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海水相當幽靜,海底的情況完全和上面不一樣。簡直是兩個世界。越往下潛空間就越闇弱。周圍的環境黑得不著邊際。像投入在墨水裡的感覺。這曾經是個富饒的海域,有上萬種海洋生物,可今天它們好像都睡著了,行駛了這麼遠這麼深入也沒看到任何生物,竟然連水草都沒看見。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潛艇就這樣在水底默默前行,像黑暗中的一個使者。大燈在水中照的很遠,範圍廣。熱感應燈在船底閃爍著,彷彿潛艇的眼睛。
船艙內也是一片岑寂,大家都透過氣窗向外觀看。外面比黑夜還要黑。讓人毛骨悚然的感覺。船艙內除了機器低沉的轟鳴外,沒聽到任何喧嘩。連最愛調侃的廖傑也呆呆地看著外面的一舉一動。每個人的腦海都想到了一個詞兒。那就是——「死海」,這個「死海」並不是含鹽量很多能把人浮起來的那個海。而是「死亡之海」。這裡的生物呢?怎麼沒看見一條魚!
陳和田炎在駕駛艙,仔細觀察熱感應儀上的屏幕。上面很乾淨,沒有一點波動。外界的水溫極低,已經到了零下20度。水深5000米卻還沒到底兒,這裡是一個滑坡。可以說很陡峭的滑坡。他們在一步步走入深淵。陳的表情也隨著不斷下降的潛艇變得嚴肅起來。每個水兵看到儀表表盤上的數據,心裡都有些沒底兒。他們從來沒潛入過這麼深的海底,而且也沒體會到今天的這種壓抑。水裡連塵埃都沒發現。
透過氣窗彷彿能感受到「咕嚕!咕嚕!」的水聲,這是船體衝破強流的動靜也可能是海水間的撞擊。船體在微微顫抖,雖然不是很明顯,但廖傑感受到了。
水深還在不斷下降。
……
熱感應燈在黑暗的水裡變得異常明亮,甚至有些刺眼。一切都太突然了,這海底的情形陳真的沒有料到。到目前為止沒有任何結果,搜索卻仍然繼續,「海王星」還在不斷下降。海水仍然很平靜,但下面的海域在潛艇不斷下降的過程中變得狹窄起來,海洋的波動隨之增大。船體的顫抖也在慢慢加劇。水壓表卻沒警告船體負荷過重。也就是說讓船體顫抖的不是水壓,而是海洋的波動。水壓不是沒有,但不是致命因素。
田炎終於繃不住勁兒了,他開始問陳。
「我們還要繼續下降嗎?已經下沉了8240米了。海洋波動很大,而且水壓表快到警戒線了。」
當陳努力思考這問題的時候,一個水兵開口了。
「艦長,副艦長。水壓表運作不太正常了。」
二人過去檢查水壓表。它根本就不走了。或者說失靈了,它的指針在亂擺。
「怎麼會這樣?」
陳問那名水兵。
「我觀察了一陣子,水壓表在潛入7000米時候就失靈了。現在他根本檢測不到正常的水壓。」
也就是說,「海王星」完全脫離了安全係數。船體在微微顫抖,而水壓表給的讀數是錯誤的信息。現在已經在承受壓力了。
「還要不要繼續?」田炎問。
「『紅星二號』找到了嗎?」
「沒有,艦長。一路走來,沒發現任何生物信息。」
陳陷入了沉思。他目視了一下熱感應儀的屏幕,上面已經顯示水深即將達到10000米。這個數字太可怕了,世界上最深的海溝也不過一萬多米深,現在的深度居然都超過了珠穆朗瑪峰!
「我說陳啊!船要散架了。後艙抖動的很厲害啊!這到底是怎麼了?都這麼深了還沒找到『紅星二號』嗎?」
廖傑已經按捺不住內心的不安,來到駕駛艙找他來了。整個船艙的水兵都耐不住寂寞了。瞭望手通過觀測鏡看外界已然是黑的伸手不見五指。沒任何動靜。
陳慢慢轉過身子,看著廖傑。這個平時很愛開玩笑的人現在也肅穆了幾分。他此刻絕對沒有了調侃的味道。
海域還在變窄,水深還在下降。船體開始抖動,有「隆!隆!」聲從四周傳來。船體在擺動。
「至今也沒找到『紅星二號』的蹤影。」
廖傑聽到這話都傻了。「什麼!至今還沒發現!」
「是的,連個生物都沒找到!」田炎也解釋道。
「這裡真的是死海?難道我們進入了海溝?」
「我真希望你廖傑說的是對的。」陳一臉詭異的盯著他看。船體的搖擺更厲害了,讓人站立都不穩了。
「廖傑,這地形不是海溝,但不比海溝淺多少。」
「我看這是圈套吧?故意引誘我們下沉去送死?」
廖傑的情緒不斷爆發出來,他快被眼前的一切氣炸了。船體又劇烈的搖晃了一下。這回比上次更嚴重。能明顯感覺船體在傾倒。好像有一股力量向下拽。船體在急速下降。或者說墜落更合適。
警報燈和壓力表都開始報警,電源斷開了,紅色備用燈把周圍照射的非常詭異。火警燈居然也響起,噴頭開始噴水,場面開始混亂。水兵們的恐慌全部爆發出來。林峰也跟著跑過來了慌忙的大叫:「屍體,那具屍體!屍體!屍體啊!」
陳跑過去拽住了林峰,一個鐵皮行李箱從他腦頭頂飛過。如果艦長不拽他,他小命兒就難保了。
「林峰!小心!」在沉定片刻陳接著問:「屍體怎麼了?」
看著大家慌亂六神無主的樣子,陳大怒,他第一次跟船員們發火了。「都給我坐下冷靜下來!我們是軍人不是婦女兒童!你們都是一個個的海軍,還有軍人的樣子嗎?」
這話說得很有威懾力,他們乖乖的坐回到原位。雖然船在顫抖還沒脫離危險,但陳大將風度,沒一點畏懼。本來想插嘴的廖傑看陳真的火冒三丈就不敢再多嘴了。現在惹惱了艦長,後果不堪設想!
