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容若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府上的,只覺得三魂去了七魄,整個人都似不再完整一般,走到他後面的顏熙很是擔憂的看著他,想起昨夜自己與他剛剛經歷之事,又忍不住一陣欣喜一陣臉紅,能成為名滿京城的納蘭府大公子納蘭容若的女人,即使是個妾,也足夠她歡喜一生了。
覺羅氏紅著眼來到納蘭容若的寢室,她先強打著精神安頓了顏熙,又指派了兩個伶俐的丫鬟去伺候她,顏熙經過孔清月的調教,為人處事上有了很大的改善,她乖順的點了點頭,維持著最標準的儀態隨著那兩個恭敬的丫鬟去了偏房,只不過在轉身的時候擔憂的看了一眼坐在床上失魂落魄的納蘭容若,明媚的雙眼裡閃過一絲不忍和心疼。
納蘭明珠從角落裡走了出來,覺羅氏看到納蘭明珠,強忍一天的淚水就要決堤而出,納蘭明珠摟過她的身子,安撫的拍了拍她的後背,覺羅氏低頭靠上納蘭明珠的肩膀,壓抑的哭了出來。
過了一會兒,覺羅氏的哭聲漸漸低了下去,納蘭明珠充滿疼惜的扶起她嬌柔的肩膀,輕聲說道,
「夫人,你也累了一天了,先下去歇歇吧,讓我和容若談談,好嗎?」
覺羅氏紅著眼睛點了點頭,貼身伺候的丫鬟芝香忙躬身走過來,扶著覺羅氏小心翼翼的走了出去。
納蘭明珠看著神情憔悴的兒子,滿腹悲憤卻又無處可說,只是慢慢的走到他面前,低低的喚了句容若。
納蘭容若兩眼呆滯,只是緊緊攥著一串琳琅環珮不說話,納蘭明珠看向那環珮,知道那是他與阿雪的定情之物,當下心內起伏,半響也說不出話來。
片刻後納蘭容若低沉開口,他握著那環珮放到胸口,雙眼突然染了神采,堅定的說道,
「阿瑪,請恕孩兒不孝,孩兒放不下阿雪,如生不能在一起,死便在一塊吧。」
納蘭容若說完便站起身,衝著外面跑了出去,納蘭明珠一陣頭暈目眩,忙喊著
「攔住大少爺,攔住他…」
外面一直候著的僕從趕緊跑過來把納蘭容若團團圍住,納蘭容若雙目赤紅,髮絲飛揚,渾身充滿憤怒的戾氣,哪有平時半分溫潤如玉清風朗月的樣子,他左右揮拳,下手絲毫不留餘地,那些僕從顧忌著他的身份,也被他暴怒的樣子震懾到,一時間居然被他一個人打得連連後退,眼看他就要衝出納蘭府,機靈的僕從連忙把大門關上,幾個人抵在門前,阻止著他出去。
貼身伺候他的小廝常冉更是不顧安危的抱住他,抵擋著他的拳腳,直到嘴角滲出鮮血來也不放手,
「放開我,你放開我,我要去救阿雪,去找她,她是我納蘭容若的妻子,是我明媒正娶,與我拜過天地的結髮妻子啊,皇上憑什麼搶走她,憑什麼!!!憑什麼!!!我納蘭容若到底做錯了什麼,老天爺啊,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納蘭明珠氣喘吁吁的追了上去,站在納蘭容若的面前,揮手就給他一巴掌,納蘭容若的頭歪到一邊,嘴角慢慢流出鮮血,常冉嚇得連忙鬆手,大叫一聲
「大少爺!」
納蘭明珠揮手斥退了他,一把扯過納蘭容若的身子,同樣歇斯底里的喊道,
「容若,你醒醒吧,醒醒吧!那是皇上,他擁有的是天下至尊的皇權,你是什麼身份,你能質問他憑什麼嗎?別說他看上了你的妻子,就是他要了你的命,你也沒有權力問憑什麼!」
納蘭容若掙開納蘭明珠的雙手,赤紅著雙目悲憤的後退了幾步,一邊走一邊指著大門,拍著胸口悲痛欲絕的說道,
「我不服,我不服!我要去宮中問問他,為什麼要陷害我,那個該死的女人就是他設計的,他居然用這種齷齪的手段來陷害我,阿雪看到我與這個女人赤身**的躺在一起了,她一定是誤會我了,我要進宮,我要跟她解釋清楚……」
「容若啊,你別傻了,阿雪那孩子心思靈秀,她如何不知道是皇上玩弄的手段啊,但她又能怎麼辦,你私自入宮*亂宮女,本來就是抄家滅族的大罪啊,她如果不在皇上面前演戲,你又如何能全身而退呢,如今顏熙被皇上賜給你做妾,雖然是妾,但也是皇上的恩旨啊,顏熙就是皇上派到你身邊的眼睛,你的一言一行均要謹慎,否則即使阿雪順從了皇上,也保不住你的性命啊!你能不能體會阿雪的苦心,不要再折騰了,容若,我的孩子,你就認命吧,阿瑪求你了!」
納蘭明珠忍不住內心的淒苦,回想到兒媳今日那幅生無可戀的模樣,在看著眼前兒子痛不欲生的光景,雙重的打擊下讓他的身子也有些支持不住了,納蘭明珠的第三子納蘭揆方剛從外面回來,見納蘭明珠搖搖欲墜的身子,忙過來扶住他,又看見自己狀若瘋癲的大哥,嚇得倒抽一口冷氣,啞著嗓子問道,
「阿瑪,大哥,出什麼事了?嫂嫂呢?歸省也有段日子了,怎還不見她回來。」
納蘭容若聽聞更是傷心,納蘭明珠拍了拍三子的肩膀,有氣無力的說道,
「你嫂嫂以後都不會回來了,以後莫要再問了。」
納蘭揆方聽納蘭明珠這麼說,急得當下就紅了眼,他拉扯著納蘭明珠的衣袖,焦急的喊道,
「為什麼,阿瑪,為什麼嫂嫂不回來了,哦,對了,我剛聽下人說大哥新納了一房妾室,是不是因為大哥納妾了,所以嫂嫂才生氣不回的?」
他這話又刺激到了納蘭容若,當下就打飛了兩個僕從要往府外沖,納蘭明珠扶著三子放聲大喊,
「容若,你還記得阿瑪給你說過的先帝之事嗎,當年的襄親王還是先帝的同胞兄弟,一道聖旨而下,董雲宛不也入了宮做了皇貴妃,襄親王府是個什麼下場,你是知曉的,納蘭府不過是臣子府邸,與親王府相差甚遠,你就算不顧自身性命,難道要讓整個納蘭府為你的行為陪葬嗎?!」
納蘭容若頓住了前行的身子,回頭看向了自己的阿瑪,自己的幼弟,又看了看被他打翻在地個個面色青腫的僕從們,他赤紅的雙眼慢慢變得朦朧,滿腔憤怒的火焰似被一盆冷水從頭澆下,讓他整個人的力量都在一瞬間抽離乾淨了,納蘭容若仰天而望,突然開始輕笑,到後來笑聲越來越高,漸漸變成不可抑制的狂笑,他笑著笑著,突然雙目圓瞪,額頭青筋根根蹦出,就這麼瞪著雙眼倒了下去,納蘭明珠父子嚇得面無人色,趕忙換了府中大夫趕來診治,納蘭明珠抱著納蘭容若軟綿綿的身子,內心一陣悲痛,終是忍不住落了淚,心想著兒子這一生的幸福,恐怕就這樣斷送乾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