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洞穴盡頭,到底藏著什麼東西,為何會散發出這麼強烈的怨氣?邢天一回過勁來就拉著多憂快步向洞穴深處奔去。這條洞穴筆直的延伸到不知什麼地方,盡頭只有一扇封閉著的石門,門上刻著一輪圓月,月下是位向月飛昇的仙子,仙子邊有桂樹,白兔,蟾蜍等十一種物象,這副圖竟然是月神的十二的孩子。邢天面上流露出驚訝的表情,似乎不願相信這壓得人透不過氣的怨氣正是從這扇門後散發出來。石門上的仙子肖像佔據了三分之一的位置,可想這個仙子在月神的心中是何等的重要。多憂見邢天望著石門怔怔出神,問道:「這門上畫的是什麼?」邢天冷笑了一聲,答道:「嫦娥奔月。」他說完便推開了石門,門後是一間半月型的房間,正中豎立著四尊石台,正好指向了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邢天走進房間,身後的石門自動的合了起來,房間的頂上一團模糊不清的光亮起,柔和如月,卻讓人感覺到說不出的淒冷。銀輝灑遍整個房間的每一個角落,半月形的牆面上是一副長長的壁畫,第一副畫的正中,是一位威嚴的中年王者,王者兩旁各有一位美貌而華貴的婦人,一位婦人身後是光芒萬丈的太陽,陽光下圍著十二個孩童。另一位婦人身後是平和清華的月亮,月光下也圍著十二個孩童,這副畫就如一張天帝的全家福。第二副畫畫的是一位年輕的仙子與一位神武的將軍手牽手面對面的站在背景是山川河流的凡間土地上,雲彩的上方是一輪圓月,月中的婦人正皺著眉看著地上的那對表情幸福的年輕人。第三副畫是將軍跪在月下望著月中的仙子,仙子跪在雲上月中,望著地上的將軍,兩人的中間完全被雲霧隔斷。第四副畫,畫著月中婦人垂著眼,微笑的看著從天宮分向地面的兩個嬰兒,那笑容看起來竟然帶了點陰險。
多憂沒看懂這四副畫畫的什麼意思,她只能將解說的責任推給了邢天。「這畫,都畫的是什麼啊?」邢天道:「上古時期的天帝有兩位夫人,一位是日神,一位是月神。月神最疼愛的女兒與仙界的一位將軍私下凡間結為夫妻,月神大怒,用計分開了二人,不料二人用情已深,不得不重入輪迴。於是,月神在二人輪迴之時下了詛咒,她要兩人生生世世不得相愛,否則便永不得善終。」多憂一驚,這壁畫畫的竟然會與賀蘭盈與蚩鳶的命運如此相似。邢天苦笑了一聲,說道:「愛是情,親也是情。她只知要牴觸愛,卻不知自己同樣也動了情。無論親情還是愛情,神終是不可有情的。」邢天歎了口氣,離開壁畫來到那四張石台前。
神為何不可有情?這荒謬的規則又是誰制定的?多憂回頭看著她的邢天,他一再的強調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凡人,可哪一個凡人擁有他這樣強悍的能力?多憂到寧願相信他是被貶下凡的仙人。邢天來到石台前,計算了一下方位,將碧海狂靈劍放在了一個石台上,又轉頭向多憂道:「把那幾樣神器給我。」多憂依言將手中的玉玲瓏玄冥鏡交給邢天,又將身上披的幻羽流光解下來遞到他手中。邢天將三樣寶物依次放在了石台上,只見四樣寶物齊齊射出刺眼的光柱,紫藍紅白四道光芒在屋頂的那團月光處交匯,石台上的四樣寶物逐漸消融在光芒之中,各自化為四方神獸的影像順著光柱向交匯處飛昇。四神獸的影像完全消失在那團月光之中,四道光柱也隨之消散,本來積聚成一團的月光逐漸擴大,最後竟幻化成一個人形模樣。「無知的凡人那,喚醒我將會是你們此生最大的錯。」光芒中傳出女子威嚴的聲音,邢天瞇起眼,嘲諷道:「你莫忘了,重入輪迴的你,也只是一介凡人而已!」
