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騰空翻身,摘落數片柳葉,運足力道,將柳葉甩飛,柳葉便似鋒刃利刀,盡數插在桃樹軀幹上。李信驚歎:「好劍法,好功夫。」趕至環英身前道:「好姐姐,你的武藝太讓我羨慕,能否把你的『天罡地煞』傳授與我?還有那柳葉飛刀、沖天輕功?」摸樣很懇切。環英道:「當然可以,我教你武藝,你也教我武藝,不就成了?」李信興奮,說道:「正是,正是。」此後,兩人相與研習武藝。
幾日過去,李信正有進展,習劍。忽聞牆外有眾人跑動,李信眼望環英,問道:「外面有什麼事?」環英詫異,翻身立於牆上,但見天龍幫弟兄蜂擁跑入天龍府,聚集天龍場上。默語:「幫中定有大事了。」環英遂招呼李信,姐弟二人提劍奔往天龍府。李信問及一位弟兄。弟兄告知,於震青手下梁夫東率人前來蒼巖山,說要見識天龍幫雄威。不多時,一門衛來報,紅日幫已近天龍府了。李天木領了眾兄弟迎出,行未遠,便遇上紅日幫。雙方靠近,但見南方一面旗,蒼黃天,左邊火紅日,右邊白字「於」,北方一面旗,一條金龍,張牙舞爪,昂首翹尾,游翔於青藍天。天龍幫弓箭手趕至伍頭,排開大陣,張弓搭箭。一將官喝道:「前面人聽著,此處是天龍府,不得擅自闖入,停下人馬。」一位馬上男子舉手止住行軍,勒住馬頭,不屑望了天龍旗一眼,又掃視李天木等,發話道:「哪位是李天木?」李天木拍馬於眾頭領中走出,拱手道:「在下李某。」那男子打量李天木道:「在下梁夫東,久聞貴幫多豪傑,梁某一介武夫,想見識貴幫武藝,如何?」
李天木笑道:「梁兄弟好興,梁氏三兄弟之名李某早已仰慕,今本幫能會武林奇才,那是本幫榮幸!哪位弟兄肯與梁兄弟見教一番呢?梁兄弟今日有閒,眾位不可浪費時辰呀,梁兄弟呆會兒回去,你們以後想與他切磋技藝便沒機緣了。」如此說話,顯是想打發梁夫東快些離開。話音方落,曾林從一弟兄身前拿過長槍,拍馬而出,直奔梁夫東,喝道:「姓梁的,我不管你是來切磋什麼武藝,還是另有鬼胎,轉告你的狗幫主,他想打我天龍幫的主意,老子我恭候他呢!」梁夫東道:「閣下通上姓名。」曾林罵道:「他娘的崽仔,我是你老子。」說罷,一槍捅將過去。梁夫東急急避開,一式隔空取物,「呼哧」一聲,只手抓過一位弟子長槍,道:「就與你來個馬上斗槍吧。」說罷,一槍反擊向曾林。曾林用槍擋開。梁夫東緊接又指喉頸。曾林大驚,慌忙避開快槍。幾式過來,曾林便覺敵手槍法緊湊精湛、準確有力,當下聚集全神,小心應付著。兩人拆了數十招,眼看曾林漸招架不住,王勇全心急,手操兩刀,拍馬衝上前,當即擊開了梁夫東長槍,對曾林道:「兄弟快離開,這廝讓我應付。」說罷,舞起雙刀,「霍霍」砍向梁夫東,梁輕笑一聲,挺槍戰向王勇全,兩人同樣拆了數十招,王勇全漸處下風,梁夫東卻越戰越勇。李天木在旁直搖頭,歎道:「梁氏果真名不虛傳。」轉頭又對郭開朋道:「王兄弟這樣鬥下去,恐怕是凶多吉少。」郭開朋會意,喊道:「王兄弟,幫主有話與你說。」王勇全虛晃幾刀,即刻抽身回來。梁夫東連敵兩位對手,自是瞧不上天龍幫的人,冷語道:「哪位還想與梁某見教麼?」眾統領敢怒不敢言,情知不是敵手,只是睜大眼瞪著梁夫東。李天木深感羞慚,堂堂一個天龍幫,竟讓他一人壓倒了,心下不知如何收場。
梁夫東正得意,忽聞「匡當」一聲,一粒石子打中紅日幫旗桿上,眾人看時,石子已擊得粉碎,旗桿震脫人手,從中折斷,紅日白字旗倒落於地。雙方之人皆瞠目結舌,嘖嘖稱奇,那石子飛速之快,力道之猛,實世人罕見的高深內力之人所發。但誰也不知石子所出何人之手?梁夫東又驚又怕,驚的是自己今次見有武道高人,怕的是發石之人武藝在己之上,對自己和紅日幫日後不利。以石子飛向及擊中方位,梁夫東判斷石子於天龍幫眾人中發出,究竟哪個卻不得而知。李天木等人同樣察覺,只是太覺奇特。多少年來,李天木等從未見過本幫有甚高人,而今卻何以出現?唯獨霍分先是詫異,便即恢至正色,往後留上一眼。梁夫東道:「天龍幫原來是臥虎藏龍,在下當真首次見曉,不知此高賢肯與梁某見上一面麼?」梁夫東正值侯話,忽又見一物飛向自己,梁反應未及,偏覺髮束被擊,頭髮披將下來,兩件輕物飄落於地:梁夫東之俏頭、一片綠葉。以葉片從遠處切斷巾帶,而又準又快,此人武藝便可見一斑了。這下梁夫東可真又怕又羞,適才得意相全消了,扔下一句「我們還會相見。」知趣走了。李天木等看著梁夫東如此狼狽,皆忍俊不禁,懷著滿肚子的怪異,打道回府。
