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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章 雷落 文 / 高慕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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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雲宗佔地極廣,宗內靈山靈脈數不勝數,但是只有到達金丹期的長老,才可成為內門長老,開闢一方靈山以為根基。金丹以下,只能去爭奪次一等的尋常山頭了。

    修道修道,說白了,也無非了資源財力的堆積,有了好山頭,便有了靈草靈礦,有了資質優秀的弟子,所以,開闢一方山門,對修道之士來說,是更進一步的福緣,亦是光大道統的金招牌。

    切莫小看了金丹之境,所謂十年煉氣,百年築基,千年金丹,大道不疑。於上萬修道之士中,能有一人跨入金丹大道,已屬千難萬難,似連雲道宗這般的宗門,不過只有十來位,除了平素可見的連雲七子,便只有常年在後山閉關那幾位老怪物了。

    至於金丹之上的境界,已不是尋常修道之士可以想像,只在高階修士之間流傳。

    老樹峰由開脈祖師傳承至今,已經有數千年的歷史,這一代的峰主,便是連雲七子中排行第五的「御劍生」步淵,有著金丹後期的修為,實力雄厚,不可小視。

    老樹峰地處西南,歷來是宗內弟子諱莫如深的地方,少有人來。

    蓋因這裡的天地元氣最不穩定,充斥著剛猛狂暴的雷電粒子,晴朗天氣下,也會讓人覺得氣血翻湧,呼吸不暢,難以維持靈台清明。到了雨天,雷霆不斷,電光閃爍,更是讓人焦躁不安,彷彿內心深處的所有負面情緒全都要從胸腔中爆炸開來,一起衝進意識海。

    雷霆元氣本身便是天地間的異種元氣,非大毅力之人不可吸納,老樹峰的開脈祖師當年,更在山上布下了七截聚雷之陣,凝煉天地元氣,此陣法對修煉五行元氣的人極為排斥,對修煉雷霆元氣的人來說,卻是大有裨益,在這裡修行打坐一ri,可抵得上尋常地方數日之功。

    這也是許多外門弟子拚命努力,想要拜入內門長老座下的原因之一。

    聽起來似乎有些聳人聽聞,事實上在連雲七子其他幾位的山頂上,都佈置著類似的陣法,因為五行元氣相生相剋的緣故,比起老樹峰的人跡罕至,其他諸峰卻是賓客往來,從者如雲,譬如那紫竹林,五行屬水,就特別受木系明月峰弟子的歡迎,兩方往來甚密。

    這一天,老樹峰上卻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千鶴子降下雲頭,閒庭信步一般,走在山間小道上,對四周景色渾然不覺。

    事實上,這老樹峰上也著實無甚景色可看,因為雷霆元氣的緣故,尋常草木很難在這裡存活,放眼望去,只有數百株高達百丈,樹yin如蓋的龍橡木矗立在山上,紫色的葉子隨風搖擺,連樹冠上藍蝶鳥的鳴叫,也顯得異常清脆。

    臨來之前,千鶴子準備了諸多言語,準備安慰這位自己最看重的師弟,見到真人之後,才發現怎麼也無法說出口。

    「御劍生」步淵拄劍duli峰頂,渺萬里層雲。

    此君年約四十許,面如刀削,目深如海,相貌俊美。烏黑的長髮,與一身月白色道袍,一起向後翻飛,氣概逼人。

    神色卻極是蕭索,眉目之間,依稀有幾分蒼老之色。漆黑如墨的雙瞳中透出幾分不解,幾分無奈,幾分恨意。

    「六個弟子,全軍覆沒,沒有一個活著回來,他們的時代,還沒有開始,就已經結束了,若是哪一天我羽化了,怕是老樹峰一脈,就不存在了啊。」

    步淵目視遠方,也不看向千鶴子,彷彿自言自語,聲音低沉暗啞,霸道的臉龐上,透出幾絲溫情。

    「老大是我最喜歡的,天資極高,人又努力,假以時日,成就絕不會在我之下,光大我老樹峰一脈,非他莫屬。他跟隨我的時間長了,連性子習慣,都有幾分像我,有時候,我甚至覺得,他是另外一個我,是我的生命的延續,但是現在,他死了。」

    「老二最調皮,常常趁我出門,偷我的酒喝,每次我詢問的時候,他就賴到老大頭上,以為我真的不知道嗎?這個混小子雷元術練的亂七八糟,偏愛鑽研些旁門左道,煉丹制符佈陣,諸般雜學,倒被他弄出幾分造詣,我也是很喜歡他的,現在,他也死了。」