多憂被那光芒中透出的威嚴壓的喘不過氣,她不敢正視那團光芒,更不敢說話,兩腿發軟,不由自主的跪了下來。邢天卻沒有被那光芒中的氣勢影響分毫,他就那麼輕鬆的站著,直視著光芒,感覺就跟一個普通人說話一樣。光芒被邢天的那句話激怒,顫抖中放射的更加猛烈,多憂眼前一陣眩暈,好像聽到那威嚴的聲音問她道:「凡人的女子啊,你有什麼事想要知道呢?」多憂忽然又有了勇氣,衝口而出道:「他愛不愛我?」光芒中的女子一陣大笑,笑中說道:「他能拼了命的將你帶到這裡,你竟連他愛不愛你都不知道。凡人的愛不正是同生共死嗎?」多憂黯然道:「不,他帶我來這裡,只是為了解除我們身上的情蠱。」光芒中的女子笑道:「你是為了要留他在身邊,才給他下了情蠱對嗎?」多憂點頭,抬眼看了看站在一旁默不作聲的邢天,見他目光炯炯的盯著那團光芒,眼中沒有自己半點影子。千辛萬苦的找到這裡,只為那一個目的,如今他終於可以永遠擺脫她了,又怎會再看她一眼?
多憂一臉憂傷的低下頭,光芒中的女子說道:「放心,他離不開你的,縱然不愛你,也無法離開你了。」多憂猛然抬起頭,正好與邢天質問的眼對上。「她說的是什麼意思?」邢天面色發青,眼中儘是焦灼。多憂茫然道:「我……我不知道……」光芒中的女子解釋道:「你怎會不知道?情蠱是水月女子的特權,被下了情蠱的男子一生只能忠於她一人,直到生命的終結。而女子若後悔下了情蠱,她只用忘掉那個男人,或乾脆挖出那個男人的心。情蠱是單方面的,不論誰變心,死的只會是被下了情蠱的男人。」多憂的腦中一片空白,這情蠱竟然會是如此可怕,如此自私的一種蠱,為什麼月羲沒跟她說過?為什麼她什麼都不知道?「如果你不確定他愛你,千萬不要對他下情蠱!」月羲的忠告響起在多憂耳邊,光芒中的女子冷笑道:「現在才想起你母親對你的忠告,太晚了。」太晚了?光芒中的女子繼續的冷笑:「你們凡人永遠是如此的自私,你來這裡本是為了履行諾言,卻一心只想著讓那個本不愛你的男人愛上你,到頭來,呵呵,你自己的苦果自己承受吧。」
苦果?什麼苦果?茫然中的多憂望向邢天,那個絕望的男人已敞開了自己的衣襟,手中的御月劍光華流轉,劍尖卻正埋在他的胸膛裡。「不!」多憂驚叫了起來,彷彿那把劍刺進的是她的胸膛。「你瘋了嗎?」多憂跳了起來,狂奔過去,想要奪掉邢天手中的劍。邢天冷笑一聲,一腳踢開了她,手中的劍又繼續深入了幾分。心好痛,多憂趴在地上,陣陣劇烈的心痛讓她全身痙攣,一點力氣也沒有。邢天絕望的狂笑著,鮮血翻滾著自他胸前的傷口湧出,噴灑在地上,匯成一條觸目驚心的血河。「我不是你的玩偶,縱然粉身碎骨,也不會任由你擺佈!」邢天的口中,不斷湧出血水,他看著多憂的雙眼是那樣的憤怒,那樣的怨恨。劍沿著他的心口緩緩劃下,在他的胸膛上剖開一道尺於長的傷口。
