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順治十八年紫禁城養心殿
年輕的順治帝躺在龍床上面色蠟黃氣若游絲,孝莊太后陪伴在側,輕輕的撫摸著兒子消瘦的面龐,看著順治的眉頭緊緊的皺著,好像陷入了某種夢魘之中不可自拔。
福臨渾渾噩噩的睡著,夢中繁花盛開,空氣中飄著淡淡的香氣,他緩緩步入一片杏花林中,見一女子拿著一卷詩書在無邊無際的花海中細細品讀,該女子烏髮如墨眉眼如畫,穿著一件月牙白的旗裝,只在袖口領口處點綴了幾朵玉蘭,細膩圓潤的耳垂上綴著珍珠,在兩邊的青絲遮掩下半露著一抹柔和的珠光。
福臨的心頓時跳得急促起來,他猛地跑過去欣喜的喊了一聲「雲宛!」,卻在即將碰觸到佳人的時候景色驟變,漫天花海變成了一片殷紅,一個披頭撒發的女人如鬼魅般跳了出來,她怒睜著雙目,雙手如利爪一般向福臨揮舞而來,口中不停的叫喊著,
「福臨,你還我兒子命來,還我兒子命來!」
福臨被駭得連連後退,卻猛然貼上一具冰冷的身體,福臨被嚇得一下子退出老遠,卻見面前走來的是自己的十一弟襄親王博穆博果爾,他面容淡然微微含笑,穿著大清親王的華貴服飾,更是顯得身姿挺拔器宇不凡,他沖福臨伸出雙手,慢慢的說道,
「皇帝哥哥,我來接你了。」
「不,不,朕不跟你走,朕不跟你走,雲宛,你在哪裡,雲宛!快出來見朕!」
「皇帝哥哥,你忘了嗎,雲宛是我的福晉啊,她不會跟你走的,她是要和我在一起的。」
襄親王平靜的說道,伸出的雙手慢慢垂落下來,站在一片血海中冷冷的盯著福臨,福臨指著他,一邊倒退一邊反駁道,
「你胡說,雲宛是朕的皇后,她生是朕的人,死也是朕的鬼!」
福臨憤怒的叫道,卻被一隻**潰爛的手抓住了身子,他被嚇得大叫起來,掙扎後發現抓住自己的是一臉血污的麟趾宮貴妃娜木鐘,她披散著頭髮,血紅的舌頭長長的伸了出來,對著福臨陰狠的說道,
「福臨!你這個陰狠的人兒,你記恨我在你小時候曾陷害於你,便拿我的兒子來報復,可是博果爾有什麼錯啊,他從小便信賴你,對你這個皇帝哥哥千依百順惟命是從,可你做了什麼?!你搶了他最心愛的女人,讓他在眾人面前抬不起頭來,逼得他含恨自殺,福臨啊福臨,你當真是好狠毒的心腸啊。」
福臨拚命掙扎,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擺脫娜木鐘的糾纏,他撲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喘氣,卻見到一雙繡著白玉蘭花的宮鞋慢慢的走到了自己面前,他抬起頭來,見到雲宛穿著貴妃的緞蘭華服,懷裡抱著一個嬰孩一臉憂傷的看著他。
「雲宛,朕的雲宛,你終於肯來見朕了,終於來了!」
福臨猛地起身向雲宛撲去卻撲了一個空,雲宛抱著孩子站在一片血霧之中,滿是憂傷的看著自己懷裡的孩子,
「皇上,我不能和您在一起了,您把我從王爺的身邊搶了過來,可知我內心深埋的愧疚和憂傷,我於順治十三年進宮,王爺便在順治十三年去了,我是身懷罪孽的人啊,這種沉重的罪孽感是您給再多的榮寵也消磨不去的,皇上您看,這是我們的孩子,他本該快快樂樂的活在這個世上的,就因為我的罪孽,佛祖要懲罰我所以才奪走了他的命啊,皇上,我於十三歲在杏林花海初見你,從此墜入三千繁華夢中久睡不醒,這一世,不傾城、不傾國、卻傾我之所有,我終是愛上了您,所以注定我要永綴苦海,終不解脫。」
雲宛的身影慢慢淡去,福臨絕望的呼喚著她卻怎麼也留不住那一抹淒楚的背影漸漸遠去,一旁的娜木鍾大笑出聲,狀若瘋癲的在一旁說道,
「福臨啊福臨,你可知道愛新覺羅家是被詛咒的,當日女真部族第一美女東哥被太祖逼婚,於城破之日在漫天火海中從高高的城牆上跳了下去,她臨死前曾以自身鮮血向天發誓,只要葉赫那拉族有一個女人,定要覆滅你們愛新覺羅家族!太祖悲憤莫名,但於千軍萬馬之中也就只能眼睜睜的聽著東哥一字一句的說著,她詛咒愛新覺羅家永遠得不到真愛,就算得到也會馬上失去,說完便縱身躍入火海化作一片灰燼,可憐她如此風華就這樣香消玉殞了,呵呵,福臨,你縱使得到了雲宛,終是逃不開這血的詛咒,而擁有了短暫的幸福後,面對生離死別恐怕會更加的痛不欲生吧?」
福臨震驚莫名,於夢中狂舞雙手,終是一聲大喊從龍床上立起身來,孝莊太后被嚇了一跳,忙探身去攙扶虛弱的兒子,但見福臨滿頭是汗,雙目呆滯的喃喃自語道,「原是如此,原是如此啊…。」話未說盡便仰面噴出一口鮮血,待太后驚叫著喚來太醫,福臨已保持著原有的姿勢斷了氣,只見他僵硬的坐在龍床上,雙目圓瞪嘴唇微張似有滿腹話語要述說,孝莊太后早年喪夫中年喪子,此刻更是悲傷難忍,抱著大去的福臨嗚嗚的哭了起來。
清順治十八年正月初七,愛新覺羅福臨病逝於北京紫禁城養心殿,遺詔立八歲的皇三子玄燁為皇太子,繼帝位,命索尼、蘇克薩哈、遏必隆、鰲拜為輔政大臣,值得疑惑的是,順治的遺詔更像是罪己詔書,共羅列了自己十四條罪狀幾乎完全否定了自己一生的政績,孝莊太后對此不發一言,望著殿外的飛雪喃喃自語道,
「姐姐,你終是不能原諒我,還是把福臨從我身邊帶走了,如有來生,我願做你的姐姐替你受盡一切苦楚,這樣是否就能撫平你心中永不癒合的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