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柳眉妝只感覺自己仿若身處冰窖之中,無法動彈。刺骨的寒意以及尖銳的疼痛將她重重包圍,她想要掙脫,卻無法掙脫,只能承受。
然而這時,她只感覺到一陣溫暖。在冰天凍地的冰窖之中,這一點微薄的溫暖雖不能夠拯救她,卻讓她感覺十分安心。就仿若,在她前行的這條道路上,有人一直在陪著她左右,生死與共。她睜不開雙眼,卻能夠感覺到自己那滿足上揚的嘴角。
顧三公子雙臂緊緊將柳眉妝摟在懷裡,為她攏緊被子。她額頭的冷汗不斷冒出,他便一次次用手帕為她擦乾,她的身上燙得如火爐子一般,他也仍舊抱著她滾燙的身子不放開。
漸漸地,顧三公子的臉上也有了一層緋紅,她就如同一團火一般,帶著他一起燃燒。目光掃過柳眉妝嘴角那淡淡揚起的笑意,卻是晃花了他的雙眼。修長的指尖臨摹著她柔和的側臉,良久,卻只是化作一聲歎氣。心中,又帶著些許好奇,不知道娘子明日睜開眼睛看見自己會是什麼反應?
他想了很多種,例如她會一腳將他踢下床,或者將他狠狠打一頓。可是瞬間又明白,這種浪費體力的事情,她是絕不會做的。要一個懶人活動手腳,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終究,他只是將她薄弱如柳的身子抱得更緊,性感的薄唇在她嘴角輕吻著睡去。
大清早的,小福有些精神不振,也不知昨個夜裡蟲鳴怎鬧騰的如此厲害,叫得她心煩意亂。為了小姐能夠睡得安穩,她便帶著丞相府的幾個下人趕蟲子去了。瞧了眼天色,這個時候,小姐也該醒了吧。
小福所料不差,這個時候,柳眉妝確實已經轉醒。先是動了動眼睫毛,隨即睜開眼睛,之後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張放大的俊臉。為了確認自己沒有認錯,她還特意多看了一會兒,可是,她真的是沒有看錯。前兩天給她一紙休書的人,此刻正躺在她柳眉妝的床上,而且,還將她摟的很緊。
顧三公子見她醒來,展唇一笑,抱著她的手沒有絲毫鬆開的痕跡。放開一次已經那麼心痛,他哪裡又會捨得再放一次。在柳眉妝清澈的瞳孔中,他看見了自己的倒影,嗯,形象還不錯。於是,下一刻,便是諂媚的打招呼聲。
「娘子早,昨夜睡得可好?」
誰料,柳眉妝十分淡定,一點也不在意自己此刻與顧三公子是什麼狀態。她就說昨個兒夜裡怎麼會突然感覺到溫暖嘛?原來,竟然是身邊躺了另外一個人。看著顧三公子如此誘人可口的模樣,她只是目光清冷,仿若不認識面前責任一般。這種無形的疏離與冷漠,讓兩人摟在一起的畫面沒有絲毫尷尬的感覺。
「拖顧三公子的福,本小姐昨日睡得很好。還有,希望顧三公子可以搞清楚一點,我可不是你的娘子。」
要知道,娘子是很難對付的。顧三公子看著她眼裡的冷漠,只覺得很不是滋味,可是那又能夠怎樣,再不是滋味那也是他的娘子,是他一生愛的娘子。面對娘子,他不能夠硬碰硬,也不能夠服軟。就算是他現在服軟,娘子也不會原諒她受蘇娉婷脅迫給她休書的事情。所以,他決定採用第三種計策,那便是無論娘子如何待他,他也一定要死纏爛打,不死不休。
下一刻,顧三公子便皺起眉頭,一臉委屈。本是深邃迷人的眸子此刻依舊如往昔一般迷人,只是多了幾分楚楚可憐。讓柳眉妝第一次意識到,原來,顧三公子還有這樣引人憐惜的模樣。
「娘子,你得相信我,為夫對你真的是一片癡心,此志不渝。至於休書的事情,都是受人脅迫,為夫都是無辜的。」
看著面前這個佯裝無辜耍賴的顧三公子,柳眉妝表示很詫異。是啊,誰能夠想到驕傲一身的顧三公子,此刻竟然也有這樣耍賴賣萌的一面。雖然,這個樣子很討喜,但是這並不代表能夠完全消除她的怒氣。雖然,他現在向她解釋,可是不覺得解釋的有些太晚了嗎?她也不是傻子,沒有感覺到事情的怪異。可是那又如何,休書是你顧三公子給的,是你否定不了的事實。感覺到腰間禁錮著自己的大手,柳眉妝伸手將其拿開,徹底將顧三公子無視。
