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處略微高點的地,他很隨意的坐在地上,斜靠在旁邊樹幹上。沒有防潮墊,甚至連一張報紙都沒有。
看著遠處天空上捉摸不定的極光,他伸手,在衣服內側兜裡掏出一個極小的首飾盒。打開盒蓋,黑色的絲絨布上托起一枚鑲紅寶石的戒指。
並不時尚的款式,由於時間的久遠,戒指金屬部分都已變得有些微黑,唯那顆碩大的紅色寶石,在極光的光線下散發著紅色的奪目的光。
戒面花紋繁複,一絲一線,做工很是精緻,顯然是從前宮廷所用。便也正是這種華麗的古樸,戒指顯得極為厚重。
這枚戒指,便是當日從意大利回來後,在一次拍賣會上拍下的。至於為什麼要拍下這枚戒指,他對自己說,只是為了小奶包的願望,而事實上,他同樣清楚的是,這何嘗不是給自己一種念想。
第一次見到她,其實,不是幾個月前的街角,而是,四年前。
那時,他恰被人追殺,剛好到了a市。
那天晚上,對方派來的殺手實在太多了,他沒有開車,只步行想甩掉跟蹤他的人。
他走的很快,在一個小攤販前,他聽見一個女子在替攤販老闆出頭,呵斥城`管,他依然記得她說話的內容,她說:「你凶什麼凶??你這麼凶怎麼不去釣`魚`島??」
那時,他便覺得這個女子有趣極了,只在趁城管發愣的時候小聲而快速提醒她「還不快走」。之後,他便徹底忘了這件事情。
再見到她時已幾年後,這一次,卻是因度假到的a市。原本就沒事可做的他偶然看到一個擠公交車穿地攤貨的女子帶著天價藍鑽髮夾,一時興趣大增,便找了借口闖入她的生活。
至於後來,怎麼愛上,怎麼沉淪,卻已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或許,是那樣一份經歷世事後依然清純的眸;也許,是她身上原本就有的安定的氣息,讓那個永遠飄搖的他有了家的溫暖……
只是,這個世界上,有的事情,錯過了,就永遠錯過了。
他無數次在想,倘若很多年前,第一次看見她就緊緊抓住她,會不會結局又不一樣……
他摸索著戒面上的紅寶石,忽然就笑了。
幾分孤寂、幾分蒼涼,在妖冶的極光倒映下,又幾分艷絕塵寰。
冷央追上來的時候,看見的便是這樣一副場景,那個男人席地而坐,他的頭仰望著遠處天空的極光,後背靠在樹幹上,右手指腹卻摸索著一個小事物。
看起來那麼寂寞,她的心,忽然有些了細緻的疼痛。
「玉先生?」她率先開口。vexp。
玉尋歡抬頭,毫不在意的斜眼朝她看過一眼,指腹將手中事物完全擋住:「你怎麼來了?」
「不想當電燈泡唄?」冷央說得很是隨意,她撿了玉尋歡旁一處,毫不講究的坐了下去,「你呢,不去破壞破壞?」
「你覺得能破壞得了嗎?」玉尋歡笑,轉頭朝她看過一眼,目光重新投向遠處。蒼穹,極光之後,依然黑洞洞一片。
「既然知道,那你為何……」為何在婚禮上提出帶她走,又在古堡裡說什麼家裡缺個女主人?
「如果我說,我只是為了刺激你哥對她再好點,你相信嗎?」他的嘴角噙著一絲調笑,目光朝下,落在不遠處相互偎依的兩個人影上。
「不信?」當然不信了?像玉尋歡這樣的人,光是本身的存在,就讓人不得不在意,還需要他刻意刺激誰嗎?
玉尋歡笑,然後用低若塵埃的話跟上一句:「我也不信。」
之後,玉尋歡便再沒和冷央說過一句話,只各自想著自己的事情,而他的那枚戒指,始終握在手心,再沒露出來過。
那天晚上,那種絢若幻覺的極光最終在天幕上保留了兩個多小時。
雪原上,雖有玉尋歡手下準備好的冰地帳篷,但最終由於天冷,加上時間尚早,大家決定回古堡。
然而,就在幾輛車緩緩駛進古堡前坪的時候,所有人都看見那輛停在一旁的香檳色的房車。
就眾人對玉尋歡的瞭解,只恐怕他所有的車都一個顏色,絕不會鑽出一輛這麼極具女姓顏色的車,顯而易見,有客人來了。
果然,玉尋歡一下車,立即有下屬躬身走上前來,面帶難色:「公子,舒雅公主她……」
「無妨。」他微微抬手,「她在哪裡?」
「花廳。」
玉尋歡略一點頭,然後蹲下對小奶包道:「朝朝乖,爹地有點事情,你先一個人睡喔?」
雖說對一個人睡有點不爽,但一聽到對方是公主,小奶包什麼抗拒的想法都沒了。對方是國王的女兒耶,好洋喔?