多憂被此刻的邢天嚇傻了,他滿臉滿身的鮮血,已成了一個血人,那溫暖的身軀內竟會有這麼多的血,多憂的手上一片濕潤,她竟已被浸在了他的血泊中。「不要啊!」多憂的喊聲已經嘶啞,四處都是那一片的血紅。邢天狂笑著,拋掉了劍,濺起一片血花,他竟將手伸進了自己胸膛上的傷口,臉上的表情看來是那樣的猙獰。「你的情蠱……還給你!」邢天的手從傷口中拿出,手中纂著一團跳動著的血肉。多憂心中的情蠱停止了掙扎,心似已碎了,感覺不到任何的跳動,她不再喊,不再哭,眼珠瞪的似要脫眶而出,連呼吸也停止了。邢天手一甩,那團跳動著的血肉落在了多憂身前,仍然還在有規律的跳動。多憂低下頭,猛然大叫了起來,地上的,竟然是一顆活生生的心臟。她的邢天,竟真的在她眼前親手挖出了自己的心,多憂的世界完全的崩潰了。
古老而聖潔的雪山之上,千萬年的積雪下埋藏的到底是什麼?是一個女人千年來的怨?還是一位神千年來的恨?密封著的石室中,多憂呆呆的跪在地上,眼中一片茫然,她身邊的邢天卻絲毫沒察覺出多憂腦海中的異變。他面前的那團光芒,怨氣繚繞,直衝雲霄。人死後,積累著的怨可令一個城市的人為之膽顫,而一位神的怨呢?不用想像,那絕對是人世間莫大的悲哀。「呵呵?凡人?你可知道,我為何要輪迴?你可知道,我為何會落得如此下場?」光芒中的女子怒吼著,邢天淡淡的說道:「你問我?為何不問問你自己?」光芒中的女子停頓了片刻,輕笑道:「你真的跟她很不一樣。」邢天揚起眉,問道:「她?誰?」女子悠悠歎道:「那時候,她應該叫柳若吧,是你之前的那位人界之主。」邢天動容道:「你是說,你成為現在這個樣子竟跟她有關?」女子道:「若不是她,我根本不會輪迴。自從嫦娥下界後,我無時無刻不盼著她重返仙界,等了不知多少年,她卻一直與那個該死的羿在一起。人世間的愛情如此的自私,如此的膚淺,她為了那可笑的誓言,竟連生她養她疼她的母親都忘的一乾二淨。我想不通,我更不明白,到底是誰規定的神若動情必入輪迴?為什麼,神不能有愛,卻連母愛都不可以有?我只是疼愛我的女兒,我到底犯了什麼錯?既不能繼續飛昇,也無法在仙界繼續生活下去。」女子苦笑了一聲,說道:「我不知道她是從哪來,用了什麼樣的方法,總之,柳若找到了我。她告訴我,想要解脫,只有輪迴,但我的怨念太深,恐怕會墜入魔道,於是,她用了四樣寶物將我的靈神封印,餘下的,便入了輪迴。」
女子道:「柳若是個溫柔的女子,她的溫柔沒有任何人可以抗拒,我嘲笑她,譏諷她,怒罵她,甚至還向她出手。她沒有回應一句,更沒有還手,她溫柔的微笑讓我越發的無力,我聽從了她的話,投入了輪迴,可為何,我的怨恨一點也沒有消散?她說人間的情是溫暖的,可以化解所有的恨,現在看來,真是可笑,不到千年,她竟也入了輪迴。小子,她是不是也為人間那可笑的情而絕望吧。」邢天搖頭道:「她是為情而入輪迴,卻不是因為絕望,而是她不願在沒有她所愛的人的世界中繼續孤獨的活下去。常羲,你也已輪迴數次了,並不是人間的情無法化解你的怨,而是你的怨拋棄了你的魂,你害怕你的怨被情化解掉,是嗎?」光芒中的女子原來叫做常羲,這美麗的名字的主人被邢天這番話激的光影亂閃,忽明忽暗。邢天道:「去追隨你的魂吧,不然,你永遠得不到救贖。」常羲大笑起來,說道:「救贖我?你且看看隨你一起來的女子,或許她比我更需要得到救贖吧!」邢天這才望向多憂,這可憐的女子雙眼圓睜,眼神渙散,呼吸竟似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