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逸驍動了動指尖,緩緩半睜開眸子,他竟然昏睡了這麼長時間?默默盤算著,如今他身受重傷,這採石場也不知道是什麼地方,硬闖怕是勝算不大,還是先裝昏迷把傷養好再說。
……
接下來幾日,南逸驍趁著人不在的時候調養內心,大家回來時便躺在乾草上睡覺補足精神。
未有人時,他抬手便把木欄上的鎖扣輕輕扯開,很有技巧性的分開,鎖鏈並未斷只是鬆開,還可以繼續沿著之前的合印鎖上。
他打探著地形,最後還是決定留在此地,查探確切的情況,到時候在與慕瑤回合,畢竟南華帝抓了這麼多素人留在採石場,他想,不可能只是為了搬運石頭,肯定有重要的原因還沒有出來!
素人拖著腳下的鐵鏈往木欄前疲憊的走著,餘光發現昏睡了許久的人似乎有了反應,他驚嚇得叫了叫:「鬼!啊啊,有鬼!」
所有人轉過目光望過來,一素衣長髮披散的俊逸男子艱難的從乾草上翻身坐了起來。
在門外看守的官兵敲了敲木欄,高聲呵斥:「叫什麼叫!跋緊給我進去!」
人卻疾步走了過來,緊鎖住沉寂了許久的人起來了,嚥了嚥口水:「喂,死了還是活的?」
「你、說、呢。」聲音低沉沙啞,乾澀的嗓子有著陌生的發音,看來許久沒有開口說話了。
「既然是活人就被給我裝鬼嚇唬人!」嘟嘟喃喃的呸了聲,衝著周圍還杵著的素人怒:「你們進不進去,再不進去對你們就不客氣了啊!」
回答的是一片窸窸窣窣的鐵鏈聲。
下次上工時,南逸驍便立刻被押解出來,牢頭還想給南逸驍的肩胛骨兩處繼續用鏈子扣住,扯開南逸驍的傷口一看,表層鮮血淋淋,實在是看不下去,揮手散了散:「算了,這要是再裝上鏈子,怕是這雙手要廢了。」
「多謝了。」南逸驍感激的笑笑,肩胛骨被鎖一看就知道是顧平志的傑作,只有他知道他會武,這麼殘忍的用鏈子活生生的穿肉剜進骨中扣住,就只是為了防止他逃脫,這個仇他若是不報,他簡直枉為南逸驍!
抿唇,冷漠的臉上一片冰霜,顧平志,顧平志,若不親手殺了你,真將是我人生上的奇恥大辱!
……
慕瑤向來睡得淺,稍微的聲響便能立即驚醒了她,何況此時門外傳來一陣陣的敲門聲。
慕瑤快速翻身而起,顧不上穿鞋,拉開房門卻看見的是落梧宮的嬤嬤!
凌厲的眉眼帶著些焦躁:「趕緊讓我進去。」
外間的天色還未亮,就這微弱的晨光,慕瑤被嬤嬤的眼神弄得心中一陣莫名,擰眉不語,有些感應到事情的嚴重性。
「嬤嬤怎麼了?」
「怎麼了!你還敢問,你是不是把飯菜倒在了盆栽裡。」
既然被發現了,再狡辯勢必會引起反感,連連點頭:「我把剩下的飯菜倒在了盆栽中,怎麼了?」
「太后娘娘把剩飯翻出來吃了!」嬤嬤看見慕瑤承認,心也落了地,淡淡說著,復有問道:「你是不是沒有給太后吃藥?」
慕瑤心中卻駭然太后鼻子的靈敏性,藏在那麼隱秘的地方,甚至裡面還有泥土味的遮掩,也能翻出來,甚至不嫌髒的全部吃掉,太讓人覺得恐怖了,凝重著表情,抿唇連搖頭:「怎麼會,送飯都是她親手搶過去倒得藥粉吃,是不是藥劑該增加了?」
「你可真是糊塗,不是沒有不給吃就好,太后如今吃了混著泥土的飯菜,半夜裡肚子疼得厲害,皇上得知後震怒,把一直管事的杜公公連夜便杖斃了,我來此也是提醒你,暫且別往落梧宮了。」
慕瑤揉了揉發漲的頭,忙應下,口中卻喃喃道:「太后自己吃的泥巴,關我們什麼事?」
「這還不明白?你替杜公公送飯這事早已傳到了皇上的耳中,李代桃僵這事可做不得了!」嬤嬤抿唇,目光灼灼的打量著慕瑤,有些不相信這一個小小的太監竟然能讓皇上這般關注。
「是。」慕瑤謹記,低垂著眼簾裡一派的深邃。
「看你難得和我眼緣,言盡於此。嬤嬤我走了。」言罷,嬤嬤趁著暗沉的天色猶如來時一般消失在樹叢間。
慕瑤被這一番變故弄得睡意全無,強忍住心中的怒氣,宮中自是比不得在大漠自在,在這裡處處都是眼睛看著,稍有差池便是死,況且伊羽恆疑心她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一招分明是殺雞儆猴。
手不自覺的捏緊,回想著南逸驍的話,她不能操之過急,慢慢來,慢慢來。
伊羽恆既然不殺她,那她只要不犯明顯的出錯,定然不會有問題,只是可惜了,線索全在太后這了,這一番落梧宮戒備肯定會加強,日後進出更難!
