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憂和蓮香被無記趕出了桃苑逛街,他們的先生特別交代,不到天亮不准回去。無憂被無記這些莫名其妙的命令弄暈了,但和蓮香一起逛街卻是他巴不得的事情,反正他的先生給他的錢足夠多,秦王府的聽竹軒也還給他們留著,不愁這一夜找不到地方住。無記關上了大門,轉身邊拉起多憂的手穿過桃林來到後院一間屋子裡。多憂左右看了看,這間房無床無被,只是間普通的書房,無記帶她來書房想要做什麼?多憂奇怪的看著無記,那個漢人正埋頭在書桌中翻找著什麼。多憂的眼中冒出了令人心悸的寒光,她的右手伸進了左臂寬大的袖中,緩緩朝無記走去。剛走到桌邊,無記便抬起了頭,他將一大堆包裹用的硬紙放到桌上,說道:「你能幫我一個忙嗎?」多憂的手從袖中抽了出來,問道:「什麼忙?」無記遞給她了一把剪刀,說道:「你的紙蝴蝶可以找人的吧,幫我找一個人,找到她了我就可以無牽無掛的去找回記憶了。」多憂的心中猛的一震,是啊,記憶是多麼重要啊,她這一次來找無記,也是為了找回記憶,只要殺了他,她便可以拿回自己丟失的記憶了。
多憂接過剪刀,用無記找出的紙剪出了一隻蝴蝶,問道:「你要找的人叫什麼名字?」無記道:「賀蘭盈。」多憂看了無記一眼,心中有些酸酸的味道,問道:「她是誰?」無記笑道:「是個朋友拜託我幫他找的人。」多憂感覺到心中一鬆,為何會有這些感覺,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這個漢人毀了她的一切,她要向他報仇。多憂掐動靈決在蝴蝶上點了一下,又提筆在蝴蝶身上寫下了賀蘭盈三個字,最後再次捏了個法決,蝴蝶扇動著翅膀飄出窗外。無記一拉多憂的手,說道:「走。」蝴蝶在桃花林中穿梭,無記拉著多憂緊跟在後面,桃林的盡頭是一片圍牆,圍牆的外面還是桃林,桃苑的後面一部分裡外都種滿了桃花,密密層層極為好看。蝴蝶高飛起來,穿過了圍牆出了這一片庭院,無記左右看了看,搬了幾塊石頭堆在了牆壁下,對多憂道:「你先上去,我幫你。」不明所以的多憂被無記費力的托上了圍牆,又費力的把無記也拽了上來。兩人長舒一口氣,騎在圍牆上尋找那只紙蝴蝶的蹤跡,卻意外的發現圍牆的另一邊還是一座獨立的院落。無記驚喜的讚道:「院中院,林中林,這庭院竟佈置的如此巧妙,怎麼我就沒早些發現呢。」
興奮的無記也不管圍牆有多高,直接的跳了下去,結果摔在了地上半天沒爬起來。多憂在牆上又是好笑又是擔心,急忙的問道:「你沒事吧。」無記慢吞吞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活動了一下腰,說道:「看來我確實該去跟叔寶學學爬牆的功夫了。」多憂再也忍不住,呵呵的笑了起來,說道:「看你笨的跟熊一樣,恐怕還沒教會你,老師就先被你氣死了。」無記笑道:「我若真能氣死秦叔寶,那還真是無敵於天下了。來,下來吧,我接著你。」無記張開雙臂站在了牆下,多憂搖頭道:「我怕你接不住我。」無記道:「接不住便接不住了,大不了你就把我當墊子吧,只要你沒有重的跟熊一樣,應該是壓不死我的。」多憂撲哧一笑,說道:「瞎說什麼呢。你小心點啊,我下來了。」多憂小心的順牆邊溜了下來,閉著眼睛一跳,正好的跳在了無記懷中。無記雖然弱,卻還是個男人,力氣還算有一些,接住了多憂之後還後退了幾步才再次摔倒。這一次沒有第一次摔的重,多憂立即跳了起來,捂著通紅的臉,問道:「沒壓著你吧。」無記坐了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說道:「還好,你總算還比熊輕一點。」多憂一跺腳,衝上去拍打著無記,氣道:「你說什麼呢?你才像大笨熊呢!」無記抓住了多憂的雙手,這才發現她的臉與自己相隔的是如此的近,她身上的味道好香,她呼出的氣也是如此的溫和。無記不由自主的繼續的向多憂靠近,直想將她摟在懷中,享受她柔軟的唇。