    「老三是我下山時撿來的孩子,無父無母,身世最是可憐,因此有些自憐自艾,我便告訴他,他的父母為妖人所害,若是哪一天他修到築基之境,我就准他下山報仇,於是他就發了瘋似的苦修,他不知道,我是騙他的,現在,他也死了,永遠也不會知道了。」

    「老四是個女孩子,心思聰慧,也愛照顧人,她知道我一向貪圖口舌之yu,便常做精緻小食給我,這就對了嘛,女孩子學點女工刺繡不是蠻好,偏偏修什麼道,我本來不許她去參加這次試煉的,可是拗不過她苦苦哀求,吮了她去,我知道,她喜歡老大,想陪著他走一走,現在,她做到了。」

    「老五是我的嫡系後人,仗著我的關係,向來囂張跋扈,為非作歹的事情也幹了不少,我雖然早就想一掌劈了他,可是始終下不去手,現在,我不用因此為難了,也好,也好……」

    步淵說到後面,語調越來越冷漠,眼中少見的沒有了半點感情,任誰也看不出他心中的波瀾壯闊,只是拄劍的手,卻越抓越緊,彷彿要把手中的劍握碎。

    「老六資質最差,一向不受我的待見,若不是當年,他在求仙路的石板上跪了九天十夜,若不是我正好路過,若不是我恰好心中一軟,也不會收他為徒。他雖然勤奮刻苦,但限於資質,在仙道之路上難有大作為,死了,也便死了吧。」

    「我的這些弟子,技不如人,死了也便死了,可是難道你們留一個弟子給我傳承道統也不肯嗎?定要趕盡殺絕?自我

    連雲道宗有試煉一事以來,還從未有此血腥之事,此事,師兄終歸要給我一個交代。」

    步淵說到最後一個字時,忽然轉過身來,目光炯炯頂著千鶴子,沖煞氣破體而出,彷彿一言不合,便要拔劍相向。

    「師弟慎言」,千鶴子喝道:「我等同為一宗兄弟,還不至於做出如此下作之事,至於小輩弟子間的爭鬥,我已經親自詢問過,其中內情,異常詭秘,令人費解,但絕非其他幾峰弟子所為。」

    「願聞其詳!」步淵面容如古井不波,似乎對千鶴子口中的隱秘不感半點興趣,隨口敷衍道。

    「那雷落之淵,神秘異常,來歷也早已無從可考,你我年輕時候都曾經進去過,其中一些凶地險地連我等亦不敢輕易涉足,若不是只有築基之下的境界才能進去,我早便進去闖一闖了,看看還有些什麼天材地寶。」文道生滿面追憶之色,似乎想起了年輕時候的某些趣事。

    「我仔細詢問過蒼茫,據他所說,在試煉進行到第九天的時候,仍然活著的弟子都被吸引到了南部的大沼澤邊,那裡盛開了一朵罕見的青霜竹蘭,師弟當知,那青霜竹蘭的果實,對突破到築基之境,有著不可思議的神效。師弟該還記得,那大沼澤也是我們從未涉足過的險地之一。」

    「就在眾弟子等待青霜竹蘭成熟的時候,突然起了變故,沼澤湖面上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將四周的物體全部吸了進去,其他幾脈弟子施盡手段,外門弟子更是折損大半,才逃了出來,更奇怪的是,師弟門下的弟子,在變故發生的一剎那,便被吸了進去,彷彿沒有半點反抗之力,此事委實奇怪,我亦百思不得其解。」

    步淵沉默不語,面目越見陰沉,半晌道:「我仍舊不能全信師兄,除非師兄讓我對回來的弟子施展搜魂之術。」

    千鶴子面色大變道:「師弟莫非瘋了嗎,我是絕不可能答應此事的,搜魂之術對受法者神識傷害極大,築基之下的弟子動輒變會成為白癡一般的存在,此事絕無可能,師弟門下弟子的損失,已經讓我很是心痛,斷無可能再為此事,損失幾個核心弟子的。」

    步淵對這號稱連雲道宗數萬年來最稱職的掌門顯然瞭解極深,瞥了他一眼,索性閉上雙目,冷冷道:「非常人行非常事,我從不知道,師兄什麼時候變成了迂腐假善之輩,師兄方才都說了,逃回來的,還有不少外門弟子,犧牲幾個外門弟子,相必師兄不會吝嗇吧。」

    千鶴子雙目急速的張合幾次,長歎一聲,半句不說,駕雲離去,風中遠遠傳來幾句無可奈何的話語,「半個月後,我會派遣一批年輕弟子下山修行,師弟好至為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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