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雪還是第一次來到辛者庫這種地方，也是有生以來第一次接觸這些生活在最底層的人兒，凝碧看著她覆在面紗後的一雙秋水瑩眸裡滿滿都是驚訝神色，料想她定是從蜜罐裡長大的，不似她們這些個粗人是從最下面掙扎的爬上來的，她微微開口探道，
「姑娘，要不要奴婢陪您進去？」
「不用了，你不是和內務府的管事打好招呼了嗎，我就進屋和她單獨談一會兒便會離宮，這裡雖說是個生僻地方，但也難免會被外人看到，你的身份太招眼，還是趕緊回延禧宮伺候吧。」
凝碧給阿雪福了個身子後告退，阿雪看了看門前那個烏黑的匾額，張口默念了一遍辛者庫三個字，便掩了面紗進了去，惠嬪辦事很是妥當，不久她就進了一間佈置得還算乾淨的小屋內，那管事的太監還貼心的倒了兩杯熱茶過來，阿雪謝過了他，隨後便撿了一個乾淨的凳子坐了，淡淡的看向對面一臉侷促不安的女子。
「你叫衛娟。」
衛娟點了點頭，阿雪見她似乎是新換了一件乾爽的粗布衣服，有些枯黃的頭髮梳成了一個簡單的盤髻置於腦後，她一直低垂的頭，阿雪看不真切她的面容，但她露在外面的一雙手佈滿了大大小小的老繭，指關節處還生有幾個未曾痊癒的凍瘡，看著的確叫人心生憐惜。
「今年多大了？」
「回姑娘話，過年奴婢就滿十八了。」
「你抬起頭來跟我說話。」
「奴婢不敢。」
「有什麼不敢的，我叫你抬頭你就抬頭，我的脾氣一向不太好，莫不要給你自己招惹麻煩。」
衛娟聽後抿了抿嘴角，她眼神四處游移慢慢的抬起了頭，阿雪低著頭看她，當她扭扭捏捏的全抬起頭時，阿雪微微露出一絲笑意，
「倒是生得幾番姿色，我問你，你是願意在這見不得天日的地方孤獨終老，還是願意出宮去換了身份重新活一回？」
衛娟猛地抬起了眼，見面前之人身姿翩然氣度不俗，雖然她不知道她是宮中哪位貴人，但能讓內務府的管事太監都畢恭畢敬的人身份定不會簡單，像是久在黑暗中掙扎之人忽然見到了光明，衛娟那如死灰般的臉上忽而升起一抹奇異的亮色，但也只是那麼短短一瞬，她似乎又想到了什麼，咬著嘴唇微微的搖了搖頭。
「可是擔心你的母親？」
「姑娘……」
「我既然能保你平安出宮，自是做了周全的安排，不過可能要委屈你安個不甚乾淨的身份，這樣才好躲開戶部的落檔，待日子久了認識你的人多了，假的也變成了真，現在萬事俱備，只欠你這股東風願不願意吹出宮牆……」
「奴婢當然願意，只不過不知道姑娘要給我安個什麼身份？」
「江南水榭最有名的女伶院，天香閣的頭榜名牌，沈宛，小字御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