「我問你呢!屍體怎麼了?」陳拽著嚇壞的林峰大喊。
「屍體在融化!」林峰大聲說。
陳放開了林峰。「帶我去醫療室。廖傑你也過來,田炎!駕駛艙先交給你了。」
「好!你放心去吧!」
陳走後,船體的顫動仍然繼續。田炎命令水兵盡可能穩住船體,又派了三名機械師去檢查電路,船艙裡的人開始排水,到處亂作一團,搶修的,滅火的,關閥門的,30名船員開動腦筋展開勞動,連後勤和廚師都參與進去了。
「副艦長!我們還是撤退吧!我可不想死在這兒!」一名水兵可憐兮兮的說。
「混蛋!」田炎給了那士兵一嘴巴子。打得他是眼冒金星。「怕死!你還是第六艦隊的人嗎?你們這群窩囊廢!平時一個個吹牛,才這點危險就怕的要尿褲子嘛!都給我聽好了!艦長沒下令撤退,我們就是死也要堅持到底,這是軍令!『紅星二號』的33名船員不能白白犧牲!」
田炎的話把水兵罵得一個個像縮頭烏龜,他們老老實實開船。抱怨沒用,既然遇到了危情,解決問題比瞎嚷嚷強的多。人在面臨生死的時候,真的什麼也不怕了。當官也是人,但他們不能主動接受恐懼,那樣就不能服眾了。
那名被罵的水兵突然改口道:「為了『紅星二號』死難兄弟,賠上性命值得!」
駕駛艙內的氣氛重新緩和了,堅毅和勇敢的氛圍戰勝了內心的恐懼。田炎的嘴角終於露出了一點微笑。
船體的抖動又加劇了。儀表失靈了,卻聽到外界一聲撞擊。金屬般很沉重的撞擊。「噹啷!啷!——」
田炎立即警覺起來。「是什麼東西?」
「有什麼東西落在我們上面了!」水兵的手指向上豎起。
又是一聲撞擊,這聲音從上面傳導到下面。彷彿一道水流滑過去的感覺。一名海員指向氣窗外。
「喏——外面!外面是什麼東西?」
大家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田炎第一個擠到窗前向外看。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道神奇的光線,像光帶一樣。週身散發著紅色的光。在水裡異常明顯。這東西長了一個長長的尾巴,尾巴尖兒處卻長著一個倒三角樣子的翼,像蠍子一樣的身段,前後有四隻爪子,那爪子像螃蟹的大螯,腹部長滿了細小的腿,像蝦一樣快速擺動。腦袋平平的卻看不見雙眼。那對巨型的大口和倒齒狀的牙齒讓人恐懼。它渾身半透明,身體彷彿很柔軟,在水裡扭來扭去的,像水母一樣。田炎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東西。最起碼無法斷定它是屬於什麼種類。說異種最合適了。這傢伙在眼前持續了很短一段時間後即消失了。彷彿是幻覺一樣。
簇擁在氣窗前的腦袋越來越多,在這個現象剛剛結束後,一道道刺眼的強光慢慢飄散開,那些光像螢火蟲一樣慢慢向上飛。光不是來自船體本身。而是船體下面。黑暗被慢慢減弱。光越來越強烈,而且還不斷的往上升。感覺船體又在動,好像被托起來的感覺。
「這些是什麼鬼東西啊?」
田炎也解釋不了發生了什麼?一切都太突然了!看到的東西太詭異了,可以說——這些都不太正常。
刺眼的光突然變得柔和起來。而且在慢慢下降。船體自然的漂浮在光上面。光的範圍開始擴大,在短短幾分鐘內就全部擴展開。大的看不到頭,讓人心中產生一種宏偉的感覺。光是白色的,像水一樣柔軟,但不像水一樣摸不到。它們隨著水波起伏。海洋的波動在慢慢減弱。船體的顫抖也慢慢好轉。光像海底的一層棉被把所有的黑暗和冷漠壓下去。雖然這景致能讓人心稍許放鬆,但田炎知道事情沒想像的那樣好。也許廖傑說的沒錯,自從潛下來就不對勁,說不定真是個圈套呢?
「太混蛋了!」
這句粗口已經成為田炎的口頭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