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純汐聞言忙朝桌上看去,原來在她碗筷跟前還擺著四個小碟子,一碟是白色的粉末,一碟是棕色的粉末,一碟是紅色的醬,一碟是黑色的醬。
劉純汐笑著拍手道:「我知道了,這必定是調料,那肉烤好了,沾著吃便得了。」
鳳姐故意做了個鬼臉,嘴裡哎喲喲的叫了起來:「真真了不得,妹妹不過只十三歲,竟這般通透。我可是絞盡腦汁想了幾天才想出這個法子,被妹妹看了一眼就給看明白了。」
劉純汐知道鳳姐這是逗她的,她在林府的時候就見過鳳姐幾次了,早就跟鳳姐很熟了,於是拉著鳳姐問那調料各是什麼。
鳳姐指著碟子一一解釋著:「這是調味鹽,這是十三香的粉加了鹽混著的,這是甜醬,這是辣醬。」
那邊桌子坐著的姜夫人也一一看著自己跟前擺著的調料,笑著讚道:「老夫人真真是個有福氣的,兩個孫媳婦皆是一等一的得意人兒,這樣的主意是怎麼想出來的,倒難為了她。」
賈母笑著謙虛道:「這是那猴兒自個折騰出來作樂的,連我們都是第一次見,倒是我們沾了姜夫人的光了。」
鳳姐馬上扭過來撒嬌:「老祖宗我不依,怎麼能當著姜夫人的面這樣說我呢,我可不是猴兒,我最是個笨嘴拙舌的了。」
姜夫人笑了一回又問她:「你怎麼想著弄了四樣,這樣豈不是麻煩?」
鳳姐站直了身子笑著說道:「有句話叫眾口難調,我想著林妹妹和二太太是愛清淡的,老祖宗素來愛甜口,我們太太又是愛吃辣的,但若一人只一樣的作料,萬一林妹妹突然興起想吃點甜的,又或者老祖宗突然要吃的清淡點,那沒了作料豈不是敗興?所以便乾脆各種口味都弄一點,一齊擺了出來。你們愛吃什麼味兒的就沾什麼,可省的我伺候了。」
眾人皆笑了起來,賈母指著鳳姐道:「她素來被我寵壞了,如今越發沒規矩了,竟然當著姜夫人的面正經躲起懶來了,讓姜夫人見笑了。」
姜夫人笑著打趣:「我只恨我沒個兒子,又恨我見著她太晚了。不然就算娶不進門,我搶來做個女兒也是好的。如今她進了你家的門,哎,我是來晚了,來晚了!」
鳳姐扭著過來,扶了姜夫人的肩膀,一臉哀怨的道:「可不是,我也後悔著呢,早知道我便先認識夫人,搶在林妹妹頭裡認了乾娘才好。」
一時間氣氛和睦融融,歡聲笑語不斷,鳳姐讓人上了溫好的酒來,大家便放開了說笑,又互相勸酒划拳的玩了起來。
鳳姐和李紈忙碌了半天,突然就被黛玉和劉純汐一人一邊,各舉了塊鹿肉上來要餵她們。
鳳姐大大方方就著劉純汐的筷子吃了,還指明要沾鹽的。李紈倒是害臊了起來,只笑著讓黛玉自個去吃,她並不餓。
黛玉覺著筷子不放,笑著說道:「大嫂子可是嫌我筷子髒了?」
李紈趕忙解釋,鳳姐湊過來勸道:「再不吃,林妹妹的手都要舉酸了。你儘管吃了,老太太和太太不會嘲笑你嘴饞的。」
李紈笑道:「你這小蹄子,自個嘴饞吃了,怕老太太笑話,又來哄著我一塊吃,我還不知道你這心思?」
鳳姐越發笑了,上前搶了黛玉的筷子,硬把肉塞到李紈的嘴裡,李紈這才吃了下去。
鳳姐放了筷子,在李紈耳邊輕輕說道:「大嫂子放心,我早叫人送了一份去你那兒,蘭哥兒只怕早吃上了。」
李紈詫異,看向鳳姐眼中帶了些不可思議,她這妯娌往日與她並不親近,這段時間卻不知為何頻頻對她很是照顧。
鳳姐見了她那表情,噗呲樂了,又悄聲道:「往日我不能知道你的心,但如今我也是做了娘的人了。」
只這一句,李紈就覺得辛酸不已,她丈夫死了,她一心撲在孩子身上,本以為婆婆會看在孫子的面上善待自己。可誰曾想,婆婆的心全在寶玉身上。她與蘭兒過的也是縮衣緊食的,倒好像不是這府裡的主子似的。可她如今終是有人懂她了,而且這人還是她萬沒想到的弟妹。
李紈眼裡忍不住帶了點淚光,鳳姐忙拉著她道:「如今家裡有客人,嫂子可別讓人見了笑話。」說著又拉著李紈的手,笑著對亭裡的人說道,「我和嫂子去洗個手,即刻便回來。」
兩人出了亭子說話,鳳姐見李紈掉淚,就留在李紈身邊多勸了一會,想來那亭子裡有人伺候著,一時半會也用不著她們,便乾脆拉了李紈回她的住所去洗臉重新梳妝一下。
誰知這一走,就真的出事了!