卻說梁夫東回到欒城,身邊跟著幾位男子,見了於震青。其實梁去天龍府一行,並非為了什麼見教武藝,旨在探清天龍府所在蒼巖山地勢、方圓大小、天龍幫弟子人數、生活景況及人員狀態。幾位男子便把所見之情如實陳訴與於震青,並交給一張天龍府與蒼巖山地勢圖形。那於震青其貌不揚,方臉細眼、鼻大眉直、雙肩寬厚,儼然一位敦實莊稼漢。若非沒穿一身破舊衣服,誰都認為是個土裡土長、不起眼的農人。於震青退下探子,對所得之情頗感滿意,與梁夫東道:「天龍府一行,感覺如何?」梁夫東道:「天龍幫山下良田萬畝,山上牛羊成群,蒼巖山險峻陡峭,易守難攻,氣派著實不小,非同江南幫派。若是閃電快攻,出奇制勝,方是上策。」說罷愁眉不展,低頭不語。梁夫東自打蒼巖山上受了天龍幫戲辱,一直悶悶不樂,又見有人武藝在己之上,心裡更是不舒服。梁夫東武藝超群,從未遇上敵手,也從不把江湖武人放眼裡,他只認為自己是天下無敵,今日受挫,哪能不起嫉妒排斥之心?於震青問他為何不悅。他便把飛石折旗、飛葉散發之事告知震青,震青聽後,勃然大怒,拍桌吼道:「這伙山賊太是囂張,三日內,我非全拿下他們不可。這口氣怎能嚥下?」當即喊來傳令兵,招來十首士、五十大士。紅日幫職位四等,依次為首士、大士、小士、勇士。全幫十首士、五十大士、五百小士、五萬勇士。等級、紀律頗森嚴。眾弟子皆穿黃衣,左臂繡紅日圖紋,每逢征戰操練,首士頭環紅條,大士臂套紅巾,小士腰繫紅帶。梁氏三兄弟梁夫東、梁夫俊、梁夫賈便是首士,三兄弟入幫不長,於震青初識他們時,對三人武藝很賞識,讓他們入紅日幫,優厚待遇。當時南征,於震青安排梁氏三人帶兵征戰。三人所向披靡,一舉成名。由此三人對於震青是千恩萬謝,甘願為他赴湯蹈火,對他的為人為事也敬佩萬分。紅日幫本家在龍洞山,征滅丹刀、飛人、淨滸之後,江南的玉峰山、超山、鄱陽湖邊岸皆有他的分幫,如此,於震青的弟子已遍及大江南北了。
眾位權要已坐定,於震青說了征劃之事。當下出征路線、時辰、隊伍、領將、戰具皆部署停當,明日一早就要攻打蒼巖山了。
卻說天龍幫人回了天龍府,對方纔之事頗感蹊蹺,李天木問及各位兄弟,誰也不說是自己幹的,李天木深知兒女武藝雖高,卻並非具有適才雄渾內力,此事便如此過去了,只當本幫有奇人,不露真相。
梁夫東今日在蒼巖山一鬧,倒使李天木膽戰心驚,預感不詳之日快臨,便與統領、將官們商討如何對付紅日幫。眾兄弟出謀劃策,半晌散會。命天龍幫弟兄挖陷阱、搬石頭,佈置弓箭手。對陣之事已定,李天木情知敵強我弱,如此下去,紅日幫必將攻下蒼巖山,須得有援手才是。李天木將爭取援手之事告知霍分,霍分道:「於震青大動干戈,一意孤行,必將在武林中引起軒然大波。我且說動各大武林名門,讓他們主持正道,並陳之於利害得失,眾名門念及己幫安危,我想他們不會袖手旁觀的。」李天木道:「如此正妙,我與盤山少林長老們素來交好,信兒在盤山學藝三年,前輩們對信兒關懷備至,顯是看得起我們天龍幫,你先去盤山說情,再拜往其他名門。」霍分道:「我且和盤山少林寺一同求情於南少林、五台山、峨眉、九華山、普陀山、崆峒、天柱、華山各大門派。」李天木道:「如此更好,切記兵貴神速。我們沒有多少時日耗下去,讓他們帶足人馬,且約好各頭目邯鄲城口處會集。」是夜,霍分騎馬馳往盤山少林寺,次日清晨到達盤山,見了大空方丈及諸長老,講了蒼巖山被困之事,方丈飛鴿傳書與各大門派,並遣了數千少林弟子速往蒼巖山,自己及幾位長老直奔邯鄲。李天木已派遣鄧懷三及幾位弟兄在邯鄲城等候各位掌門。
於震青攻山第三日晌午,盤、嵩少林及五台山弟子已達蒼巖山,李天木眼看守山不住,見救星來臨,便似久旱逢雨,振作起來。為守住蒼巖山,保衛天龍府,已犧牲了十幾位將官,劉復宗、王勇全二位統領也已陣亡。天龍幫弟兄陣亡人數將至半數。於震青同樣損失慘重,幾次衝鋒皆被擊退,奇襲暗抄也未成功。這是於震青首次遇上如此棘手之事,搗弄得幾乎沒甚信心攻克此山。勇士們的勁道也一次不如一次,三萬勇士剩兩萬餘。於震青正苦思冥想,有人來報,天龍幫有救援到。於震青忽起身離座道:「哪裡?」那人指向離紅日幫駐軍不遠,但見萬數白衣僧人分三行立於蒼巖山腳,手持刀棍,氣勢洶洶。於震青跳罵道:「他娘的,這伙出家人跑來作甚?」不多時,一位年壯僧人前來喊話:「紅日幫幫主可在?」於震青走出道:「在下便是。」那年壯僧人道:「於幫主聽好了,眼下各派已成同盟,宣誓討伐無道之人,我佛門中人素有降妖伏魔之心,自不例外。於幫主還是放下屠刀,盡早撤離蒼巖山,並保證此後不再犯類此之罪行,否則武林同盟可要替天行道了。」於震青氣惱,急急返入營篷中。如此一兩日,紅日幫已停下攻山。其餘門派,華山、峨眉、天柱山、九華山、普陀山、崆峒人馬陸續到齊,數萬弟子圍住紅日幫行營。眾幫約好:「限紅日幫日內撤離,南渡黃河,回往龍洞山。於震青情知蒼巖山多險峰,易守難攻,加之天龍幫弟子頑強抵抗,又有滾石陷阱,自己已得不償失,如此攻山,無甚意義。眾首、大士也是苦苦相勸,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暫回龍洞山,以後再圖打算。當下於震青班伍南回,離了蒼巖山。
