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人怎麼這麼野蠻啊!哪有隨便提著人脖子到處跑又把人隨便的丟地上的啊!」多憂一想到剛才被老鷹捉小雞似的吊那麼久,氣就不打一處來,一跳起來就扯著嗓子沖邢天大喊大叫起來。邢天依然保持著溫柔的微笑,只是遞給了多憂一塊潔白的絲帕。多憂這才注意到自己是剛從地上爬起來的,被摔的灰頭土臉還又蹦又跳的跟人吵架。一怔之下,多憂慌忙的搶過手帕衝到河邊,對著河水擦起臉來。邢天站在一邊問道:「你的法術是跟誰學的?」多憂順嘴回道:「關你什麼事?」邢天頓了頓,沒接上話,轉口說道:「那麼,告辭了。」多憂急忙的扭頭,卻只看到那個欣長的白衣背影迅速的消失在她的視野中。
「喂!站住!」多憂邊追邊喊,明知道那人已經遠去,卻還是喊的精疲力盡。多憂跑不動了,彎著腰無奈的看著邢天遠去的方向,氣喘如牛。那傢伙到底是不是人啊,自己費那麼大力氣才完成的法術竟被他扔出去的一點點火星給破了。一天之內被同一個人連續破了兩次法,多憂越想越覺得憋屈。「再讓我碰到你,非給你點顏色瞧瞧不可!」喘足了氣的多憂詛咒著,繼續的向著日落的方向前進。
廢棄的草棚裡,賀蘭盈緊抱著雙膝蜷縮在角落裡,火光映照著蚩鳶的臉,使這個清秀甚比女子的男人看上去更加的妖媚。賀蘭盈偷偷的看著他的男人,本應該恨他,卻擔心他是否被王府裡那個神秘的白衣男子打傷,看著他緊皺的眉,賀蘭盈竟有種想要抱住他,安慰他,聽他的心事的衝動。蚩鳶抬起眼,看了一眼賀蘭盈,賀蘭盈卻趕快將視線移向別處,不願在蚩鳶面前表現任何的溫柔。蚩鳶苦笑了一聲,這才是他的盈,總算,他的女人恢復正常了。「那個人是誰?」蚩鳶低下頭,被邢天點中的穴道已經自行解開,只餘下隱隱的酸麻。賀蘭盈沒有回答,其實她也不知道。蚩鳶似是早就猜到了賀蘭盈不會回答,於是他的話只能像是自言自語。「還好他不是你的未婚夫。」蚩鳶盯著賀蘭盈,眼中包含的火焰能將包裹在女人外面的冰霜全部融化掉。「不然我只有先殺了你,再自殺了。」賀蘭盈心裡一跳,蚩鳶的話好像是不經意的說出口的,但賀蘭盈知道他絕對不會是說著玩的。也許吧,如果宇成輝也有邢天那樣的身手的話,現在,她會幸福的多。
兩人隔著火堆,低著頭,誰也沒再多說一句話。日早已落下,南疆有月的夜晚總是比無月的夜晚多,今晚也不例外。青鸞將他們帶到了這裡,便恢復成一張普通的符紙,再沒有任何作用。蚩鳶知道,這表示多憂的法術又用盡了。沒有了法術的多憂能找到他們嗎?蚩鳶不敢肯定,他甚至覺得多憂一定已經落到了邢天的手裡,但他也相信邢天不會殺多憂,只要多憂還活著,休息過來就一定有辦法逃跑。他不擔心多憂,只是擔心若邢天再追上來,他們該怎麼辦。
草棚外被蚩鳶植滿了蘚蠱,那是一種微小的像青苔一樣的蠱,只要見了水,就會沿著水痕迅速的生根發芽,絲毫不理會根下是泥土還是血肉。邢天抄著手遠遠的站著,看著草棚裡微弱的火光,似乎在思考著什麼問題。晴朗的月夜應該是浪漫而溫馨的,邢天並不想去打擾屋中那對彆扭的情侶,但為了自己的生計還是必須做一次棒打鴛鴦這種無聊的差事。邢天歎了口氣,運起內力緩緩說道:「賀蘭盈,你爹正在到處找你,如若你不回去,他必然出兵,至於要向誰出兵,相信你們很清楚。不過,宇化及的喪子之痛是不會如此甘休的,掃平南疆後,你賀蘭家會怎樣,應該不用我再說下去了吧。」小屋裡的火光忽然跳動的厲害,門開了又關,關了再開,女子的身影又被拽進門內,哭喊聲響成一片。邢天皺起眉,這還真是一對活寶,恐怕全天下能受得了那女人的只有那個男人,能受得了那個男人的,也只有那個女人。邢天很懷疑那兩個人之間到底是否真的有愛情存在,若愛一個人就是為了完全的佔有,完全的服從,這樣自私的愛也能算愛?這樣霸道的愛可能長久?