玉尋歡笑著又捏了捏小奶包肉嘟嘟的小臉,轉頭對顧天藍道:「你們也早點休息。」說著轉身往另一棟樓走去。
「親親爹地。」小奶包忽然喊了一聲。
「嗯?」玉尋歡轉頭。
「今天晚上你一定要回來睡覺喔?」小奶包又叮嚀了一句。
「好,我知道了。」玉尋歡笑。這個兒子,還不是一般化的體貼啊?
冷彥一行往大廳走的時候,顧天藍忍不住問小奶包:「昨天晚上,尋歡沒和你睡嗎?」
「爹地好像失眠,半夜就出去了,然後是今天早上才出現……」
顧天藍只「恩」了一聲,什麼也沒說,只若有所思的與其他人一同上了樓。
*
花廳。
笑光王小。玉尋歡的外套已經脫下,上身只一件灰色毛衣,下面是一條同色休閒褲。他的雙手插在褲兜,極休閒,極優雅的穿過走廊走進去,原本坐在搖擺籐椅上休息的舒雅公主立即就站了起來。
她有點緊張,彷彿做了錯事的孩子低著頭,雙手不知道往哪裡放。
「對不起……」她的聲音不大,有些諾諾的感覺。
她從來都知道玉尋歡是什麼人,也從來,對於他的話,不質疑不反對,然而今天,當他的下屬請她先行回宮的時候,她倔強的,甚至擺出公主架子,強行留了下來。
玉尋歡不語,舒雅忙著繼續開口:「幫幫我,父王已經答應婚事了?」
早前,當英國有來使暗示願意兩家聯姻時,舒雅已經找過玉尋歡一次了,玉尋歡拒絕很乾脆。她便也千方百計把聯姻的事情一拖再拖。
然而,今天一早,她就聽見伺候王后的侍女匆匆向她稟告,說昨天晚上,國王對王后說,已經決定把她許配給英國查理王子,準備這兩日正式回復,她忙著前來找玉尋歡,卻不料,玉尋歡先一步已經出門。
「結婚是好事,每個女人都要結婚。」玉尋歡笑,顯然不把舒雅的難題放在心上。
「可我不想嫁給不認識的人?」舒雅強調。
「結了婚不就認識了嗎?」玉尋歡依舊笑,彷彿這種問題,根本就不稱其為問題。
「我和他沒感情,我也不喜歡他?為什麼普通女人都可以自由戀愛,嫁給自己喜歡的人,我卻不可以呢?」
「你真不想嫁?」玉尋歡忽然問道。
便是這樣的語氣,舒雅彷彿看到一絲希望,忙著點頭:「我真不想嫁?」
「那就……」玉尋歡眸光一轉,頓時生出萬般魅惑,語氣半真半假,「逃婚-?」
逃婚??
這種事情,別說是做,就連想她都沒想過,她堂堂一國公主,從小錦衣玉食,被無數人捧在手心,如果逃離,那麼,她瞬間就會從高高在上的位置,跌入凡塵,變成徹頭徹尾的灰姑娘?
「別開玩笑了?」她的臉上全是愁緒,片刻後,她將腦海裡思索了無數次,且曾對玉尋歡提過一次的話再次重複:「尋歡,我們相識多年,彼此瞭解,你娶我好嗎?」
對於玉尋歡,她也算明戀暗戀多年。
明戀,是因為王宮裡姐妹們都知道她喜歡他,就連父王和母后都知道。
王宮裡,從來並非她一個人喜歡玉尋歡,只不過,她卻是眾多公主中,與玉尋歡走得最近的一個。若她真能嫁給玉尋歡,瑞典王室也算多了一個強大助力,即便那種力量屬於黑暗。
這幾年來,王室公主們相繼嫁人,甚至比舒雅小的都已經嫁了出去,她卻一直留在宮裡。直到後來,她的年齡實在已過了最好的婚配年齡,英國王室恰好又提出聯姻,等不到玉尋歡娶自己女兒的國王,終於忍不住,決定同意。
而暗戀,則是因為她從未表白,也不知道玉尋歡究竟知不知道。不過現在,她主動求婚兩次,不知道也變得知道了?
「不好。」玉尋歡忽的斂住笑容,答案一如上次,拒絕得斬釘截鐵。
彷彿受傷般,舒雅愣了一下,然後忙著表白:「可是,我是真的喜歡你?我會全心全意愛你的,你若覺得我有什麼地方不好需要改,我會……」
話沒說完,另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已經打斷她的話,語氣毫不客氣:「你這個小姑娘,好生不要臉,我男朋友都說了不喜歡你,不會娶你,你還在死纏爛打?也不怕丟了公主的份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