卻說李天木見紅日幫已退,趕赴至邯鄲,見了各路掌門、霍分及統領鄧懷三。眾人揀了一家酒店,坐桌侃談。李天木道:「多虧各路掌門及時相救,李某在此謝了,往後各位若有甚需求或用得著李某地方,李某定當效力。」嵩山少林寺方丈齊然大師道:「李施主不必如此恭謙,剷除邪教是我們武林人之責,我等將與李施主一起對付紅日幫。」華山派掌門楊靜道:「天龍幫仁義播天下,慷慨好施,願當為天龍幫解難。」峨眉派本汕師太道:「於震青已南回,江湖暫得太平,他若能放下屠刀,那是最好,武林人士對他以前之錯不加追究,他若執迷不悟,再起殺戮之心,我等絕不留情,敝派於大河之線分設數處重兵,於震青一旦事起,救援能趁早趕至蒼巖山。」崆峒派、華山派願將一起與峨眉設兵,天柱派、九華山及普陀山則另設重兵,五台山與南北少林寺離蒼巖山不遠,不必設兵。李天木道:「各位太看得起李某了!」當下叫了葷素飯菜,一起吃了便奔往蒼巖山。只消幾時辰,眾人已到蒼巖山,李天木有心引各掌門、長老上天龍府。但見山腰之上,好些人搬運屍體,或無首,或無肢,或開肚,或中箭,或石軋,或入阱。血流成河,慘不忍睹。各高僧只雙手合什,口念罪過。
李天木與眾賢攀談一番,引見天龍各布設,又觀過山中峰崖林泉景致,拜訪山中寺廟。良久,眾人回去,李天木為各掌門送來盤纏,略表敬心。眾人不好推卻,收下了。盤山少林大空方丈道:「於震青劣性難改,我等還得去龍洞山一趟,讓於震青親自立下誓言,永不犯難江湖。」各位皆道:「正是。」李天木道:「辛苦各位了。」眾人道:「理應如此。」李天木送各派人馬至蒼巖山行道口,大喊道:「各位別忘常來天龍府一敘!」眾掌門回道:「後會有期。」見人馬走遠,李天木返回天龍府,忽嚎啕大哭。霍分及各統領、將官知天龍幫經此一劫,已去了半個家當,況劉、王兩兄弟走了,念及兄弟情義,誰都會傷心落淚。霍分勸道:「李大哥,別如此傷心,壞了身體,眾兄弟等你重振天龍幫呢,該走的都已走了,生死有命,哪個不會死呢?」李天木哭罵自己無用,對不住死去的弟兄,要往柱子上撞,眾兄弟急急拽住。張國安道:「大哥何必如此?弟兄們在黃泉路上願你這樣嗎?我們當化痛為力,壯大起來,替眾兄弟報仇才是。」李天木良久才平息。
卻說九門派數萬人浩浩蕩盪開往龍洞山,見了於震青,眾掌門威逼於向蒼天立誓,永不侵害他幫,於震青無奈,只好就範,江湖便從此平靜下來。
話回天龍府。經幾日整頓,蒼巖山恢復舊貌。幾日的拚殺倒使一人感觸良深,正是天龍幫的少公子李信。李信與環英武藝雖佳,但因李天木阻止,姐弟倆皆未參入打鬥。天龍幫弟兄的殉亡和父親的悲痛,使李信覺得須早日成材,挽救天龍幫。當日梁夫東挑釁天龍幫,環英與李信也在場。兩人坐在山丘上,值天龍弟兄緊張觀戰時,李信無意看到教訓梁夫東之人,此人便是霍分之兄霍天。李信對霍天甚感驚奇,此後也沒有講出口與他人知道,只當一個秘密藏於心中,日後或有收益。一晚正寢,想著霍天之事,翻來覆去,怎也睡不著。思索間,忽雙眸一亮,愁眉立開,一絲得意,才微笑入睡了。
翌晨,李信早早起床,穿好衣裳,去找霍天。李信知曉霍天不像一些單身弟兄住睡窯洞,有時睡霍分家裡,有時則找來一棵大樹,睡在枝丫上。眾人對霍天此一習氣頗覺好笑,他只當作好玩,新鮮好奇便是霍天特性。霍天已過不惑之年,在李天木等人眼中,他是個嬉皮笑臉、玩世不恭的游手,在天龍幫眾孩子眼中,他是個趣味十足,和善易近的孩子王。李信趕至霍分家室,霍分已起床,問知霍天並不在家,便在山中尋找霍天。不易在一大樹上找著了,正在酣然大睡。李信大喊一聲「大圓球」。霍天被吵醒,吃那一驚,從枝丫上跌將下來,卻又迅速正立地上,安然無恙。李信道:「我只當你是沒武藝的。」霍天道:「原來是少公子啊,把我嚇一跳的,你以後找我時,若見我睡在樹上,千萬別如此大聲,我會跌下來的。」說罷望著李信,李信也正望著他。霍天猛然憶起適才李信之語,問道:「少公子方才說什麼?道是我有武藝麼?」李信道:「非但有武藝,而且不一般呀!」霍天笑辯道:「少公子可是說笑?你和天龍幫弟兄都知道我是貪玩好閒之人,從不會有甚武藝。」
李信道:「我剛才還見你運功正身呢,身手如此巧捷,可真讓我佩服!」霍天遮掩道:「那是湊巧而已,少公子怎當真?」李信道:「前些日子,教訓梁夫東的人,又是誰呢?」霍天驚訝,至李信身前道:「哎呀,少公子,你既然知道了,千萬別說出去,若讓你父親知曉,,他會讓我去殺人的,我這人殺雞都不幹,何況殺人?」李信道:「但這由不得你!」霍天笑求道:「少公子,只要你不把此事傳說出去,我以後替你捉山雞、抓兔子都行!」李信道:「可我不想要這些東西。」霍天道:「那你想要什麼?你以前不是很喜歡山雞、兔子的嗎?」李信道:「霍大伯,你看是我長大了麼?」霍天道:「少公子確實長大了。」李信道:「這就對了,長大了的孩子怎還想著山雞、兔子這些東西呢?我要振興天龍幫,打敗紅日幫,所以你要教我武藝,讓我有一身的本事。」霍天感到驚訝,靠近道:「少公子,你長大了定是個了不起之人,一個人有無出息,小時侯就能看出。」李信道:「那你答允我麼?」霍天道:「只要公子願意學,我就願意教。但你保證不把我有武藝之事讓他人知道!」李信道:「我做得到的,但只一人。」霍天問道:「誰?」李信道:「我姐姐。」
