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來的人,居然還敢殺朝廷的官兵,真是不知死活了?」
村民們心裡很是忐忑,眼神有些複雜地看著那白衣的公子:這位公子很有勇氣,但是惹了這麼大的禍,恐怕難以全身而退。怎麼還氣定神閒地站在這裡,還不逃命啊?
但接下來的一幕,卻讓他們目瞪口呆。
方纔還趾高氣昂,不可一世的官兵們,此時一個個像是鬥敗的公雞,萬分惶恐地看著這白衣公子,眼中流露出的儘是懼色。突然噗通一聲,齊齊跪倒在地:「侯爺!」
侯爺!好大的來頭!
對於這些偏僻山村的平民而言,九品芝麻官在他們面前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京城裡隨便一個貴族,對他們而言,想見一面,就跟登天一樣困難。
堂堂一個侯爺,那是何等尊貴的存在,居然出現在這窮山惡水間,簡直就跟做夢似的。
村民們也全都跪倒在地,對侯爺大拜特拜。
「拜我幹什麼?快起來。」趙宗陽和顏悅色地扶起帶頭的老人,笑道:「你們都是英雄的家人,拜我,我這寸功未立,混吃等死的閒人當不起,怕折壽。」
老人被趙宗陽這麼一扶,全身都在打哆嗦,受寵若驚。
這可是開元的侯爺啊!
官兵們見狀,也想要站起來。
「啪」的一聲,一顆石子狠狠地砸在最前面那人的膝蓋上,「噗通」一下。又狠狠跪倒在地。
「誰讓你們起來的?」趙宗陽一改先前的和顏悅色,橫眉冷目地瞪了一眼,直讓官兵們脊背發寒。
「鄉親們的跪,本侯受不起。但是你們跪,本侯受起來是綽綽有餘。」趙宗陽沒好氣地說道:「打仗的時候不見你們,欺負起百姓來,你們可真是威風八面。」
「侯爺,我們也是食朝廷的俸祿,為朝廷當差。朝廷讓我們幹什麼,我們就幹什麼。」一個官兵很委屈地說道。
「好一個朝廷讓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朝廷讓你去死。你怎麼不去?」趙宗陽不屑地說道:「你們的俸祿,看似是朝廷給的,但朝廷的銀子,又是從哪裡來的?歸根結底。黎民蒼生才是朝廷的衣食父母。結果養了你們這群白眼狼,回過頭來,不但不感恩,反而欺壓你們的衣食父母,天底下都很難找到比你們更混蛋的一群人!」
眾人全都目瞪口呆:順候真是什麼都敢說啊。居然敢說百姓是朝廷的衣食父母!這豈不是把陛下一直強調的尊卑座次都弄反過來了?
但這話聽起來,卻是這麼解氣呢,爽!
「將士們,你們還愣著幹什麼。把這些混蛋都給本侯綁起來,好好地查一查。誰都幹了些什麼喪盡天良的事?但凡手上沾了血的,一概血債血償。」趙宗陽傲然道:「你們不是說刀在誰手裡。誰就是公道?今日,本侯就要來主持這個公道!」
「諾!」成落炎手下的一百將士,很自覺地就應了一聲諾,興奮地將官兵們團團圍住,一個一個給綁了。這是他們先前一直想幹卻不敢幹的事,現在有趙宗陽撐腰,終於得償所願,心裡就別提有多爽了。
「侯爺饒命啊!」官兵們一個個嚇得面如土色,雙腿都在打顫,幾乎是在頭腦一片空白的情況下,就被繳了械。
當了這麼多年的差,自己幹了些什麼破事,自己心裡都有數。要真是被查出來,在場的,誰能跑得了?