「顧三公子突然出現在小女子的閨房,未免不知禮數了些。若被下人傳了出去,對小女子的名聲可不好。」
恩,所以柳眉妝這句話的意思便是,顧琉緋,我醒了,現在你可以滾了。
顧三公子如此聰明,哪裡會猜不到這言下之意。看來,要娘子原諒自己,還得多費一番功夫。再者,她的考慮也不無道理,她現在是丞相府的儀靜小姐,他貿貿然出現在她閨房內,只能夠給她增添負擔。丞相想利用她的婚事大做文章,如果若是現在的情景被人傳了出去,只會害了她。他是想娘子只屬於他一個人,可是,這不是在給她添麻煩的情況之下。唉,好歹抱著娘子一夜呢,陸子墨都沒那個福利,他也該知足了。
在顧三公子鬆手靜思的時候,柳眉妝已經撐起身子準備下床。到底是風寒過後,雖然舒服了不少,但身體還是有一種虛脫無力感。可她是誰,她是柳眉妝,絕對不會在任何人面前服軟。哪怕面前的男子,曾與她同床共枕。手撐著床沿,柳眉妝用盡全力坐了起來,額頭上已經出了一層細汗。
顧三公子也知道她這脾氣,當下便起身下床,站在柳眉妝面前。見她如此辛苦,便微微弓下身子,大手將其一把攔腰抱了起來。他這娘子,若是能夠安安分分的躲在他懷裡多好,可是偏偏又不肯服軟。她這又是何苦,一味的逞強遭罪的是她自己,心痛的卻是他顧琉緋。
柳眉妝沒有想到他竟然會如此大膽,一時間有些措手不及,不過也很快回了心神。「顧三公子若是不想給我添麻煩,還是盡快將我放下離開的好。」
「放心,我馬上便會離開。」抱著她瘦弱的身子,顧三公子大步邁向一邊的圓桌子,將柳眉妝放在凳子上,為她親自倒了一杯茶。看著她乾癟無
色的唇瓣,遞了過去。
「娘子剛剛大病一場,現在醒來可要多喝些水才是。」這樣,他看著也舒服一點。
柳眉妝看看面前的杯子,以及顧三公子。她的確也是有些渴了,昨夜一場風寒,她雖然昏得不省人事,但好歹還是有知覺的。如今顧三公子站在自己面前,她也猜到了他定是照顧了她整整一夜。有時候,她也覺得這樣的自己顯得有幾分矯情,可是她一點也不討厭這種矯情。伸手接過顧三公子手中的杯子,現在,她不想出半分差錯。儀靜小姐的名頭已經夠響了,她可不想再弄出一個不守婦道,私會男子的名頭。
「是不是我喝了這一杯水,你就會走?」話很短,卻是有些傷人,扎得人生疼。
「是,只要娘子乖乖喝了這杯水我這就走。」顧三公子依舊笑,看起來頗有一些沒心沒肺,眼裡的心痛卻是出賣了他。娘子只是被他傷害的有些深,所以才會如此待他,再者,她如此待他,也是他應該承受的。
「那好。」得到了顧三公子的答案,柳眉妝將被子裡面的水一口飲盡。隨即又從茶壺裡面倒了兩杯,喝了下去。乾癟蒼白的純色,此刻也顯得水潤了些。挑眉看了一眼顧三公子,意思是,水喝完了,你可以滾了。
顧三公子也不急,想要追回娘子也沒那麼容易。若不然,陸子墨那廝怎麼會從江南追到了這裡還是不能夠追到娘子呢?想起來,他顧三公子還是十分不錯的。就算對娘子的態度感到難受,那也是他應該承受的。
「娘子真乖,娘子可要好好照顧自己,為夫這就走。」說罷,顧三公子便轉身。可隨即又轉身回來,看著柳眉妝。
「你還不走?」柳眉妝搞不明白,她都已經這麼對他了,他竟然還能夠死賴著自己不走。這臉皮的厚度,可是比那城牆拐歪處的一堆堆磚頭還厚。
正待她再要開口時,顧三公子卻是忽然傾身上前,在她唇上輕輕一吻。他吻得很輕,只是簡單的蜻蜓點水,卻帶著纏綿的愛意。在柳眉妝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顧三公子已經抽身離開,消失在了房間內。
柳眉妝輕咬嘴唇,看了一眼空蕩蕩的房間,哪裡還能夠找到顧三公子的身影。什麼時候,她這恪守禮法的夫君也會變得如此無賴了?
這廂,小福已經打好洗臉水,正準備推門帶著丫鬟婆子們進去伺候。身後,卻傳來了昨日那小太監的聲音。
「小丫鬟,我家儀靜姐姐可醒了?」小端子神采飛揚趕來,還是那一身靛藍色錦衣。在清晨的照耀下,襯得那其小臉越發瑩白如玉,吹彈可破,活脫脫的一個善財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