霍天道:「你說環英麼?她不會說知別人?」李信道:「你放心便是,我說到的定能做到。今日就開始吧,我迫不及待了。」霍天道:「先見識一下少公子武藝,不知境地如何?」李信答道:「小侄獻醜了!」當下演了少林拳術。樹枝作劍,又演畢「天罡地煞」。霍天稱讚李信拳腳快猛、劍術精妙,又道:「凡武林高人,以內力為基本,少公子日後當在修練內力之處加強。我且教你修練內力之心法、招式,少公子往後勤習便可。」李信暗想:「以前周師傅教藝和在少林寺時,從未有人教過修養內力,都是些搏鬥技藝、身手力道。這下可好,往後我持有深厚內力便可習練高層武藝了。」李信既有高師授藝,自是入迷,廢寢忘食之事常有。家人對此頗感奇怪,問他何以如此匆忙,他只道是勤習武藝,盡早為父效力,對霍天存心培養自己之事從不提及。一日,環英習武,李信走至前道:「姐姐對我少林技藝進展如何?」李環英正值入神,便不加理會,等一段告終,方休息回道:「小弟於我有何想法?」李信道:「馬馬虎虎,還過得去。只須一段時日,姐姐便可諳熟。」環英靠李信身旁坐了,嘴裡微發「呼哧呼哧」喘氣聲。李信隱聞得環英肌膚發出的幽香,不禁端視環英臉龐。環英回神來,見李信盯著自己,問道:「小弟怎如此看我?」李信點頭道:「姐姐好美!」環英臉上緋紅,佯作怪責。
李信續道:「姐姐想要更好武藝麼?」環英道:「自然很想。」李信道:「先告知你一個很大的秘密。」環英道:「什麼秘密?只管講來。」李信道:「當日梁夫東在此大鬧時,那位羞辱他之人你猜是誰?」環英問道:「小弟知道?」李信道:「你先猜猜。」環英思索一會,苦臉搖頭道:「幫中有誰會有如此武藝?姐姐我猜不出。」李信道:「你先向我許諾不把秘密洩露出去,方與你講。」環英急道:「你放心好了。」李信道:「記住,更別讓父、母親知曉。」環英點頭。李信小聲道:「是大圓球。」環英睜眼道:「我不信,他怎會有武藝?」李信道:「這你就不懂了,大凡真人者,不露相也。他教了我修練內力心法、招式。」環英又驚道:「修練內力?我們也能修練內力麼?雷師傅講過,學武之人,先修基根,次學技藝,內力隨習武而漸增,時日一久,方能自行修練。我們只十幾歲,能修練內力麼?況這修練之事,因人而異,不必外人教與心法、招法。」李信道:「你說的沒錯,正是我們未及自行修練內力之時,霍大伯才教我心法、招式的。霍大伯講了,少時有深厚內力,方能搶人之先,盡早達至深境。他管這叫『滋增暗長』,對我們很管用的。怎樣,我把他傳授與你?」環英道:「原來小弟近日在大圓球那兒學武啊,怪不得我看你是匆匆忙忙,魂不守舍的。」
李信憨笑。將『滋增暗長』授與環英。末後,李信對環英道:「你想我為何傳藝與姐姐?」環英猛悟道:「對了,小弟不擔心我將後超過你了?」李信道:「大行不顧細謹,大禮不辭小讓。我們將後還要對付紅日幫呢!」環英若有所悟道:「小弟苦心,姐姐怎不明白!」李信忽望環英道:「我往後非得娶一位比姐姐還漂亮的好老婆不可。」說罷離開。環英看李信遠去,心下暗想:「小弟他幾時想要討老婆了?」霍天自打將「滋增暗長」傳與李信,以後漸把滿身絕技相繼傳他。李信天資聰穎,一學即會,進展頗快,不出數月,李信幾乎全會霍天所授之藝,只尚欠精熟。李信素關心天龍幫,經常與霍天討論幫中大事,霍天對這十四歲的孩子頗有興趣,自將所知之情詳盡告他。天龍幫現已廣招弟子,李信問霍天道:「我父親一日可招多少新弟兄?」霍天道:「自天龍幫經上次一劫,人員大減,天龍幫決意開收門人,現在每日總有十數人加入天龍幫,如此不出兩年,便可恢至原狀。」李信又問:「紅日幫也在招人麼?」霍天道:「據說紅日幫也在壯大,補回當日在蒼巖山的損失,紅日幫是個大幫,眾人原投它門,其每日接納人數不下我們兩倍。」李信問:「你說於震青會不會再攻蒼巖山?」霍天道:「這看於震青自己了。以各跡象看,他很有可能捲土重來,目前雖沒同盟強大,且親口立下不戰誓言,但日後就難說了。」李信道:「同盟可知情?」
霍天道:「我猜十有**。」李信道:「那為何不以抑止?」霍天道:「同盟保證過只要不再干戈,對他既往不咎。」李信道:「可未說不限他擴人哪!」李信道:「同盟警告過一兩次,他只不聽,還強詞奪理,說這是他本幫之事,並未危害武林。」李信道:「這明擺著存心與武林為敵嗎!」李信道:「少公子說得是,對付他哪有那麼多理由可講,打過去便是,我看同盟的手段不夠硬。」李信點頭道:「英雄所見略同。」兩人沉默,霍天發話道:「我教與你的那些武技,少公子可都會?」李信道:「會的。」霍天道:「公子當真聰明,我以後可就再沒什麼絕活傳與你了。」李信道:「你說我將後能達你境地麼?」霍天拍李信肩頭,鼓勵道:「只要少公子今後努力,一定會的。」李信滿心歡喜,似看到親自為天龍幫建功立業的前景。
李信既已得了霍天真傳,此後便與環英在家室相與研習武藝,兩人各懷壯心,多多益善,精益求精,當真後生可畏!