不行,慕瑤枯坐在桌前,一手支撐著下巴,一手有一搭沒一搭的敲擊著桌面,她要慢慢像個辦法接近太后,一定要問出採石場的下落。
落梧宮唯一能接近的除了嬤嬤和每日送飯的公公,便沒有人了,送飯的公公經過她這一摻和肯定是嚴加把守,嬤嬤那肯定一個字也不會說,她還能求助誰?
心緒有片刻的鬱結,撐住下巴的手搔了搔被扎的凌亂的墨發,束髮的長帶被她抓散掉落在地,看著不遠處桌上隨意擺放的銅鏡,蓬頭亂髮,就如同一個瘋子。
慕瑤目光一怔,愣愣的看著銅鏡中的自己,暗淡的紅斑有些扭曲的印刻在上面,然,這不是重點,她唇角勾勒出一絲完美動人的笑,鏡中的人也啟唇跟著笑,眸光閃動,帶著特有的狡黠。
怎麼可能就想不到呢!除卻嬤嬤和送飯的公公,還有一堆不正常的冷宮后妃啊!
慕瑤摸了摸手腕上的藍鳶,感受著周圍有無陌生的氣息,確定好後,利用自己的野生逃脫手段,潛伏在宮牆草叢裡,一手擦掉臉上的紅印記,一手揉亂自己滿頭的發,只著了淡薄的白色內衫,在青石道上胡亂的飛奔起來,慕瑤扮演的這個瘋婆娘簡直特別帶勁!胡言亂語的罵著伊羽恆這個王八蛋,也沒人抓她!還能光明正大的咿咿呀呀在落梧宮附近轉悠,就等著被人抓進去。
目光四處逡巡,大範圍的破壞著皇宮裡的東西,這盆栽擺在這真礙眼,上前抱著它往地上一砸,順勢踏了兩腳;這牡丹花開的可真難看,哪有富貴榮華的樣子,上前張牙舞爪的全部撕拉拔了;這……
看見什麼毀什麼,慕瑤就當是報了這殺雞儆猴的仇了!
在一翻毀天覆地的動靜中。
落梧宮的殿門,在陣凌亂的腳步聲中被打開。
「吱呀——」的聲響,宮內身著土黃衣的太監跑了出來,看見瘋癲發狂的宮妃,也不敢有任何閃失,左右上前架住暴走的慕瑤,緊緊扣住慕瑤的手以免她胡亂掙扎,一面往落梧宮內拖著。
慕瑤配合著掙扎著,肆意的張著嘴喊著:「皇上,這朵花好看嗎?皇上——」
「你們怎麼在後面看管的?啊!讓人跑了出來衝撞了皇上怎麼辦!」嬤嬤在殿內冷著一張臉怒道,聲音又急又快,震得人耳蝸生疼。
「奴才也不知道怎麼跑出來了!」兩名太監逮住慕瑤,期期艾艾的回道。
「還不趕緊把她送進去!」嬤嬤抿唇看著木訥的兩個太監搖頭,這兩太監簡直是個沒用的東西,在這種關鍵的時候居然讓人從落梧宮裡跑了!
太監把慕瑤帶進了後院,後院還有一道木門,把木欄打開,倏爾便把慕瑤大力的推了進去,門無情的在她身後合上,後院裡許多和她一樣打扮的女人在院子裡或站著干愣愣的發呆,或坐著搖晃晃的傻笑,神色如常的看著慕瑤,眨巴著幾下眼,木然的轉移開眼。
「是皇上來了嗎?」一道傻兮兮的嗓音在慕瑤身後出現。
「皇上」兩個字瞬間就如同魔咒一般閃現在後院中,所有的人紛紛停止住,往慕瑤站著的方向看去。
慕瑤冷冷望著他們,單薄的身影慢慢轉過去,看向發聲人,靠的極近,髒亂的臉上有著恍惚的笑容,緊緊的看著慕瑤,繼續說著:「皇上怎麼不笑啊?」
這一笑,讓慕瑤頭皮發麻,周圍的目光灼熱,緊鎖住她就彷彿選中了一塊上好的燻肉,這種感覺讓她格外不舒服,旋即亦是傻呵呵的笑了:「朕怎麼不笑,愛妃今天打扮的可真美。」
「皇上!」嬌嗔的瞪眼睨道。
慕瑤心裡被這眼神弄得直樂,這些妃子得的是瘋病,一種叫做妄想皇寵加身的瘋病!
身後的那些瘋妃,見「皇上」和別的女人聊得如此開心,紛紛側目的移步靠了過來,慕瑤對於這些妃子瘋狂的爭寵行為感到咋舌。
「皇上,您怎麼不看看臣妾啊?……啊……」
這妃子話還沒哭訴完,另一個妃子從一旁插勢而進:「臣妾哪一點比不上她,皇上你看臣妾頭上的金步搖美嗎?」
一個烏黑色的頭映入慕瑤眼簾,垂眸看著靠近過來的妃子,亂糟糟的盤發上哪有插著什麼金步搖,明明就是在地上滾了一圈亂插的雜草。
慕瑤轉開目光又對上一雙佈滿血絲,卻故含淚意的眼,裝模作樣的撇開眼,不耐的擺擺手,嚷嚷道:「你們怎麼就這麼看不慣朕喜歡一個女人,朕不就是誇了兩句嗎?你們就吵得不可開交了?要吵吵,行,你們現在打一架,誰打贏了誰進來陪朕。」
倏爾,抓了抓本就亂的不成形的發,故作瀟灑冷酷的模樣隨意進了一間房內,徒留下一群的瘋妃在後院中相互撕扯,贏了的進去服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