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逸驍這是想要秋後算賬?慕瑤輕笑,淡淡回望那一彎泓泉的眼波底,以一種事不關己的語氣回答南逸驍:「嗯,如果沒有猜錯的話,紙兒應該說是讓我別覬覦顧平志吧。」
南逸驍聞言,臉立刻皺成一團:「她發現了你是女兒身?」
心中暗道就顧平志?長得難看不說,還是個鰥夫,哪一點比得上他,這個女人的眼光又這麼差勁兒?
然,慕瑤也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她當時也想過,紙兒是不是發現了她是女子,若不然怎麼會如此一說,但,如果紙兒知道她是女子的話,為何當時不拆穿她,反而讓她繼續留在男下房裡?
兩人擰眉緊蹙,各有所思。
遂慕瑤搖頭,漆黑的眼中帶著淡淡困惑:「應該是沒有,若是她發現,憑她的性子怕是早就拆穿了我的身份了。
「多多防備,免得被人鑽了空子。」
「自然,這段時間顧平志這邊,我多盯著點。」
「哼,你最好私下也多防備這個顧平志,別看他長得人模狗樣,其實一看就知道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真小人。」南逸驍許久才羈的哼唧出聲,微蹙的眉峰把那道長的刀疤拱成弧狀,面色卻故作出一片淡漠提醒著。
慕瑤默:「……」
夜起風涼,吹起一片紫玉蓮,婆娑起舞。
薄雲蔽月,淡華流瀉,慕瑤和南逸驍吹了半宿的夜風,才回了下房。
慕瑤看著南逸驍脫了衣裳,毫無嫌棄的鑽進了被窩中,歪頭輕笑道:「你怎麼不嫌髒?」
南逸驍指著自己身上的粗布衣服,而後目光落在身下的床,淡淡出聲:「不是我的衣服,不是我的床,能讓我嫌棄嗎?」
慕瑤眉梢動了動,看來是她太高看了南逸驍了。
……
這一陣子紙兒又分了叫衛正的小廝進書房整理,衛正長得憨厚一臉老實,和慕瑤正好穿插著清掃書房和當值。
紙兒似乎有心讓慕瑤和顧平志見上面,每次顧平志回府上書房時,都是慕瑤下差休值時。
慕瑤隨意的擦了擦架子上的白釉瓷瓶,她目光晃了晃,沉吟片刻,微微半瞇了眼,不知何時手中的帕子被擱放在架上,滿面怔然,她緩緩回想著紙兒這一連串的怪異舉動,眸色不覺深凝,側頭手無意識的搔著長墜濃黑的發,指尖纏繞,細細扭著。
喃喃低語:「這個紙兒到底想要幹什麼?」
門外傳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慕瑤抬首又快速垂下頭,抬起的腳步一頓,心跳了跳,轉動了幽黑的眸子,迅速撫了撫手腕上的藍鳶,手腕上的藍鳶感應到了主人的召喚,湧出一絲淡淡的幽光,護主模式啟動。
慕瑤趁著門外時,身形一錯,側身塞進了一旁的黑漆木櫃後。
房門在下一刻被推開,黑緞軟底的朝靴跨門而進,掀起一襲棗紅色的蟒袍下擺。
今日顧平志比往日提前了一個時辰回府,紙兒為了避免她與顧平志的碰面,午時前都由慕瑤負責清掃與整理,午時後便由衛正當差,守著書房聽候吩咐。
慕瑤淡淡抿唇,目光順著平斜的櫃面,只能看見一半的書桌,她微微側出些身子往櫃子裡面動了動,不由氣息緊屏,腳步輕挪,換了個方向,在幽暗的光線中,慕瑤能看見顧平志站在籐椅上,從衣襟處掏出一張密封的信。
信上的火漆完好無缺,兩手並用拆開來。
隔得遠,只能看見顧平志的表情有些凝重,似乎遇上了頗為棘手的麻煩,緊緊捏著指尖夾住的信箋:「怎麼會逃出去了?」
目光上上下下再次把信看了一遍,扶著書桌起身,平淡的臉色淡然無波,顧平志把手中的信對折了折,揭開燈罩,徒然跳躍的燭光在白日,閃爍著微弱的光芒。
傾斜著弧度靠近燭火,點燃了信紙。
半響,火光漸散,成為一團灰燼。
顧平志沒在書房呆多久,等著書房裡的空氣散去,立刻離開書房。
慕瑤靠在牆上,靜靜看著地上的那抹黑灰,被踩滅碾碎,早已看不清楚是信箋,上面的內容更是再也找不到,由著桌腳往上,目光遂落在被扔在一旁的黃皮信封上。
她站了一會兒,輕輕從木櫃後鑽了出來。
緩步走上前,指尖輕滑,拾起一旁的黃皮封,黃皮封由著淡淡的酒氣,上面只書寫了五個字「顧大人親啟」。
慕瑤把黃皮信封放在鼻尖前細細聞了聞,側頭閉了閉眼,睜眸,把黃皮信封原位放回,心中暗道,黃皮信封用的是上好的紙張,卻帶著濃烈的酒菜氣,看來這個送信的地方是個較為隱秘卻又枯燥的地方,那麼,顧平志這會兒這麼急匆匆地去哪兒?會發生什麼事?
