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瑤看著嬤嬤模樣陰沉,冷冷看著她,倒也不怕,這嬤嬤面冷心熱,話雖然不中聽卻句句是為了她好,慕瑤淡淡一笑把從李公公那順來的銀兩遞給嬤嬤:「嬤嬤放心,我既然應下了這差使便定然不會有什麼事,這錢你收好。」
嬤嬤皺眉看著慕瑤給她的錢袋,抬手卻順勢接過,看了看手中錢袋裡的銀錢「不過看你是個難得識趣的,進去吧,只是太后的那藥,她餵給你吃,你想辦法給吐了別吃進去?」
慕瑤輕應,這一次她知曉了大概,心中也已留了心眼,輕假熟路的進了太后所住的院落,說是來送飯時,似乎就像是一個開啟了她神智瘋癲的一個開關一般,按照那日的套路,奪過食盒,從衣袖處倒出藥粉,顧不上自己吃便強行餵給慕瑤。
慕瑤雖然不知道太后究竟為什麼瘋癲,還作出一系列的古怪事跡,只是看著噁心的飯菜在手中滾落,抬手便毫不留情的劈昏了太后,把飯菜倒了一部分在屋中的盆栽裡,攪和了下泥土掩埋著,她裝上食盒,輕輕鬆鬆地走出門去。
行至門前,嬤嬤正站在空院前的梧桐樹罵著一瘋癲癡態的妃子,散亂打結的發零零灑灑,狼狽不安的蹲在地上,驚恐的看著。
嬤嬤數落完,看見慕瑤站在門口看著她,瞪視著喝道:「還不快進去!」
轉身朝著慕瑤走了過來,向來嚴厲不苟的臉上有著淡淡痕跡,勉強算是笑意:「想不到你這小子有點道行,小瞧了你。」
「太后娘娘畢竟年歲上了,沒我靈活,正好避開等著藥性發作了就好。」
「嗯,你機靈。」嬤嬤淡淡道,看著慕瑤沒有離開的意思,斜眼問道:「怎麼有話要說?」
慕瑤連連點頭,帶著無比好奇的心無辜的詢問著:「嬤嬤,我有些不明白這太后怎麼自己身上帶著藥,是皇上逼著她吃嗎?之前明明好好的,怎麼一到了送飯的時候整個人就魔怔了?」
嬤嬤這次依舊是狠狠瞪了一眼慕瑤,不過到底是拿人手軟,她也看出了慕瑤機靈:「少知道些秘密,便活得久一點,你真不怕死?」
慕瑤抿唇,神色莫名一暗,喃喃道:「嬤嬤難道還不明白嗎?就是因為什麼都不知道,才在這宮裡被人害了還是一把糊塗心。」
言罷,嬤嬤的目光閃了閃,帶著絲絲縷縷的幽光,慢慢轉移到慕瑤的臉上,她抿著唇,帶動著唇角的細紋:「太后娘娘吃藥不關皇上的事,這藥是她自己配的,只有配合在飯菜里長期食用才有效,她自己清醒的時候就記不住吃藥這事,常常發作,所以每每一看見飯食便會想著吃藥,不過這藥不止身心損耗還易上癮,想戒都戒不掉。」
慕瑤輕哦一聲,這藥彷彿就是罌粟,抑制神經,逐漸讓人依賴成癮,慕瑤思索不由眉心一蹙,搖曳細碎的目光中不免一滯,那……那剛才太后沒有吃那藥粉便被她打暈,會不會有事?
「你也不用去同情這些人,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宮中之人能保全至今的,能有幾個是善茬?」嬤嬤見慕瑤低垂著頭,誤以她是情緒低落,冷聲安撫著。
「嬤嬤說的是,只是不解為何皇上不管管太后?難道太后不是皇上的母親嗎?」慕瑤問。
「這可說不準,這事也別去混亂揣測。」
「是!」慕瑤也瞧出這嬤嬤幾分真心,唇角勾了勾,帶出袖中的石頭出來,指尖輕撫著石子上光滑的紋理,談心事一般的對著嬤嬤說話,笑意融融:「嬤嬤這石頭你知道?」
嬤嬤卻是目光大駭,一把奪過慕瑤手中的石頭,扔在了地上,本已經稍緩的面色僵硬冷然的厲害,連沉悶的眼神都被蒙上了一層霧靄,狠狠的戳著慕瑤的頭,厲喝著:「你這廝可真不要命了?你死可別連累上了我!這石頭你也敢留著得瑟?」
若是以往,慕瑤定然要好好教訓對自己動粗的人,如今卻是心上一喜,嬤嬤能有這麼大反應,藍鳶也對著和石頭也有莫名感應,也就表示這石頭來歷不淺,唇角在看不見的地方微微彎起,中指指尖輕撫了撫點紅了的額,帶著哭腔,不無委屈出聲:「嬤嬤怎麼這麼大火氣?為何打我。」
「打你?我這是要你明白,什麼事好奇心可以有,什麼不可以有,這採石場的石頭你也敢撿?皇上可最恨的就是素人,你要讓被人發現了,你還想不想活下去?」
不其然,慕瑤從嬤嬤這裡探聽到了好消息!心中掩飾不住一陣欣喜,面色卻沉默的作出一副知錯的神色,歪頭睜著黑白清澈的眸子,閃動著弱弱的淚光。
「行了,時間也差不多了,你也別問了,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你趕緊走吧!」嬤嬤也失了繼續說下去的興頭,沉著一張臉打發慕瑤離開。
慕瑤拎著食盒轉身落寞離開,在看不見的地方,面上一陣狂喜,素人素人的消息!看來素人在採石場,這就足以可以解釋為什麼藍鳶會對這些石頭作出反應了,南逸驍肯定就在採石場!