屋裡傳來蚩鳶的狂笑,「想要她?除非殺了我!來啊!」邢天覺得自己完全是在跟個瘋子談判,看來跟他講道理是行不通的,不如直接動手搶了,不過那個自稱是水月族人的男子是個用蠱高手,誰知道他有沒有在屋子周圍動什麼手腳。在所有的毒藥中,最讓邢天頭疼的就是南疆的蠱毒。南疆各族中,最擅長用蠱的是黑瑤,而他們的蠱也多半是些常見或難見的小蟲子,可想如果你周圍的蚊子都是黑瑤養的蠱,那會是一件多麼恐怖的事情。邢天雖不怕這樣的毒,卻很討厭這種方式的蠱,也許跟他從小就討厭蟲子是一樣的道理。水月的蠱與黑瑤不同,水月能將蠱培養成各種形式的存在,可以是蟲,可以是鳥,可以是花,更可以是看不見的無形物質,這個神秘的民族所掌握的蠱竟比聞名天下的黑瑤更為玄妙恐怖。邢天相信水月內還有更加可怕的能力,如果將蠱術與他們所掌握的法術綜合到一起,這世上,恐怕沒有一個人能夠抵禦的了。
「看來這次的麻煩是越惹越大了。」邢天苦惱著,手中不知什麼時候多出了一根枯樹枝。他摸出火種將樹枝點燃,似乎是隨手一樣的將樹枝拋向了不遠處的草棚。一抹火光流星一樣墜在了草棚的頂上,閃動了幾下更加艷麗。草棚全部是用草做成的,一見火那燒的會比什麼都要快,火勢由星星點點蔓延成了沖天飛龍。邢天背起手欣賞著自己放出的火,等待屋中的人衝出來跟他拚命。蚩鳶的確沒有想到邢天會用這麼卑鄙的方法,他從小就聽父親說漢人都是狡詐奸險十分無恥的小人,告戒他以後遇到漢人一定要小心。當然,自大的蚩鳶從來沒將這些話放在心上,甚至還覺得父親有些小題大做。今天他總算見識到了漢人的陰險,跟邢天比起來,蚩鳶覺得賀蘭尚真是個光明磊落的好漢!
蚩鳶護著賀蘭盈狼狽的衝出了草棚,火星濺到周邊的土地上,炙熱的空氣將地上的蘚蠱全部烤死,一個不剩。邢天遠遠的笑道:「小子,別再做無用功了,乖乖的將她交給我,然後你再去她家搶她一百次我都不會再阻攔。」邢天說的是真心話,他的確是不想再在這個麻煩堆裡滾下去了。蚩鳶並不領邢天的情,咳嗽兩聲大叫道:「我死都不會放手的!有種你就殺了我,不過在我死前我會把她也一起殺掉!」賀蘭盈不停的嘗試掙脫蚩鳶,掐捏捶咬各種方法都用盡,蚩鳶一條手臂已被她折磨的青一塊紫一塊並且還有不少牙印外帶鮮血直流,此刻聽蚩鳶如此的說,賀蘭盈掙扎的更加賣力。
邢天哭笑不得的看著那一對冤家,搖頭歎道:「冤孽啊。真不知道你們倆是怎麼走到一起的,不是上輩子積了太多的怨就是造了太多的孽。」蚩鳶不答話,冷冷的盯著邢天,賀蘭盈也掙扎累了,勸解道:「鳶,放我走吧,我們不會有好結果的!你鬥不過他,鬥不過我爹的,我求求你了!」蚩鳶依然的裝做沒聽見。邢天歎了口氣,說道:「我沒多少耐心跟你在這耗,再問你一次,交不交人?」蚩鳶的回答只是一聲冷笑。邢天又歎了一口氣,抬手間一粒石子彈向了蚩鳶,石子雖小,彈出去了就看不到了,蚩鳶卻清楚的聽到了那空氣被瞬間劃破的尖銳響聲。蚩鳶的胸口一窒,眼前一黑,人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昏迷中還緊緊的拉著賀蘭盈。
賀蘭盈傻了,從沒想過蚩鳶也會被人打倒,緊閉著眼睛躺在她的面前。賀蘭盈的心擰成了一團,一隻胳膊還圈在蚩鳶手裡,她沒再掙扎,而是用唯一一隻自由的手顫抖著摸上了蚩鳶的臉。「鳶……你怎麼了?……鳶?」邢天的聲音就響起在了賀蘭盈身後:「他若死了,你會真的傷心嗎?」賀蘭盈的纖細的手指猛的離開了蚩鳶蒼白的臉。「你說什麼?」女人的聲音已嘶啞,帶著微微的顫抖。邢天道:「沒什麼,走吧。」不由分說的,邢天拉起了賀蘭盈,而賀蘭盈的另一隻手卻還被蚩鳶緊緊拽著。邢天這一扯,不僅拉起了賀蘭盈,還將倒在地上的蚩鳶拽的坐了起來。邢天的眉皺了起來,面上已是一片肅然,深邃的眼中透出無比的滄桑,為何,人,只重視得不到和已失去的呢?蚩鳶的手與賀蘭盈的手緊相握住,不知道到底是誰在抓著誰。邢天面無表情,抓著賀蘭盈的手一震,硬生生的扯開了拉在一起的兩人,賀蘭盈憋在心裡已久的哭聲終於爆發出來。「鳶!……」
邢天拉著賀蘭盈大步的沿河行進,他身後的那個女子一聲不吭,踉踉蹌蹌的被拖著,便如無魂的傀儡。邢天的心情壞的可以,只想趕緊把賀蘭盈送回鎮南王府,交完差趕緊的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月下的山頂上傳來野獸孤獨的吼叫,有如猛虎。邢天停下了腳步,轉頭對著峭壁的頂端,眼中滿是驚訝。月下,一頭銀白色的大虎站在峭壁之上,金色的眼瞳直望著山下的邢天,額前的月牙標記隱隱突出,如玉般的光潤。邢天瞇起眼,淡淡說道:「不惜丟棄千萬道行,解開你神獸的封印,不會是為了要殺我吧!」白色的大虎沒有回答,脊背後卻突然展開了三對碩大的翅膀,將空中的月竟完全的遮住。虎扇動著翅膀,懸在半空,用一種極其清亮的女聲說道:「你應該知道,此刻的你,是無力與神抗爭的。」邢天笑了,「那就試試吧!」話音未落,賀蘭盈自覺邢天的長袖在她眼前拂過,於是,她的腦中只剩下了蚩鳶微笑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