不知為何,自從藍鳶對於顧平志的玉珮作出感應,她越發好奇這顧平志,他到底有什麼秘密藏在身上,紫色內力和神器他究竟有還是沒有?
慕瑤拿著架子後面的帕子打開朝空中抖了抖,漆黑的眸光中含著淡淡精光……
正廳。
此時,紙兒正看著晨掃庭院的丫環,重新打掃著地上掉落的殘葉。
慕瑤疾步走過去:「紙兒,你在這兒,出事了!你快去書房看看!」
紙兒聞言,立時眉眼一扯,目光一瞪:「什麼!書房怎麼了?」
「不知道,回來時便被翻得一團了糟。」
「你怎麼這麼不中用!如今大人快回府,要是知道出了這等差錯,你我有幾條命也不夠大人怒急發用!」紙兒急吼吼的罵道,人卻已經腳底生風一般,快速往書房方向而去。
慕瑤跟著上前,在紙兒看不見的身後,淡淡一笑,看來顧平志提前回府,紙兒並不知道。
房中書架上的書被推扔在了地上,桌面上的折子被翻的凌亂不堪,紙兒瞪大眼,看著亂七八糟的書房,一張面急得泛紅,一路疾走,額頭上也帶著汗意,連忙蹲下身子拾掇起來。
看著枯站著看自己撿東西的慕瑤時,狠狠轉過頭:「還不快給我收拾!」
「是。」慕瑤淡應,跟著紙兒身後撿著被砸扔在地上的折子。
弄好後,紙兒細細清了一遍書房裡所有的物品,檢查是否有物品被盜,清點完所有的東西,一樣不少未曾丟落,這才放下心來!
「哼,算你走運,東西一樣沒少!」紙兒冷哼,神色卻放鬆不少,還好是虛驚一場,若是書房少了什麼,大人定是會……
這時,門外的顧平志已經回來。
率先看見慕瑤,在把視線落在了紙兒身上,沉聲問道:「這是什麼表情?怎麼這麼緊張?」
紙兒聞言,愣在原地,一會兒才立刻轉頭看了過來:「大人。」
「是書房被不知事的小子闖了進來,翻了一團亂了。」紙兒連聲解釋,眼睛卻是緊緊看著顧平志,忐忑不安。
顧平志淡淡擰眉:「既然東西沒有少就算了。」
「是。」紙兒輕笑應下,遂目光逡巡,看見慕瑤現在還在書房內,面色有些收斂,一派大丫環的派頭淡淡道:「你回去吧。」
這邊顧平志把目光落在慕瑤身上,見慕瑤身形瘦弱,五官清秀,唯一不足便是臉頰處的那塊紅斑胎記,這已經算是不錯的——
顧平志雙眸淡淡湧起的波動,方正的臉上有著淡淡笑意:「我正有要事,他就留在這。」
紙兒心裡暗罵慕瑤這不懂眼色,傻站著想勾引大人!
狠狠回頭瞪了一眼慕瑤,忿忿出了門。
瞬間,房間只剩下慕瑤和顧平志。
慕瑤面色平淡的躬身站在門口處,心中卻警戒的感受著房間內的異動。
餘光瞥見顧平志慢慢攤開書桌上的折子翻開起來,片刻,聽見顧平志出聲:「上茶。」
慕瑤這才動了動有些僵硬的身子,抿唇靠近,給顧平志斟茶,這書房裡的折子她每天晨掃便是每日翻看,都只是南華各地的情況。
「你怎麼年紀小小,怎麼進府做了下人?」坐在籐椅上批復的顧平志出其不意的淡淡出聲。
「家中無父無母,只有出門自己找活幹養活自己。」慕瑤回道,目光卻有幾分閃動。
顧平志卻在之後只是輕輕應了聲:「嗯」。
後,後卻無下了……
彷彿只是隨口閒問起的一句無聊話。
等著顧平志用完午膳,慕瑤也回到了下房,這時府中下人接在用飯,房中似乎只有南逸驍。
南逸驍頗為閒情逸致的靠坐在窗台上,雙手交疊枕在腦後,交叉的雙腳一晃一晃的,心情似乎很好,她越發覺得南逸驍是不是挺喜歡這樣的下人活,越發混得一套一套。
慕瑤確定四下無人,關上房門,眉色清淺的問道:「南逸驍,你可看見顧平志今日提前回府?」
「嗯,而後又神色匆匆的離開了府。」
「你沒跟上去?」
「我當然跟了上去!這般行色匆匆,絕對非奸即盜!不過……我跟他到了一處郊外,他進了林子就不見了。」
人都被你跟丟了,你為什麼還能這麼輕鬆的解釋?慕瑤扶額。
「然後你?」慕瑤擰眉追問。
「然後我就出了林子。」南逸驍從窗口輕鬆的跳下,隨後淡聲道:「不過我守在林子外面,發現了一處比較怪異的地方……」
慕瑤挑眉,這南逸驍是明知道她會回來過問,才故意逗弄她?
「你再這麼耗下去,待會我可沒時間聽了。」慕瑤輕歎,唇角卻微揚明顯有著笑意。
南逸驍看著慕瑤神秘的表情,目光有些晃動,這女人又有什麼鬼主意!口中淡漠吐了兩字:「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