人,莊衡,你敢不救我,待我出去之後,定當稟明老師,將你抽筋灼骨,永錮元神。啊……」
「轟」的一聲巨響,又是一波雷龍襲來,黑衣男子咒罵未完,已經爆體而亡,化作漫天的血霧,連元神亦逃突不得。
其他幾人見狀,瞬間面色巨變,神色複雜,所謂兔死狐悲,也許只在下一刻,自己等人也會化為飛灰。
「蠢貨!」
一道輕喝響起,沒有半絲情感,六人中年紀最輕的小師弟終於開口說話,稍顯單薄的雙唇勾勒出一個冷酷的弧度,異常明亮的眼睛中,精光電閃,瞬間又逝去。
此人看上去只有十仈jiu歲年紀,但修道之人從不以外貌推測年齡,事實也許更大一點,身體彷彿還未長開,並不見得如何粗壯,皮膚微黑,長相一般,要說與眾不同之處,便只有那雙深黑如墨的雙眼,透出與長相完全不符的滄桑,彷彿受盡了人間的苦難。
電光環抱下,雙唇緊咬,竭力控制著身體的顫抖,努力保持著清醒。似乎他活著每一秒,都要傾盡整個生命的力量。
莊衡眉頭輕皺,終究什麼也沒有說,四師弟和小師弟之間,原本就有罅隙,如今大家都落到這般處境,再追究些言語上的小節,實在沒有必要。更何況,他亦不喜這位狐假虎威的紈褲子弟。
黑衣男子一死,原本由六人承擔的元氣洪流,頓時變成了五人,眾人壓力大增,惟有使盡手段,苦苦支撐。
轟鳴聲大作,空中瀰漫的雷龍,越來越多,活躍度比之前又彷彿更強一躊,滔天巨浪一般拍打著眾人的身軀。肌膚已經多處撕裂,鮮紅的血液四濺開來,又立刻被無處不在的電光灼成焦碳般的粉末。
眾人身軀已經搖搖欲墜,就是此時,肉身的疼痛卻彷彿潮水一般退去,另一股從靈魂深處散發的痛楚瀰漫開來,元神彷彿是被無數根針扎一般,散發著鑽骨挖心般的疼痛。眾人心中首次有了,後悔來參加這次試煉的無限懊恨。
還未等到下一波亂流來襲。依靠符錄藥物,勉強撐過肉身淬練這一關的二師弟,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吶喊,眼中漸漸失去生命的光彩,身體隨波被捲,不知流落到了何方。
緊接著,又有兩人神魂宣告失守,識海瞬間被毀,意識全消,成為這狂亂空間裡的又兩具屍首。
「師妹!」莊衡再無法保持內心的冷靜,靈台終告失守,這位「御劍生」步淵最看重的大弟子,終是情關難過,道心有了一絲裂縫,偏又是在此生命緊要的關頭,為山九仞,功虧一簣,隨風而去。
在這灰暗而又讓人絕望的空間裡,只留下最後一道青年身影,還在堅持著,卻也是芨芨可危,如風中燭火一般,飄搖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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