李信整日在天龍府,除習武之外,便無事可做,李天木並不讓他干涉幫中之事,大多時間也只閒著。倒不像環英一個女孩,一天到晚可呆在一個小房裡。日子久了,便覺煩膩,正想著有什麼好玩之處,猛又想起大圓球,大圓球每日不是要到集市上買酒吃麼?且跟他去。李信趕至霍家,走進大門,在房中尋起霍天,但大屋之中靜悄悄,空空的好像沒人,便跑下迴廊,問了掃地奴僕。僕人正值說話,但見一人走來,腰繫葫蘆。李信一看,那不是大圓球球麼?當即離了僕人,跑霍天身前道:「好夥伴,剛才怎找你不著啊?」霍天也遠遠看見李信,問道:「公子找我可為那事?」李信道:「什麼事?」霍天壓低聲,俯耳問道:「不是學武麼?」李信回悟道:「不是的,我今日特找你玩。」霍天心悅道:「正好,正好!妙哉,快哉!」兩人離了霍家,逕直下山。李信又問:「霍二伯呢?還有他的家人哪兒去了?你剛才在什麼地方?」霍天道:「二弟找你父親了。他的老婆和小兒子探娘家。我適才不正在房中麼?」李信道:「聽沒動靜,也沒再尋。」兩人說談,久才下山。
來到集市,但見人來人往,好不喧鬧!李信興致高爽。霍天道:「少公子已有三年沒上過集市吧?」李信道:「何嘗不是?我記得上盤山學藝前,常與大伯您,還有幫中幾個夥伴到此買吃買喝的。不知大伯是否記得,我們曾在一家米店門前捉住一個小偷?」霍天苦笑道:「有些小偷不也生計所迫?好在那天我們沒教訓他,打小偷也會犯錯。如今之世,看似繁華,實則虛有其表,內處千辛萬難、生活悲苦啊!」二人沉默。李信道:「此處小小集市,自比不上邯鄲城,霍大伯,你去過邯鄲麼?」霍天道:「我家原先就在邯鄲。」李信問道:「邯鄲有多大?有蒼巖山大麼?」霍天道:「大多了,也比此處熱鬧。」李信默語:「那該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有機會我得去走走。」又抬頭問道:「除了邯鄲,還有什麼地方很繁盛?」霍天道:「這可多了,比如南方的杭州、贛州、泉州、龍興、中慶、婺州、江州,北方的上都、奉元、河州、汴梁、成都、益都、遼陽。」李信聽著,溢滿嚮往之情。兩人買了吃喝的,集上逗留一陣,遛著回去了。
李信心中惦著武藝,不單個人研習,還與幫中武強之人較量切磋,幫中弟兄很是熱情。李信從不任性,恭謙多禮,眾人便也誠心與他交涉。李信每日倒也過得充實,不比以前無聊。日子一久,幫中高手被他尋交遍了,飢渴之心又起。一日,與一位將官談心。那位將官告訴,要想學高深技藝,可往嵩山少林寺、峨眉山、華山等大門派,那些地方非但有如繁星絕技,還有鎮門之寶,只是很難學通,況且又不輕易公開。李信聽後心裡癢癢,但不知如何學到手,心裡確實苦悶。夜晚,李信稀林之中閒步,心下愁想將官之語,正巧霍天趕來。霍天見了李信,看他似有心事,問道:「少公子在想什麼?」李信望著霍天,揣摩該不該將此事告訴他。權衡再三,還是給霍天講了。霍天思索一會,笑道:「此事交給我好了。今晚我得找一顆好樹睡覺,公子也該回房歇去,明日一早,到我家來,包你滿意。」話畢,消失於黑夜中。李信心下喜悅,一夜不眠。
翌晨,李信來至霍家,走入房室,卻不見霍天。納悶默語:「他不是讓我一早來這兒麼?應該在此等候我呀!」正值思解,忽聽一聲:「少公子,看見我了麼?」李信吃了一驚,聲音好似身旁發出,但並未見人。李信又掃視房室,仍空空不見一人。那聲音又道:「少公子,我就在你身邊。」李信道:「大圓球,你別捉弄我了,快現身吧。噢。對了,你用的是『隔音術』。」李信正說話,忽見霍天在自己身前喊:「少公子。」李信詫異。霍天道:「少公子不知道,這叫『隱形術』。」李信仍驚奇道:「『隱形術』?世上還有如此絕技?不可思議!」霍天道:「實非人能做就,虧得一件寶物。」李信道:「寶物?大圓球你有寶物?不信。」霍天道:「我還是先給你講一段故事吧。少公子,你知道九龍門麼?」李信搖頭。霍天道:「也難怪,九龍門少有聲望,知道的人不多,我也是去年才曉得的,何況少公子你?公子也大概記得我和二弟、還有你父親上盤山探望你之時吧?李信道:「記得,春節後。」霍天道:「沒錯,當時我們看望你後回家,三人跑累了,揀了一家客棧,繫了馬,坐桌喊菜。我喜好酒,讓小二給我拿一壇古井,小二說古井酒賣完了,我很掃興,想從外面弄一壇來。我走著看著,忽見一夥江湖人急著趕路,像是參與一件重大之事,嘴上還說要去九龍門喝個痛快。我聽說有酒喝,就跟了去。一位旁人見了我,和我攀談,問我從哪裡來,怎麼知道九龍門,是否也來購寶。我胡扯應付,但聽有寶物,好奇心起了,決定看個究竟。」
李信緊問道:「你都看見什麼了?」霍天道:「九龍門見來了客人,好酒好菜招待,我心下高興,只管自己吃喝。那裡的掌門倒也熱情和我們搭話。未久,一位客人開言,要見九龍門三寶。掌門聽了不悅,不願獻寶,他說了,到九龍門作客,不談寶物之事。另一位江湖客接話說,他們到九龍門就是要見三寶,並以重金購買,那些人還說了三寶之名、功用。我記得那三件寶物是白蛇劍、天衣甲、神葫蘆。白蛇劍黑鞘白身,因潔白無瑕,劍柄卷蛇,故稱白蛇劍,削鐵如泥,堅不可毀。天衣甲通身玄黑,盔頂有明珠,夜間可發光,百丈之內,猶如白晝。神葫蘆更是奇妙,小巧玲瓏,頸項之物,把它戴上,靜神運功,軀身隱形,但這寶物缺點頗多,能隱人體及素衣鞋帽,卻不能隱沒外身黑衣,這葫蘆且只適於內力深厚之人,忌水忌火。相傳白蛇劍為青白二蛇鬥法海時所化,天衣甲為二郎神下界時所留,神葫蘆是濟公的酒壺。」李信道:「你的寶物就這神葫蘆麼?」霍天道:「你且聽我敘來。掌門見那些人執意見寶,一時憤怒,要趕人出門。那些江湖人卻罵掌門瞧不起他們,小裡小氣,爛寶物也沒什麼了不起。幾個九龍門的人和一些客人打了起來,起先動腳動拳的,後來動劍動刀,打鬥的人也越多,我只管躲一邊,看他們惡鬥,九龍門掌門見局勢不收,拿出白蛇劍,喊下話,誰若再胡鬧,便讓他見識白蛇劍的厲害。誰知那些江湖客人非但不停下戰鬥回去,見了稀世珍寶,反蜂擁搶奪。掌門當即舞開寶劍,只聽「匡當」之聲連響,江湖客人的刀劍盡數削斷,餘怒未盡的掌門還在幾人的大腿、臂膀上劃了劍口子,眾人才驚怕回去。我想看個足夠,便躲在屋樑上,並未回去。此後,聽掌門幾聲歎息,還說那些寶物以後恐會給武林帶來災難,要毀了它們,或把它們藏起來。有人出主意,扔到一個叫做鬼仙谷的地方,說那是個進得去、出不來之所。掌門及一些門人帶了三樣寶物,即刻跑至鬼仙谷。我暗中跟去,沒走多遠就到了。那些人扔掉寶物後回去,我只覺得可惜,等他們走遠,趕至谷岸,想看個之所以然。不看則已,一看一驚。原來神葫蘆並未落至谷底,卻套在一根樹枝上,我施展輕功,將寶物拿了上來。真是蒼天有意賜給我。本想到谷底尋找白蛇劍、天衣甲,但想及一位九龍門人說過的話,斷谷底十分危險,便也沒敢下谷。」
李信聽畢道:「精彩,太是精彩。」霍天道:「我原先是用它到酒店偷吃偷喝的,現在我把它送你了,希望你能偷到武學高技,但你要記住它特點。」李信道:「妝白,忌水火。」霍天道:「公子你試試看,不知你內力是否可行?」李信正穿了白外套,戴上葫蘆,靜神運功。刻後,李信睜眼問道:「怎麼?你看得見我麼?」但見霍天搖頭道:「恐怕還得修練一段時日。」李信雖不悅,卻也懷信心道:「我會盡早用著它的。」隨後謝道:「多謝霍大伯厚禮。」霍天道:「這不必了,以後我若是用它,公子肯借與我便是。」李信道:「一定。」李信正要告辭,霍天又道:「還得請少公子做一件事。」李信道:「請講。」霍天道:「這件事最好也別告訴旁人。」李信吃吃笑道:「原來大圓球也有如此多的秘密!」霍天憨笑道:「僅此而已。」說罷,兩人辭別,回去用膳。
詞曰:
江湖不由己,卷混爭鬥門。
轉南撤北調大軍,突奇竭圍困。
危危何萬急,誰把憂來分!