對於無記近似於放肆的親近,多憂並沒有排斥,相反心中還有些歡喜。無記的溫暖和他獨特的氣息已經包圍住了多憂,多憂只覺得心跳的比任何時候都要快,紅暈飛上了雙頰,多憂閉上了眼睛,等待著那個俊美無雙的男人給她的溫柔。兩人那好看的唇還沒能碰觸到一起,多憂的腦中突然出現了吉薩巫那蒼老而又蠱惑的聲音:「殺了他,挖出他的心!」多憂如觸電一般的推開了無記,方才眼中那些無疑的柔情已全部消失,留下的只是一抹沒有任何情緒的淡漠。無記尷尬的笑道:「對不起,剛才大概是摔閃了腰了。我們還是繼續去找那只蝴蝶吧。」無記站了起來,手伸在了多憂面前,多憂遲疑了片刻也遞上了自己的手。無記拉起了多憂,整理一下衣衫,說道:「走吧。」他轉過身,繼續的向桃林深處走去。多憂默默的跟在他身後,右手從袖中拿出,緊握著的是一把帶著血槽鋒利無比的匕首。
「殺了他!殺了他!挖出他的心!挖出他的心!」腦中的聲音不斷的催促,多憂舉起匕首,看準了無記的後心直衝上去。感受到背後凜冽的殺意,無記首先想到的是多憂會不會有危險,他根本沒有想到避讓,下意識的迅速轉身。多憂撲到了他身前,尖銳的匕首也完全刺進了他胸膛。無記不敢去猜測發生了什麼事,他甚至覺得多憂只是絆了一跤,並不是故意將利器刺進他體內。但無論他怎麼勸說自己,事實就是事實。多憂手中的匕首已完全的沒進了無記的身體,她的臉上帶著勝利的微笑,眼中滿是冰冷的殺意。無記似乎根本沒有感受到自創口傳來的陣陣巨痛,他抬起手來,想要觸摸到多憂的臉,不願相信眼前的女子真的是他日夜想念的多憂。「多憂……你……怎麼了?」無記每說一個字,氣便少一分,喘不上氣的他剛說完這一句話,多憂手上便加了力氣,握著匕首柄將他向後急速的推去,直到頂在桃花樹上,震落滿樹花瓣,更震出了滿腔的鮮血。
無記口噴鮮血,濺紅了多憂胸前的衣襟,多憂冷笑著,猛的拔出了匕首,溫熱的血頓時噴射而出,濺了多憂一臉。腥熱的氣味衝擊著多憂的大腦,血滴進眼中,看什麼都是一片血紅。為何這個場景是如此的熟悉,血紅的地,血紅的天,血紅的世界中,對著她的是一個血紅的人。滿地的血都來自一個人的軀體,那條幾乎貫穿了整個胸膛的傷口皮肉向外翻捲,淌出一條血的瀑布,誰的手伸進了那噴血的傷口中,掏出了一團還在跳動著的血肉。是誰?到底是誰?多憂摀住額頭,紛亂的景象席捲而來,東拼西湊的形成一副完整的畫面,她日夜記掛著的那個漢人靠在桃花樹下,一手撐著樹幹,彷彿已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另一隻手緊捂著胸口,鮮紅的血正不斷從指縫間噴湧而出,將他的白衣染暈成一片紅,更將漫天紛飛的花瓣渲染的更加鮮艷。血在他的腳下匯成溪流,逐漸蜿蜒到了她的面前。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他看著自己的眼中是如此的震驚,如此的悲傷,如此的絕望?為什麼自己的手中會有一把沾滿了血的匕首?為什麼自己的身上全部都是片片的血紅?多憂不敢想像自己到底做了些什麼,她呆呆的看著無記,渾身顫抖著,無力哭泣,更無力喊叫。直到無記倚著樹緩緩歪倒在樹下,腦中的聲音才繼續的清晰起來。「挖出他的心!挖出他的心!」到底是誰在對她發佈命令?為何她的身體會不受自己意識的支配?多憂驚懼的看著自己慢慢的走近無記,扯開了他的衣襟,胸口上被她刺出的傷口深的恐怖,不斷湧出的鮮血並沒能掩蓋住他心口那朵嬌艷欲滴的玫瑰印記。多憂的匕首已挨在了無記的心口,卻停了下來,她看著那朵玫瑰的印記,心痛的幾乎被撕裂,那無法忍受的心痛徹底的淹沒了那蠱惑的聲音,多憂抱住了無記,仰天痛哭,嘶吼了一聲:「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