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三十九年十二月,承乾宮良貴人被冊封為良嬪,康熙四十年,密嬪娘娘生下皇十九子胤衸,同年被冊封為密妃,一時間,密妃娘娘成為了後宮中的紅人,為皇上生下三位皇子的她,儼然成為東宮最大的威脅,連皇帝本人,都感到了太子日益的焦躁。
這日承乾宮風雨大作,豆大的雨點敲打著木質的窗戶,辟啪作響,閩兒趕緊跑去關窗,只見外面的天壓得很低,電閃雷鳴之間,似乎要把天都撕裂了一般,閩兒迎著雨水,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窗戶關上,轉頭一看,阿雪卻一臉凝重的站在窗前,目不轉睛地看著窗外。
「娘娘,您怎麼了,下雨天氣轉寒,您還是進內室吧。」
閩兒關切的給阿雪拉了拉她身上披著的絳紫色披風,阿雪淡淡地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
「山雨欲來風滿樓,阿哥們都大了,潛龍飛天爭天下,紫禁城,怕是要亂了」
「娘娘,您說什麼呢?」
「沒什麼,閩兒,你明天替我傳話,就說我身體有恙,讓八阿哥進宮探望我,以盡孝心。」
閩兒心中有些疑惑,但她深知阿雪個性,知她如此做,必有自己的緣由,便點了應了,扶著阿雪下去休息。
第二日,八阿哥胤祀來到了承乾宮,阿雪近些年來身體越發不好,剛入了冬,便有些嗜睡得厲害,她強打了精神,坐在軟塌上等著八阿哥進門請安。
「兒臣給額娘請安。」八阿哥如今已長大成人,面如冠玉風度翩翩,儀態優出口成章,見過他的人都稱讚其知書達理有大家之風,他十七歲時便被康熙封為貝勒,是康熙三十七年受封爵位的皇子中最年輕的一位。
也正因為這樣,他結交甚廣,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均以他馬首是瞻,朝臣們也對他讚不絕口,私下常以「賢王」來稱讚他。阿雪憂心忡忡,她甚知玄燁的個性,如今故意碰高胤祀,是為了讓他放鬆警惕,以便讓他犯錯時摔得更慘,永無翻身之日。
雖然他們是親生父子,可是隨著八阿哥漸漸長大成人,他長得越發像納蘭容若,近幾年來,玄燁經常看著胤祀的樣貌發呆,雖然話語溫和,表情裡卻藏著一抹深沉的探究之色,她看得心驚膽顫,卻無法自己開口澄清這件事情,唯恐自己那句話說得不合適,反而越描越黑,更讓玄燁心底不痛快。
阿雪心猶如焚,坐在軟塌上發呆,卻聽到一個嬌俏的女聲在內室中響起,甜甜地喚道,
「額娘,您身子可大好了,兒媳命人燉了滋補的湯水,還請您賞臉,給兒媳好好品鑒一番。」
阿雪循聲看去,只見一個身穿錦繡花團對襟旗袍的俏麗女子,如四月的春風一般吹進了門,她眉毛彎彎,雙目含情,皮膚白皙,身姿高挑,右眼下生了一顆玲瓏淚痣,笑起來更添三分楚楚媚色,她進門時,從身後的丫鬟手中端過一個托盤,上面盛放了一個精緻的紫砂盅,那盅蓋上有一個小眼,冒著裊裊熱氣,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八阿哥見她來了,斂了神色說道,
「卿兒,你怎麼來了,不是身體不舒坦嗎,大冷的天,怎麼還往外跑?」
八福晉逕自走到阿雪身邊,把那托盤放了下來,輕聲笑著說,
「我哪裡有那般嬌貴,都是你太大驚小怪了,難得進宮探望額娘,我想額娘想得緊,怎麼能不來?」
阿雪對這個兒媳很有好感,見她來了,心底歡喜不少,她對郭絡羅氏伸出手來,點頭說道,
「卿兒怎麼了,是不是胤祀沒有照顧好你,瞧你這臉色蒼白得,好似沒有血色一般。」
郭絡羅氏搖搖頭,坐在阿雪身邊哄著阿雪吃了幾口湯,阿雪沒什麼胃口,不過是為了應付郭絡羅氏,才勉強喝了幾口,阿雪心中有事,有郭絡羅氏在旁,她不好開口,便對閩兒使了個眼色,閩兒會意,在郭絡羅氏旁邊說道,
「八福晉,您今天穿的這件衣服真好看,不知道上面的湘繡出來的花色,是請那家繡店制的,簡直栩栩如生,好似鮮花一般。」
八福晉身旁的侍女趕緊探頭說道,
「哪裡是請外面的繡店,這全京城,有哪個繡娘有我家格格的女紅手藝,姑姑可能不知道吧,自從我家格格與貝勒爺成親後,貝勒爺就沒有穿過外面制的衣衫了!」
「紅婧,就你多嘴,主子在說話,誰允你插嘴了!」八福晉紅霞染面,卻提了起主子的架子,呵斥了紅婧一句,紅婧縮了縮脖子,跪地請罪,阿雪笑了笑,指著紅婧說道,
「卿兒,算了,紅婧這丫頭說得也是實話,整個京城,誰不知咱八阿哥有福氣,取了個心靈手巧秀外慧中的嫡福晉。」
八福晉看了胤祀一眼,見胤祀臉上一派柔和之意,心中頓感溫暖,閩兒見機行事,拉著八福晉進了內室,非要向八福晉討教女紅,八福晉看了胤祀一眼,胤祀點點頭,輕聲說道,
「去吧,我與額娘說說話,你不忙出來,如是累了,就在室內的軟榻上歇歇,紅婧,好好伺候福晉。」
「是,貝勒爺!」
阿雪見閩兒他們進了內室,示意胤祀在她身旁坐下,這個兒子一向與自己不密,一時之間,她竟然不知從何說起,胤祀了然一笑,點著茶杯說道,
「額娘,您是不是要勸我,急流勇退謂之知機啊?哦,讓我想想您會說什麼,嗯,你一定會說,那高高在上的皇位不是我能夠奢望的,讓我趁早放棄,本分的做一個太平皇子,與卿兒平平安安踏踏實實的過一生,對不對?」
「難道這樣不好嗎?皇位對你,就這般重要,甚至要用自己的全部人生去賭,你根本就不瞭解你皇阿瑪,他是不會讓你成為皇帝的,如果你本分守己,還能平安過完此生,一旦你有二心,你皇阿瑪絕不會容你,我是你親生額娘,我能騙你嗎,胤祀,求你信我這一回,趁早放手吧,你在前朝結黨營私拉攏官員,又和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來往過密,這些事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更何況是你那英明睿智的皇阿瑪,胤祀,你別自作聰明了,聽額娘話,好嗎?」
胤祀突然冷冷一笑,抬首看向一旁的阿雪,諷刺的說道,
「不知道額娘這些話,有沒有跟四哥說過,或許在額娘心底,希望登上那皇位的人不是我,而是四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