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紫禁城格外蕭索,阿雪扮成小太監的模樣拉著身後同樣扮成太監的衛娟沿著宮牆小心翼翼的朝承乾宮走著,衛娟有些害怕,她在宮中待得日子久了,聽聞的傳說便也多,而宮中的傳說中關於承乾宮的則傳得最為邪乎,她縮頭縮腦的躲在阿雪嬌小的身子後面,兩隻手臂都在不自覺間纏上了阿雪的一隻胳膊,一雙眼睛警惕的看著周圍,生怕撞上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阿雪一隻手打著氣死風燈往前面探路而行,今天的日子有些奇怪,夜晚突然起了一陣狂風吹得宮牆兩旁冒出的粗壯樹枝搖晃個不停,那些斑駁的樹影便打在了宮牆之上,燈光猛地照上去,在深夜中看著還真有幾分嚇人,衛娟不停的在心底給自己打氣,她幾乎閉上了眼,只是下意識的抓緊了身邊之人泛著陣陣沁香的柔軟軀體,機械式的邁動著有些僵硬的腳步。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兒,身邊的人突然停下了腳步,衛娟先睜開一邊眼睛,這才發現承乾宮已近在眼前了,阿雪也不看她,逕自的瞧了瞧承乾宮落了厚厚灰塵的牌匾,有些感歎的說道,
「昔日的三千寵愛於一身,也不過是今日一杯末世黃土罷了,什麼帝王寵愛,什麼無上尊榮,只不過是南柯一夢,鏡花水月般的浮塵泡影而已。」
「妹妹你在說些什麼啊?」衛娟被一陣狂風吹得睜不開眼,她看著面前這陰慘慘的宮殿心裡更是打顫,剛要開口說些什麼,阿雪伸手摸了摸那宮殿前落的大銅鎖,有些好笑的說道,
「瞧瞧,這麼個鬼地方居然還落鎖了。」
衛娟看著心下一喜,阿雪拍了拍手上的灰塵,拉扯著衛娟來到一側宮牆,先目測了一下宮牆的高度,然後喜滋滋的說道,
「這個高度正好,如再高一點點,恐怕我帶個人就飛不上去了。」
阿雪把手中的氣死風燈塞到衛娟手裡,略略活動了一下手腳後便飛身上了宮牆,她往下面看了看,選定了一個地點後把身後背的一個小包袱扔了下去,後又飛身而下,拉過一旁發呆的衛娟,笑著說了一聲姐姐抱好了便飛了上去。
衛娟嚇得連連驚叫,也幸好今夜風大要不然被她這麼一叫恐怕要驚動不少人過來,阿雪坐在宮牆上摀住她的嘴,又拍了拍她被風刮得有些紅的臉龐,衛娟聞到鼻尖那熟悉的香氣後慢慢住了嘴,隨後戰戰兢兢的睜開眼睛,正看到自己被阿雪一隻手摟著坐在承乾宮高高的宮牆之上。
「姐姐,怎麼樣,坐於這夜晚的承乾宮宮牆之上,感覺還不錯吧?」
衛娟看不真切阿雪蒙在黑色面紗之下的面容上是什麼表情,不過從她的言語中猜測她定是臉掛笑意頗有些得意洋洋,衛娟環視了一下四周,只覺得陰風陣陣衰草慼慼,這感覺實在不太妙,她看著阿雪期待的眼神,只好哭笑不得的回道,
「還算……過得去。」
「怎麼算過得去呢,你想啊,能在如此月黑風高的夜裡飛上這座鬼宮的牆頭欣賞夜景,恐怕連乾清宮裡住著的康熙皇帝都未做過呢,你我這也算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上天入地絕無僅有的一次經歷了。」
衛娟抱著阿雪的腰身咧開嘴笑了笑,阿雪見她被牆頭的風吹得東倒西歪,也不再逗弄她,摟著她輕輕從牆上飛了下來,衛娟感到雙腳沾到地面才慢慢睜開眼睛,兩個人呆了一會兒,均發出驚歎的聲音。
阿雪走過去撈起那個小包袱,一邊拍了拍上面的浮土一邊讚道,
「這承乾宮真是個奇特的地方,外面陰風陣陣冷風襲襲,裡面倒是無風無波的,瞧瞧,還種著大片杏林呢,好美啊。」
阿雪張開雙臂高興的衝著那片杏林奔了過去,此時正值春天,杏林裡的杏花開得正艷麗,阿雪奔跑在那些白色的杏花中間高興得不行,她招呼楞在一旁的衛娟說道,
「姐姐,還等什麼呢,趕緊過來啊,這承乾宮真是個漂亮的地方,在這片杏林中教姐姐跳舞真是再好不過了。」
衛娟也被眼前的美景驚詫的說不出話來,她呆愣愣的走了過去,見阿雪已摘下頭上戴著的太監帽子,從那包袱裡扯出一條金黃色的錦緞來披在身上,阿雪手中帶勁兒,於漫天杏海中把那肩上錦緞揮舞得如同一條飛舞的游龍一般,衛娟捂著胸口站在原地,一張小巧的嘴巴不自覺的張開了,眼睛也似被定住了一般,追隨著那抹在杏林中隨意而舞的身姿而動,生怕漏看了什麼,
「姐姐,你看好,練這彩綢舞說難不難,說易不易,姐姐你四肢修長,又因你在辛者庫長期勞作練就了一雙好臂力,學著彩綢舞便具備了一般女子難以達成的先天條件,只是你的腰身有些僵硬,要注意在旋轉騰挪之間使用腰力,目光要凝而不散,但也不能顯得過於呆滯,腳步要輕便,多用前半部分的力道…….」
阿雪一邊跳一邊說,衛娟則邊看邊記邊模仿,兩個人均是十分認真,這一個時辰的時間過得飛快,待衛娟被阿雪摟著從辛者庫的土灰牆上飛落下來時已隱隱見得遠處晨曦的一抹極淡的亮光,阿雪拍了拍衛娟滿是汗水的臉,頗有些心疼的說道,
「姐姐累了吧,快回去瞇兒一會兒吧,白日裡還要勞作呢,姐姐再忍一忍,這苦日子馬上就結束了。」
衛娟微笑著搖了搖頭,拉著阿雪的手說道,
「我有什麼累的,倒是勞累妹妹抱著我這麼大的人在這宮中飛來飛去的,妹妹快回去吧,納蘭大人久不見妹妹過去,怕是在宮外急得都跳腳了吧。」
阿雪早知衛娟聰慧,見她點破自己的身份也不意外,隨後便笑著飛身而去,衛娟看著她翩然而去的背影,不由的說道,
「妹妹你果真是個聰明人,故意掩了那天仙般的容貌只為了守在納蘭容若身邊,我衛娟承了你這麼大的恩情,恐這一生也不會與他有什麼交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