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夜注定是個不平凡的夜晚,永和宮內,德妃屏退了一干閒雜人等,獨自在偏殿中等一個人,她的耐性一向不好,但獨獨對這個人,她卻有的是耐心,手邊的茶早就冷了,她卻絲毫不在意,仍舊拿起來自斟自飲,茶水冷,喝入腹中更冷,但她的心卻是熱的,一想到那人氣急敗壞的模樣,她的唇角就止不住的上揚。
德妃喝完一杯茶,起身把窗戶打開,她站在窗戶旁,黑白分明的眼底滿是炙熱的渴望,站在夜幕中的德妃,儀態端莊,眉目清秀,在銀白色的夜幕中宛如一幅美好的畫,可這一切的一切,在站在庭院中冷冷看著她的男人眼底,均是極端的厭惡,他對上德妃毫不避諱的目光,冷著臉從窗戶中躍了進去。
德妃反身關上了窗戶,轉過身來時,見那男人背對著她站在屋裡一角,交握的雙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骨節在屋內昏暗的光線中透出深刻的蒼白,她低垂下眼,走過去輕笑著說道,
「既然來了,就坐下來好好談談吧,你來得有些晚,茶都冷了,你等著,我去給你換一壺茶來。」
「不必了,你有什麼話就快說,說完我就離開!」
德妃的表情一頓,但她很快掛上了一抹嫵媚的笑容,輕移蓮步的走了過去,手剛要搭上男人的肩膀,那男人便動作極快的避了開去,只留她的手不高不低的停留在空中,男人在黑暗中緊皺了眉頭,冷冷的說道,
「德妃娘娘,請您自重。」
「自重?呵呵,自重!可惜的是,我骨頭輕得很呢,一點也重不起來,恭親王,要不然你教教繡兒,我該如何重起來?」
德妃的話裡滿是嘲諷,她的心底很酸很苦,在這個她愛入骨髓的男人面前,她甚至連尊嚴都不要了,可是他還是對自己不屑一顧,她不奢求什麼,只求他偶然的回眸,不經意的關心,甚至他的隻言片語,可是自從她成了皇上的女人,他就徹底從自己的生活中消失了,即便能在宮中遇到,他的眼底也不再有自己的影子,而是把自己視為透明的空氣,連一絲痕跡都不曾在他心裡留下。
常寧強忍著心頭的怒火,他實在很厭惡現在的德妃,她在宮中做的一切事情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那個記憶中青澀單純又楚楚可憐的姑娘,早已被後宮的明爭暗鬥侵蝕得面目全非,他出生於帝王之家,後宮之事他自是知曉一二,除了心底稍覺可惜外,他並沒有太在意,可是他沒有想到的是,這個女子居然如此大膽,幾次三番的勾引他,還對他毫不忌諱的表明愛意,他簡直不敢相信,這世上居然有如此不知廉恥的女人,而她令自己妥協的利器,是白梓川,那個深愛著她的男人願意為她付出一切,而她利用白梓川的愛,牽扯著自己,只因為在這世上,白梓川是他唯一的軟肋。
「你這個女人,怎麼這般不知廉恥!本王警告你,別以為梓川愛你本王就拿你沒辦法,惹怒了本王,本王一樣能讓你生不如死!」
德妃看到常寧因憤怒而猙獰的面容,突然低垂著頭笑了起來,而後不可自抑的越笑越大聲,常寧低咒一聲,飛身過去摀住她的嘴,壓低聲音呵斥道,
「你瘋了嗎你,半夜三更這般大笑,你是要故意陷害本王?!」
德妃停住了笑,一雙黑白分明的眼裡滿是絕望與憎恨,她拉下常寧的手,轉過身來死死的看著他,一字一句的說道,
「今個我讓你來,是想讓你決定一個人的命運,你讓他生,他就生,你讓他死,他就死。」
常寧一把揪住德妃的衣領,咬牙切齒的說道,
「該死的女人,你又在玩什麼花樣,本王告訴你,如你膽敢在本王眼皮底下耍花樣,本王能讓你無聲無息的在這後宮之中消失,你最好給本王牢記這一點!」
德妃被常寧的手勁勒得面目青紫,常寧說完後,冷哼一聲,毫不客氣的把德妃甩落一旁,德妃的身子不受控制的跌倒在一旁的梨花檀木香椅上,扶著椅背劇烈的咳嗽了起來,好一會兒她才緩過神色,癱軟了身子坐在椅子上面,滿眼挑釁的看向一臉怒火的常寧。
「多謝恭親王提醒,恭親王放心,我這條賤命得來不易,在沒有得到我想要的東西以前,我是不會捨得死的,自然會牢記恭親王的叮囑,好好的活下去。」
「哼!」
