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女子面如金紙,呼吸急促,她似乎陷入一場噩夢,在床上喃喃自語片刻也不得安寧,玄燁把小京放到一旁的椅子上,從角落的銅盆裡擰了一把溫熱的毛巾,仔細的給她擦拭著額頭密佈的汗珠,誰知他的手剛放到女子的額頭,就被她緊緊地握住了手。
玄燁微微掙扎,誰知那女子的額頭冰冷,手心卻炙熱得可怕,她拉住他的手,乾裂的嘴唇扯出一個弧度,嘴唇碰了碰,發出兩個單調苦澀的音節,
「別走」
只是這麼簡單的兩個字,卻讓玄燁的心無端得漏跳了一拍,他如同中了魔,任由她拉著自己的手,緩緩地挨著床邊坐下,女子安心的一笑,歪過頭去沉沉的睡去,外面頃刻間下起了大雨,豆大的雨滴敲打在木質的窗欞上,如同一首催眠的曲子,讓玄燁的心在一瞬間回到了好久好久的從前。
也是這麼一場大雨,讓他在大雨中看到了雲珠如九天仙女般的傾城容顏,那個兒時傾慕了許久的畫中人兒,如今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讓他無法抑制內心深處壓抑的感情,只想不惜一切代價的擁有她,讓她陪伴在自己身側,永不分離。
事隔多年,又是一場大雨,卻是不同的女人陪在他的身邊,這個女人,同雲珠當年相仿的年紀,卻對他說出了不同的話,讓已是不惑之年的玄燁諸多感歎,他第一次意識到,有些東西,即便他身為帝王,也是不可強求的,比如雲珠的心,縱使他用盡了方法,使盡了手段,也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玄燁看向在床榻上沉沉睡去的女子,心底突然一暖,他伸出手來,愛憐的撫摸上了女子蒼白的面容,正在這時,那前去熬藥的中年男子端著藥碗走了進來,看到床邊坐了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不由的一驚,出聲呵斥道,
「大膽狂徒,青天白日的,居然敢闖進醫館調戲良家婦女,你還不住手,不怕我去報官嗎?」
中年男人放下藥碗,隨手抄起門邊的一根倒藥用的木棒,高舉著朝玄燁而來,誰知他還未近得玄燁的身,就被從窗戶中闖入的黑影擋在了跟前,玄燁急忙搶身而上,及時制止影衛拔劍傷人,中年男子被玄燁的掌風推開,身體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幾大步,一直退到牆角才跌落在地。
「皇上恕罪,屬下護主不利,讓皇上受驚了!」那影衛跪拜在地,恭敬的給玄燁行禮,中年男子趴在地上,震驚莫名,這時白梓川已和胤禛帶著宮中的藥材回到了醫館,見玄燁站在後堂,均是吃驚不已。
「草民白梓川,叩見皇上!」
「兒臣胤禛,拜見皇阿瑪!」
「起吧,在外面,不必行這些虛禮。」
玄燁有些疲倦地揉了揉額頭,白梓川見狀,忙起身走了過來,輕聲說道,
「皇上可是龍體違和,可否讓草民把把脈象?」
玄燁擺了擺手,不甚在意的說道,
「老毛病了,你不必一驚一咋的,朕又不是七老八十,不用動不動就請脈,對了,那小姑娘是承乾宮侍奉的宮女吧?」
胤禛抬起頭,見玄燁對他說話,忙點了點頭,恭敬的說道,
「回稟皇阿瑪,這個宮女正是良貴人貼身伺候的宮女。」
「嗯,叫個什麼名兒?」
「名叫蔓葶,姓王,是蘇州知縣王國正的女兒。」
玄燁點點頭,走到胤禛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關切的問道,
「胤禛,皇阿瑪知道,你受委屈了,太子和胤禟,這次做的太過分了,回去後,皇阿瑪定會秉公處理,給你討回一個公道!」
胤禛搖了搖頭,陳懇的說道,
「皇阿瑪日理萬機,怎能因為我們兄弟間的小事費神,這次衝突,實在是因我們兄弟都正直血氣方剛的年紀,難免會爭強好勝,而刀劍無眼,切磋起來難免有疏漏,如是皇阿瑪硬要追究,反而會壞了我們兄弟間的情誼,如是皇阿瑪非要就此事給胤禛補償,不如就賞賜給蔓葶姑娘吧,她捨命為胤禛擋劍,胤禛心裡著實愧疚,良貴人那邊,胤禛也不好交代。」
玄燁仰頭笑了笑,重重地拍了胤禛幾下,甚為開懷的說道,
「果然是我愛新覺羅家的子孫,夠胸襟,夠氣度,胤禛,皇阿瑪聽完你這番話後,十分欣慰啊,你放心,朕已交代下去,定會全力救治蔓葶姑娘,她救了朕的兒子,朕自不會虧了她,等她傷好後,朕會給她一個意想不到的封賞,至於良貴人那邊,朕自會處理,一個小小的宮女,怎麼也比不上朕的阿哥精貴,雲珠她一向明理,自是明白。」
康熙三十二年春,承乾宮的宮女王蔓葶被冊封為密嬪,震驚整個朝野和後宮。
承乾宮再次成為後宮宮女心目中的龍門,接連出了一妃一嬪一貴人,而且都蒙受聖恩,享盡恩寵,可謂是得天獨厚的一方寶地,而這寶地的主人,即便為皇上生下了優秀卓絕的皇八子胤祀,在宮中多年,也僅僅是個貴人而已,比起從承乾宮出來的三人,身份天差地別,無不叫後宮眾人議論紛紛,唏噓不已。
阿雪不在意,反而為永巷感到高興,閩兒已經對阿雪這種過日子的態度習以為常,相比於承乾宮其他人的憤憤不平,她倒是淡然許多,陪著阿雪在花房裡照顧畏寒的花草。
阿雪聽閩兒說完事情的經過,秀氣的眉頭微微上挑,有些好奇的問道,
「密嬪?有意思,皇上也不知怎麼想的,居然給蔓葶那恬靜秀美的女子冊封了一個密字,這裡面可是有什麼隱含的意思不成?」
閩兒微微一笑,拿過阿雪手中的剪刀回道,
「據說這個密字,可是密嬪娘娘親自要求的,她在第一次侍寢之時,就跟皇上提了,皇上問她是何意,您知她什麼回的?」
「怎麼回的?」
「她說,她就是一個渾身充滿秘密的女人,讓皇上永遠在她身上探秘,永遠也厭倦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