日行夜趕訪偷奔,暫喘緩共支撐。
李信自打從霍天手中得來神葫蘆,此後更是勤勉修練「滋增暗長」,心下也一直想著外出修藝之事。流年逝水,眨眼又一個春節,李信已十五歲,環英十七歲了。之後便是元宵,夜間,天龍幫眾孩子歡聚一起,商量山下看花燈。李信為孩子頭頭,發話道:「若步行下山,頗費時辰,我們當各人騎上一馬,下山之時,把馬匹系留在一位幫中弟兄家裡。」眾小孩齊聲歡呼。李信又道:「大家記住,我們集上觀燈時,哪一個都不要亂跑,以防走散。」小夥伴們牽來馬匹,正待上馬,李信忽想起一事,道聲:「等一下。」跑還府中,找到環英,拽她手腕道:「我帶你去玩。」環英驚喜問道:「到什麼地方?如此匆忙的!」李信道:「你不是沒去過外面嗎?我帶你到山下觀花燈。」李信將環英拉到天龍場,讓她上馬。眾孩子又呼喊起來,「李大姐來了」,「李大妞來了」。環英瞪了他們一眼。孩子們停下聲來,即刻又嘻嘻哈哈笑起。李信跨上馬,喊聲「出發」,眾人馬飛馳下山。
李信等人馳至山腳,沒跑多遠,便見無數麥田,眾人揀了一條馬路,馳過周山麥田,已到山下人家了,李信帶眾小孩走至一家房屋,知是天龍幫弟子家,叩開院門。李信道:「我是天龍幫的李信,請問能在此留下馬匹嗎?我們會付銀子的。」那開門男子知是幫主之子,忙道:「少公子好,我正是天龍幫弟子,你們不必付錢,且隨我來好了。」那男子把眾小孩帶至馬棚道:「你們是來看花燈的吧?好好觀賞,夜間回來,叩響大門,我聽見就會開門的。」孩子們繫好馬,謝了那男子,逕直走向集市。
一夥人來到集市上,但見街道兩旁滿是花燈,紅紅綠綠,流光溢彩,皆興奮起來。李信道:「注意跟上同夥,不要走散。」說罷,眼睛已注意上了熱鬧的人群和眩眼的美燈。眾人行走間,忽聞前頭人聲鼎沸,覺得有趣,一同小跑過去,原來是舞龍、獅的。但見龍、獅舞得激昂活躍,觀看之人不住喝彩,李信等也是深深迷住。良久,眾人才過眼癮,回神來,繼續逛街,李信見一夥伴仍在觀看,喊道:「陳小弟,該走了。」李信以為說說,就會讓他收眼跟上,也沒再注意他,跟眾小孩走了。一夥人才走了片刻,忽聽一人道:「陳大勇呢?你們誰見了陳大勇?」李信猛悟,知是小陳還在觀看舞龍獅,道聲:「你們等等。」遂跑了回去。李信見了小陳,微慍喊道:「陳大勇,趕上伙呀。」小陳方醒悟過來,急急走至李信身前,問道:「大家都走了?」李信道:「都走在前頭了,我剛才不是喊了你麼?」李信責怪著小陳,二人已跟上眾孩子。
沒走多久,陳大勇口乾舌燥,無意見了一個茶攤,默語:「我且買碗茶解渴,喝完茶後,速速趕上他們。」未告知眾人,便抽身去了茶攤。小陳掏了錢,換來一碗茶,「咕咚」一聲飲乾了,正要揩乾嘴唇,不料讓另一位小兄弟看見,喊道:「陳小弟,你又在作甚?不怕走丟了?」李信回頭見了,一時動起怒來,喝道:「你真是個野蹄子,叫你跟上咱們又為難你了?」小陳辨道:「我只不過買碗茶喝,不用多時就會跟上來嘛!」李信道:「說得倒輕巧,到時你走散了,你一人回去呀!」小陳氣惱道:「一人回去又怎了?我這就回去。」拔腿便跑離眾人。環英想喊住陳大勇,李信道:「不要理他,他當真會一人回去?」環英道:「若他回去了怎辦?」李信道:「他要去就由他去,自作自受!」眾孩子也不理會,只有環英放心不下。
卻說小陳跑出集市,牽了馬,一股勁地鞭馬上山,聞得山上靜悄悄,寂靜得讓人心中發毛。小陳不禁害怕起來,又想起鬼怪之事,只得閉了眼,快馬加鞭,伏馬背上,任馬狂奔,但聽耳旁呼呼風聲,這才後悔自己不該一時賭氣,更不該一人上山,哪怕呆在馬棚裡等他們回來也好。正思索,駿馬停下蹄,小陳睜開眼,看是已到天龍府,急急跳下馬,跑入家室。他父親陳將官正擔心孩子夜間會跑去何處,見了陳大勇,憂去喜來,問他是否下山了。小陳也覺得委屈,竟流起淚來。陳將官又問是否被人欺負了,小陳倔強,說是沒有,只把與李信、環英等人看燈之事告知陳將官。陳將官默語:「沒有被人欺負,又怎會一人跑回家,還哭鼻子?這小子定是在哄我,我且去幫主家裡,等李信回來,問問他不就知道了?」當下走入李天木家,說明緣由。兩人熱情攀談起來。
約莫一時辰,兩人聽得外面一陣吵鬧,知是眾孩子都回來了,即跑入天龍場,陳將官見了李信,喊道:「少公子。」李信聽得喊聲,回頭一看,是父親和陳將官。暗想,小陳定是告知他父親和自己父親,讓他們懲罰自己了。當下站直身,準備一頓呵責。陳將官續問道:「我小陳因誰生氣了?是不是與你們吵了架?」李信回道:「是我,我罵了他。」陳將官一時驚愕,隨即笑道:「原來是少公子啊,不打緊的,那小子從小就喜歡賭氣,罵他一通也是應該。」李天木卻不悅,壓抑心中怒氣,平聲對陳將官道:「你去小陳那兒好好勸撫他,我有些話要與信兒說。」陳將官知曉李天木嚴肅,笑道:「小孩子嘛,打罵笑鬧是常有之事。少公子,你以後要常來我家玩玩,我會讓我家小陳聽你話的!」說罷回去。