德妃扶著座椅起來,當先一步往內室走去,常寧站在原地不動,神色中滿是戒備,德妃從桌案上拿起了火折子,點燃了屋內的一盞燭台,拿在手裡往前走去,果然未聽到身後跟隨的腳步聲響起,她笑了笑,舉著燭台轉過身,滿是戲謔的看向緊皺雙眉的常寧。
「怎麼?在戰場上天不怕地不怕的大清恭親王,居然會怕我這麼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子嗎?」
「你手無縛雞之力,你的心比任何一個男人都要惡毒!」常寧嘶啞著嗓子,憤怒的指著德妃,德妃收起了戲謔的表情,舉著燭台的手在半空中劃出了一道詭異的弧線,常寧心下一驚,往前邁了一步,低吼道,
「你要幹什麼?」
「幹什麼,恭王爺,你信不信,我的手只要往前這麼輕輕一探,這條易燃的天蠶絲帷帳就會迅速的燃起來,永和宮要是在深更半夜裡走水了,一定很熱鬧,是不是?」
「瘋子,你這個瘋子,好,本王過來,本王倒要看看,你這個惡毒的女人能把本王怎樣!」
「放心,恭王爺您是個孔武有力的大男人,我還能強了您不成,呵呵,呵呵呵……」
常寧深吸了口氣,不去理會德妃能把人氣瘋的話,他咬著牙,踩著重重的步子走入內室,卻見德妃把燭台放到了一張小床旁邊的高腳桌上,側著身子坐在了那小床的邊緣之上,伸出手來,輕柔地撫摸上了床上之人略顯蒼白的面頰。
常寧心中頓時湧起一股強烈的不安,他幾步走上前去,凝神看向床上之人,這一看之下,他的心跳幾乎都停止了,常寧倒吸一口冷氣,一把抓住德妃的手,震驚又恐懼的說道,
「賤人,你把四阿哥怎麼樣了!」
德妃任由常寧用力的握住自己纖細的手腕,她抬眼看向常寧,眼底不見一絲愧色,另一隻手輕柔地撫上常寧溫熱的大手,嫵媚多情的說道,
「你終於肯碰我了,你的手還是跟以前一樣溫暖,這麼多年過去了,竟是一點也沒有改變。」
常寧看向德妃癡迷的表情,胃裡幾乎作嘔,他像是被什麼東西燙到一樣,猛地放開德妃的手腕,俯下抱起昏迷不醒的四阿哥就要往外走,誰知德妃卻從烏髮中拔出一根尖銳的金釵,抵在雪白的喉嚨處說道,
「你敢帶胤禛出這房門一步,我立刻自盡在你面前,到時候我看你如何跟皇上解釋這一切。」
常寧怒不可止,他俊美無雙的面容上烏雲密佈,轉過身來時,全身都因巨大的憤怒而微微發抖,低頭看向懷裡氣息微弱的四阿哥時,更是心痛不已,幾乎是低聲下氣的跟德妃說道,
「你究竟要怎麼樣!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情,胤禛總是你懷胎十月誕下的親生骨血,你的心究竟是什麼做的,居然能對親生兒子下此毒手!」
「是啊,胤禛是我的兒子,他生下來的時候,我是想過要好好撫養他的,可是皇上一道聖旨,就把他過繼給了鍾粹宮的佟貴妃,日後無論我對他多好,他總是視我為無物,在他的心底,我比不上鍾粹宮的佟貴妃,更比不上承乾宮的良貴人,我這個額娘,僅僅是給了他生命的女人罷了,在他的心裡,根本沒有我的位置!有了六阿哥後,我本想找機會殺了他的,因為他存在一天,我就危險一天,這個隱患埋在我的身邊,隨時隨地都有可能東窗事發,而我正值聖寵,將來會有更多的兒子,犧牲一個和我不親的鍾粹宮養子,無論從哪方面來看,對我都是利大於弊的。」
「湘繡,事到如今你還在為自己找借口,你想除掉胤禛,是不是因為他是梓川的骨血,你利用這個孩子,讓梓川為你做了那麼多違心之事,現在你又有了身孕,就迫不及待的想要除掉胤禛,好徹底毀滅你背叛皇上的證據,我真的無法想像,這世上居然還會有你這等心狠手辣的女人!」
德妃坐在胤禛的小床上,對著常寧無聲的大笑,她的手又往前探了幾分,細嫩的皮膚吹彈可破,哪裡經受得起她如此的摧殘,只是一瞬,那刺目的鮮血便順著她高昂的脖頸流了下來,德妃聞到空氣中的血腥味,笑得更加嫵媚,對常寧說道,
「恭王爺,這孩子是死是活全在你一念之間,你如肯依了我,我自會保這孩子平安,如你不肯依我,今天你就眼睜睜的看著我們母子共赴黃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