「侯爺,我們都是在奉命行事,或許這些事是錯誤的,但也不能怪我們啊!」死到臨頭,一個官兵不知道從哪來的勇氣,大聲喊冤道:「軍令如山,我們只能執行,不能反駁。」
他這一聲喊叫,立即引起了一陣的附和。人人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大聲喊叫。
「是啊,大家都是當兵的,都明白面對命令,只有服從?」
「軍令如山,我們不能違抗!」
「我們也是無辜的。」
聽得這些人大喊大叫,就連成落炎手下的將士們,都微微搖了搖頭:這些人雖然是罪大惡極,但是站在他們的角度而言,軍令如山,確實是不容反駁的。
此事處理起來,還有些棘手了。
「好一個軍令如山!」趙宗陽冷笑道:「對於命令,你們沒有違抗的權力,但面對百姓,你們有將刀鋒砍歪三寸的能力!」
趙宗陽一句話,立即讓這些官兵們目瞪口呆,而將他們團團圍住的將士們,則是拍手稱快。
「還有,別在本侯面前裝無辜。這些年來,你們四處徵收的稅裡,究竟有多少,被你們中飽私囊,應該不用我來提醒?」趙宗陽冷哼道:「這難道也是軍令?是朝廷讓你們私吞的?」
沒有人敢吱聲,實際上即使讓他們說話,也沒人說得出來了。
一個個都手腳發冷,心跳加速,全身猶如掉進了冰窟之中。
「有好處的時候,個個胡作非為,喜笑顏開;出了事了,就痛哭流涕,軍令如山,你們能不能再不要臉一點?」趙宗陽喝道:「你們摸摸自己的良心,這麼多年來,你們拿著百姓給的俸祿,都對百姓幹了些什麼?哦,對不起,我說錯話了,你們壓根就沒有良心!」
「侯爺饒命,侯爺饒命。」官兵們個個全身篩糠,不住地磕頭:「請侯爺再給我們一次機會,我們一定改過自新。」
「機會不是我給的,而且自己掌握的,可惜的是,你們已經錯過了太多機會。當你們作惡多端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收手,有沒有給受害者機會?現在窮途末路了,卻要乞求機會了,問問黃泉下那些死在你們手裡的冤魂,他們願不願意給你們機會?」
趙宗陽大手一揮:「種什麼因,得什麼果,這才是天理循環。把這些傢伙帶下去,好好查一查,他們當初是怎麼把人害死的,就讓他們接受相同的死法。」
「諾!」將士們興奮地領命,壓著這些垂頭喪氣的官兵,走出了村子外。
「順候,此事怕是不妥。」成落炎一直在冷眼旁觀,此時卻冷不丁地上前來,說了一句:「畢竟是官兵,由我的弟兄們來處理,怕是不成規矩。」
「什麼規矩不規矩的?你這老頭子就是膽子小。天塌下來,還有本侯頂著,你怕個什麼?」趙宗陽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成落炎歎了一口氣,他哪能不明白,一旦自己的弟兄們手上染上了官兵的血,那就等於是徹底綁在了趙宗陽的戰車上。但看弟兄們的樣子,似乎是巴不得如此,這順候在短短兩天裡,就豎立起了如此的威望。
他這已經不是陰謀,而是***裸的陽謀了!
那自己呢,又該何去何從?
「你今天感覺很無力?」成落炎正在沉思中,卻突然聽得趙宗陽說道:「你從來沒有如此感覺到權力的重要性?哪怕你以前是威震天下的大將軍,但現在卻一文不名,結果連弟兄們的家屬都保不住!」
成落炎被趙宗陽戳到了痛處,眼神黯淡,一言不發。
「現在的開元是什麼樣子,想必你比我更清楚,小人當道,君子蒙塵。我想做什麼,也許你也已經猜到了。」趙宗陽輕聲說道:「何去何從,你自己選擇,我不會勉強。我相信,作為一個深愛著這片土地的人,你懂得什麼才是最重要的,才是我們應該守護的。」
成落炎的臉色瞬間一變,心裡有一股久違的熱血,開始緩緩湧動。
「感謝侯爺的救命之恩,草民帶著全村的人,給侯爺磕頭了!」王家村的老幼婦孺們,在老頭子的帶領下,重重地向趙宗陽磕頭。
「再跪,我可就真的生氣了!」趙宗陽很嚴肅地說道,伸手將老人拉了起來。
「父老鄉親們,你們的家人是為國捐軀的英雄,但你們卻受到如此的待遇,開元國對不起你們,我作為開元皇族,心中有愧!」趙宗陽極為鄭重地,向著全村的鄉親們,深深鞠了一個躬。
「侯爺,使不得啊使不得!」村民們嚇得目瞪口呆,趕緊又跪下磕頭。
堂堂侯爺,何等尊貴的身份,居然向咱們這些螻蟻鞠躬行禮,這是要折我們草民的壽的啊!
「沒什麼使不得的,你們受得起。」趙宗陽面色凝重,有些動情地說道:「英雄們客死異鄉,為的是保衛國家,但他們保住了國家,卻保不住自己的家園,對此我痛心疾首。這些無名的英雄們,即便全天下都把他們遺忘,也有家人在牽掛。
沒人給他們證明?那就用本侯的刀,為英雄們正名!只要我還有一口氣,英雄們的豐功偉績,我就不會忘記。」
話音一落,侯府的下人們,就將準備的一大堆生活用品,給抬了上來。管家這會才明白,侯爺親自過問的,確實是一件大事。
放眼整個開元,還有哪個貴族,能有咱們侯爺這般豪氣干雲?
「侯爺萬歲!」這些樸實的鄉親們,眼中含著淚花,不知道怎樣才能表達心中的敬意。
「鄉親們,舉起杯中酒,讓我們拜祭遠去的英雄們!他們雖然屍骨無存,但他們永遠活在我們心中!」趙宗陽面色肅穆,將杯中的酒緩緩地灑到了地上。
成落炎心中波瀾萬千:心狠手辣,卻又有情有義。對代表朝廷的官兵們不留情面,但卻向如塵埃一般的百姓們放下身段。哪像那些心比天高,卻只會欺軟怕硬的二世祖?這才是真正做大事的人。
男兒,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