亭裡的人正吃著酒尋著樂,突然就聽到外頭有人說道:「寶玉來了。」
這一下,把劉純汐嚇得馬上站了起來,可一時又沒地方躲,這裡不過是個亭子而已,她急的都快哭了,對著外頭叫:「別讓他進來。」跟著就往自己丫鬟身後鑽。
劉純汐才鑽到丫鬟背後,帷布就被一小丫鬟打了起來。寶玉一身大紅的錦袍,興沖沖的鑽了進來,笑著叫道:「好啊,你們竟在這裡吃好的,也不帶我。老祖宗,你怎麼也把我丟下了呢?」
亭子裡空氣好似凝結了一般,眾人都一時愣在了那裡。只有賈母心中歎了口氣,她知道,自己這下又要成為別人的笑柄了。
賈母年輕時,也是經常跟著婆婆出入各府,那時候榮國府還風光無限,家底又好,是眾人巴結的對象。可每次她與婆婆一起出去做客,婆婆都不許她說話,只讓她在一旁看著。長此以往她心中不免帶著怨氣,婆婆死後,輪到她一個人出府了,她才知自己見識不夠,到處鬧笑話。
又因榮國府當時地位僅次君王之下,她不免有些年輕氣傲,在外得罪了不少人,賈代善大發雷霆,不許她再隨意出府做客,除非拜祭上香,否付不可再出門。
而這道不許出門的命令,也被寫進了家法裡。她曾瞞著賈代善出門,卻又被賈代善知道,沒少罰她。她這才歇了心思,從此足不出戶,就連帶著她的媳婦,她的孫媳婦,她的孫女,她都一併據在了家裡。
如今若是坐在家中都能成為別人的笑柄,自己日後九泉之下見了代善,豈不是又不得安寧。
賈母想到這兒,怒斥寶玉道:「好個沒規矩的東西,我們在這兒宴請女客,你如何闖了進來,既進來為何不行禮問安。還不給我跪下!」
寶玉何曾被賈母這般斥責過,一時愣住,接著才看到坐在桌邊的姜夫人。
姜夫人此時已是氣的面紅耳赤只待發作了,可賈母先斥責了寶玉,她也只能忍一忍了,「老夫人無須動怒,想來貴府的寶哥兒也不知道這裡有女客。行禮問安倒不必了,還請這位小哥兒趕緊出去,莫壞了姑娘家的名聲。」
寶玉成日廝混在女兒中,哪裡有這男女大防的概念,他完全不理會姜夫人的好意,笑著說道:「這位夫人日安,夫人有所不知,這裡的女兒家都是我的姊妹,我們從小便一起長大,自是沒有這麼多忌諱的。」
這話剛說完,賈母就氣得大叫:「老二家的,把你兒子給我帶回去看好,再到處亂走,打斷他的腿。」
寶玉一驚,忙叫道:「老祖宗這是怎麼了?好端端的為何發作我?我做錯了什麼?」
寶玉想向母親求救,視線一轉,就見到一個陌生的丫鬟,扭過頭背對著他站著,而那丫鬟好像還擋著什麼人。
寶玉一時好奇走了過去,才要拉開那丫鬟,就聽得耳邊彭的一聲巨響,他扭頭一看,方纔那個夫人一臉怒容瞪著自己,手扶在桌上,好似剛才的聲音是她拍桌子拍出來的。
寶玉不知她為何生氣,但他也不是那完全不懂事的人,忙上前道歉:「夫人息怒,寶玉做了什麼讓夫人這麼大的火氣?」
姜夫人怒極反笑,冷冷的說道:「我原先聽說這府裡的一個哥兒浪蕩不羈,抓周不但抓的是胭脂水粉,從小還是在脂粉堆裡長大的,不過十二就收了個通房。我還只當是個笑話,想來那公侯之家,哪裡有這般齷齪之徒。今日倒讓我長了見識,只怕外頭傳的還算是客氣了。我閨女已經躲了又躲,他這般不依不撓要看個明白是誰教出來的?我可真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這般作賤女子名聲之徒,還敢口口聲聲說什麼女兒是水做的骨肉,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王夫人嚇得腿都軟了,站都站不起來了。她知道寶玉是被寵壞了,可她今天明明把寶玉支去學裡了,不到晚上不會讓他回來,她還送信給了薛蟠,讓薛蟠把寶玉拖住。怎麼寶玉會在這個時候回來,這實在是她意料之外的事。
王夫人戰戰兢兢對姜夫人說道:「還望夫人見諒,這孩子是我的老來子,我難免嬌寵了些個,我這就叫他回房思過。」(。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小說閱(readnovel。)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readnovel。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