還好她手中還有一塊石頭,太后為什麼會有這石頭,伊羽恆那裡問出答案,太后這裡興許能問出什麼,到時候只要通過藍鳶辨別出採石場的準備位置便好,掌心輕攏,緊緊虛空的拽住,眉宇輕揚,風華自現,行走間閃爍不斷的落影光斑跳躍在她臉上,調皮的隱沒而又出現。
養心殿。
伊羽恆下朝回來,掃視了殿內一圈沒有看見慕瑤,不悅的目光立刻引來一旁太監的回話:「李公公讓阿瑤臨時臨了差事,等會應是回來了。」
話音未落,慕瑤已經躬身進了殿,喚了聲:「皇上。」
「你是朕的奴才還是李德貴的奴才?朕使喚你,莫不是還要等李德貴使喚完了才行?」伊羽恆冷著嗓音質問,話語句句犀利,稍一回答得不滿意,便直接斷頭喪命。
慕瑤不懼,對此只能是呵呵一笑,心中早已無比清楚伊羽恆這主,變臉就跟變天似的,可不會特意通知你:「李公公對奴才有知遇之恩,奴才只是啣草相還,還望皇上恕罪。」
那晚,明明是伊羽恆親口告訴她,若是她守夜累了便直接宿在外間,想不到次日起來就翻了臉,看見她公然睡在了外間,龍顏大怒,還罰她打掃了整個養心殿!
「哦?怎麼沒聽李公公說過和你還是舊識。」伊羽恆冷嘲,擺明不信。
「奴才初進宮便能得以伺候皇上,不正是李公公於奴才知遇之恩?奴才自是百般感激李公公。」慕瑤這話恭維得連她自己也要贊一個,不僅是救了自己一命,還幫了李公公一把,終了順帶把皇帝也間接讚美了一番。
伊羽恆僵硬的表情有些裂化,被人這樣明目張膽的褒揚,再大的火氣也不好直接發作,只作淡淡冷哼聲,甩了甩袖子進了內殿,聲音從空洞陰暗的大殿裡面傳來:「還不進來侍候朕更衣。」
「是!」慕瑤挑眉,扯著薄唇勾起一抹弧度,小樣,這點本事沒有還怎麼混!
周圍的宮人詫異看著慕瑤的土黃色的身影,他們似乎是第一次瞧見,有人能在惹怒皇上之後,還能完好活下來繼續服侍皇上。
痛,水,沁入心底。
南逸驍以為自己會是在這南華的水牢中,肩膀處的潰爛之痛,被鼻尖鑽湧而進的水灌得透徹,他強忍著睡過去的**掙脫著。
水綿柔無縛,卻摸不到抓不著,越是想掙脫而出,卻只能無力的看著自己沉淪,無盡的沉淪。
南逸驍再次睜開眼時,卻發現躺在乾淨的稻草上,肩膀兩處的傷已經被簡單的包紮了起來,他掙扎的爬起來,帶動著還沒癒合的傷口一陣撕扯的疼,白色的紗布上沁出紅色的血痕。
琉璃色的瞳孔收縮閃過一縷幽然的冷光,慢慢的坐直身子靠在牆上,空曠的牢房裡只有他一人,沉悶的喘息聲敲擊在寂靜的空間內,一鈍一鈍。
眸光一沉,暗道,看來他受傷便從陰冷潮濕的水牢轉移到了暗牢中,緩和了傷口上傳來的疼痛不適感,南逸驍這才緩緩抬起手扶著牆面站起來,另一隻手微微按著裂開的傷口,一步一步挪往木欄位置。
對面,兩旁,入目所及之處都是同樣大小的牢房,裡面沒有人,應該是出去做活去了,南逸驍打量了一遍,俊逸蒼白的臉上有著笑意,走回原位,盤腿而坐,暗自調理內息,肩胛骨沒有了鎖扣封印住,內息完全打開,遊走丹田,不被限制,內力才能得於施展,肩膀兩處雖然還是疼卻遠沒有醒來時那麼酸脹。
不知過了多久,南逸驍才滿頭大汗的收手,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
傳來鎖鏈行走敲打著地面發出清脆的鐵音,一步一步挪動著,並不只是一道這樣的鎖鏈聲,陸陸續續傳進,南逸驍抹了抹額頭上的汗,眼波動了動,按照醒來時的姿勢躺平在乾草堆上。
木欄被解鎖打開,鎖鏈聲在各個方向響起,遂歸於平靜。
南逸驍動了動眼皮,繼續裝睡。
閒時,便有淡淡的說話聲傳來,聲音疲憊並且滄桑:「他昏迷了這麼久怎麼還沒醒來?」
「誰知道,天生就是命好,被抓進來什麼活也不要干,死都快死了居然還勞煩人救了一命,在暗牢裡供著休息!」
「嗯,我們這些人堅持不住死了,也就是抬出去埋了或者燒了……」聲音裡有著淡淡的落寞和怨恨。
「哎,咱們也別想這些有的沒的了,最近咱們也算走運了,多了些休息時辰和飯菜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