李信、環英跟了李天木進家室來,兩人剛邁門檻,李天木忽轉身大喝:「誰讓你隨便亂罵人?」李信、環英嚇了一跳,只得怯懦懦呆在一旁挨訓。李天木又喝道:「他父親說他一人壯膽上山,回來後直冒冷汗,你倒是試試看啊,叫誰不害怕?」李信小聲道:「起先我聲告過大家幾次,注意跟上同夥,是他自己東奔西竄的,我忍不住,就罵他了。」李天木道:「你住嘴,且不管你警告過多少次,你當場耍脾氣就是你的錯。你原先口口聲聲說要為我效力,為了這點小事就動性子,叫我怎能相信你今後幹大事?」李環英和宋露暉一旁勸阻,李天木才消了怒氣。道:「明日好好給小陳道個歉!」回房休息去了。宋露暉拉過李信道:「你父親素來看重下屬,你今日委屈了將官的兒子,叫他怎不動肝火?他愛惜自己在幫中信譽,縱使在孩子身上,也不能有絲毫過失。」
翌晨,李信欲上陳家道歉,李天木走來道:「昨晚我訓斥了你,你莫見怪,你是幫主的兒子,小事也得作大事看,我非但要護住天龍幫威信,也要讓你明白恭謙待人,不能執傲。快去賠個禮吧。」李信聽完,背身走了。
李信受了父親一頓訓,心裡苦悶了幾日,卻並未忘記修練「滋增暗長」之功,修練時,覺得內力運轉流暢,以前似溪泉之水,而今猶江河之水,時段長了,體內灼熱。李信收回真元,睜開眼,但見週身散發騰騰熱氣,默語:「不知我現在內力如何?」站直身,找來板凳,右手一拍,板凳面身、四足盡折。李信驚喜,想是半年來,力氣猛進不少。又想及神葫蘆一事,不如試試,看看結果。李信脫了外套,只穿白衣,戴上葫蘆,運起功來,正待溜出去,問問霍天是否看得見自己,忽聽一聲「小弟」,李信看時,原來是環英。環英走入房,並未見李信,自言自語:「小弟哪兒去了?」又見地上躺著斷碎凳,自語:「他怎會摔碎凳子呢?」環英抬頭掃視小房,便跑了出去。李信心下怪疑,我不就在她身邊麼?姐姐她怎不看我?她明明看了我一眼,又怎麼跑了出去?李信糊里糊塗的,竟轉不過彎。回想及剛才,方知是為神葫蘆一事,恰值此時,猛然醒悟,原來是自己隱形了,姐姐看不見。頓時樂了,隨即又想:「我且去外面走走,看看他們是否真看不見我!」走出房門,來到天龍場,見天龍幫弟兄操練武藝,走上前。彷彿誰也沒注意到他!徑直走到中間,站在一人身旁或另一人面前,還是沒人注意他。這下深信能隱形了!李信離開天龍場,輕溜溜又走向,見庭中沒人,知是環英尋自己去了,待會兒還會回來修藝。收回真元,靜候環英。李信默語:「如今我能用神葫蘆隱形,可外出修藝了,我出去之後,家人定十分著急,不知我該不該將此事告知環英,環英會不會守住秘密。」猶豫間,忽聞一陣腳步聲。李信知是環英回來,即刻又運功,想用隱形術與環英逗玩一陣。環英尋不著李信,心下疑悶,放下鳴凰劍,坐樹底下猜測起來。
李信見環英愁苦模樣,覺得好笑,喊聲:「姐姐。」環英嚇了一跳,這不是小弟聲音麼?明明聽他在青石之上喊話,怎不見他人呢?甩甩頭、揉揉眼、咬咬指頭,不是在做夢啊?自己有問題麼?李信見了環英怪異模樣,差點沒笑出聲來,續道:「姐姐,你沒看見我麼?」環英走至青石旁,李信又避開道:「我在這兒呢。」環英吃驚不小,道:「小弟別捉弄我了,你小時侯總愛捉弄我,不知現在又耍什麼鬼把戲?」李信忽現身,拍了環英肩頭。環英似覺有人,側過頭去,原來是李信,一顆心險些跳了出來。回神時,環英方才明白,指李信道:「小弟怎會隱形?」又道:「小弟沒穿外套麼?」李信正自得意嚇了環英一番,猛悟自己糊塗,露出馬腳,一時語塞,不知如何回話,後道:「我與你說了,你別說出去!」環英笑道:「怎麼?又一個秘密?」李信道:「這可比原先重大。」環英道:「你有什麼秘密,儘管講我聽,保證一個都不傳出去!」李信便把神葫蘆一事說知環英,環英聽了道:「這可是奇事,當真重大,但你要這葫蘆作甚?」李信又將想外出修藝之事與她講了,環英聽了直皺秀眉道:「你從盤山回了家還未一年,現又要外出,得需多少時日能回來,你走後,我又得一個人與自己玩了。你才是個小孩,在外面不能照料自己,我也放不下心。」李信道:「我在外若照顧自己不來,乾脆回來。姐姐怕寂寞,我會與姐姐寫信,姐姐也可找統領伯伯、叔叔們的女兒談心解悶呀。」環英道:「你就不怕父親、母親擔心?」李信道:「大行不顧細謹,你就與他們說,我去外地遊玩,玩累了就會回來。千萬不要說我學藝,若不然,父親說知各大門派,我能進得去、學得成嗎?」環英無奈道:「好了,你記得常與我們寫信哦!」李信樂道:「好姐姐,我一定給你帶幾件漂亮的金玉釵鐲回來。」環英戲笑道:「留著那些東西給你未來的好媳婦吧。」話落,眼光停在李信頸上葫蘆,續道:「對啦,讓我試試你的神葫蘆。」李信摘下葫蘆,給環英戴上。環英運功。片時,只聽得李信說話,「姐姐我看不見你了。」環英走至一邊。李信仍在原處喊話,「姐姐我看不見你了。」環英覺得李信迂拙可笑,暗想:「方纔他不是如此戲弄我麼?」喊聲:「小弟,我在這兒呢!」李信側身,走向說話處。環英卻早站在另處,走至其身後,收回真元,現出身來,拍了李信肩頭,李信嚇那一跳。環英笑道:「怎樣,讓人耍弄的滋味已領教了吧?」將葫蘆還與李信。李信只穿單衣,外頭呆久了,覺得身子透冷,當下別了環英,回房穿衣去了。
李信外出之意既決,默語:「我在外面處處要用銀錢,需得弄些銀子在身邊。」當下隱形,在父母房裡尋起銀兩來,好久在一瓷壇裡尋著,用巾布裹了足三百兩,藏衣懷裡,輕步離開,又在馬棚揀了一匹青壯馬,背上包裹,正待上馬,隨即又想:「天下如此之大,我又不知峨眉、華山一些門派所在何地,怎去尋它們?」李信不禁犯起愁來,又自語:「我且去問問大圓球,他許是知情。」把包裹藏在石頭下,跑入霍家。一奴僕告知李信,說他還未回家。李信心下著急,不知大圓球躲在什麼鬼所在,藏在哪顆鳥樹上,日頭出來好久,還在睡呼嚕覺,做春秋美夢。卻也無奈,只得坐一大石上等著。良久,見得大圓球睡眼惺忪、搖搖晃晃走來。李信迎過去道:「大圓球,等你好久了。」霍天睜睡眼道:「少公子,有什麼事?你說今日見不見鬼,怎稀里糊塗睡到日頭曬屁股?肚子快餓扁了。」李信道:「霍大伯快快醒眼,我要你做件很重大的事。」霍天道:「少公子講講看。」李信拉了霍天進屋,拿來筆墨紙硯,坐在桌上,道:「麻煩給我繪一張圖,標明我們蒼巖山與各大門派所在方位,越詳細越好!」霍天沉凝片時道:「哦,公子要外出修藝,我差點忘了!我且好好給你繪著。」不久,地圖已繪好。李信看時,連大江、大河、紅日幫總分地都標上了。李信喜悅,謝了霍天,正待離開,只聽霍天喊道:「少公子且等,我有話與你說。」李信止步。霍天道:「少公子,你在那些地方偷藝,千萬要小心,不要露出破綻。有些東西很難學,你若看不懂武譜,不要勉強,乾脆別去研習,反之,會對你不利的。各派武藝各有特點,要知曉變通!你此次一行,又不知何時能回,記得常寫信與我,談談你的收穫、感悟,我在此想念你呢。」李信道:「謝霍大伯,我走了。」忽覺親情系身,將後外頭流浪,人生地弗熟的,可能要吃許多苦。心中一陣酸楚,背過身,噙了淚,邁步走開。身後傳來霍天話聲:「壯士去兮再還,少公子馬到成功!」
李信正走,默語:「我且再去瞧瞧姐姐、父母親!」來到家室,環英正修練「滋增暗長」。李信端視環英一會,找來一根枯枝,在門口寫了「鸞鳳南去,鸞凰珍惜」之句,又輕至父母房口,看了母親宋氏一眼,出了家門,來到天龍府,遠遠瞧見父親及幾位幫中兄弟桌旁議事,暗想:「我會讓天龍幫強盛起來!到時他們犯不著整日憂心忡忡,讓人家欺負!」久才退身回馬棚,撿了包裹,牽上駿馬,十步一徘徊地下山去。
李信朝南走,打算先往嵩山一遊,路上趕著歇著,看得外面花花世界,心下倒也自在,只是沿途之中多些叫花子,讓人頗不舒服。夜暮時,李信找得一家酒店,向老闆要了一間房,坐了桌,喊起飯菜來。小二問李信要不要酒,李信從未吃過酒,首次遠門,倒是有人叫他吃酒,心中好奇道:「拿一小壇來。」小二問道:「小客官想要什麼酒?」李信道:「隨便吧!」李信用完餐,打開包裹,取出一錠銀,讓小二找了。小二見李信帶如此多的銀兩,道:「小客官定是個富家子弟吧?許是在家待煩了,出來兜兜風?」旁邊幾位酒客皆望著李信,有些驚奇。遠處一位酒客望了李信一眼,看了看包裹銀兩,低頭喝酒,模樣怪秘。李信笑接過小二碎銀道:「確實如此。」小二引李信上房,道:「小客官好好歇著,我去打盆暖水來。」李信吃了一小罈酒,頭暈目眩,站不住腳根,默語:「我只當酒是香的,怎如此火辣?如此倒好,可睡個安穩覺。」正躺床上,微閉雙眼,小二已端來暖水道:「小客官洗個腳吧。」李信又坐將起來,脫鞋解襪。小二道:「小客官是第一次出遠門吧?」李信道:「你怎知道?」小二笑道:「像你一個孩子,若常外出,是不會帶上許多銀子的。」李信道:「我要在外頭呆很長的日子。」小二道:「話雖如此,但你不該把銀子都露出來。外頭偷盜、搶奪之人多得很,小客官以後小心。家店已發生多件偷竊之事了,不是嚇唬你,有位客官不僅讓人偷了銀子,頭也被割了,真是慘啦。」李信聽了,嚇那一跳,酒意消了一半,他雖會武藝,可未殺過人,想及血光之事,心裡當真未準備過,隨即又想:「反正我將後注定要打打殺殺的,自己遇上凶刺又如何?何必怕他們,且讓他們嘗嘗本公子的絕藝。」遂對小二道:「謝謝這位大哥提醒。」小二道:「畢竟此事不多,官府已盯上我家店,料想盜賊不敢囂張,小客官也不必過於擔心,若真有盜賊來,你大喊幾聲,幾個夥計興許能幫你,店中宿客也會相助的。」李信再次謝了小二,送他出門,回床歇了。李信閉了眼,想及小二之言,不久入睡了。及至半夜,忽然給一陣吵鬧聲叫醒。李信睜眼,仔細一聽,「有賊啊,快抓賊啊。」又聞得樓底「咚咚」作響,顯是有人聽了喊聲,趕著抓賊,默語:「不知哪間房出了賊?我且瞧瞧去,或能捉住他們。」李信正待起床,但見兩人走至床前,朦朦朧朧的,似手中操有凶器。李信心中一慌,嚇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