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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解系改道北上,這樣夏侯駿和解系的軍隊便相隔不到百里。夏侯駿不禁發愁,命令部隊加快了速度,準備紮營頻陽附近後繼續觀望。夏侯駿可不想離解系太近,他心裡只有四個字,那就是「保存實力」。
解系派出的探子和歐陽建新送的軍情又有了新的變化,羌胡軍已經從郃陽轉西,開始向臨晉城挺近,不過很有可能是搶佔洛水東岸,阻擋解系進軍。解系知道行軍渡河乃第一難事,在進軍到蓮勺和重泉後命令兩縣縣令準備渡河器具,為軍隊騰出不少時間,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解系已經率先渡過了洛水,離臨晉城已經是越來越近了。
夏侯奭在頻陽附近也遇到了不少不願跟隨郝散的小股羌人,對於這樣的小股羌人,夏侯駿卻是非常得殺伐果斷,不久解系便得到了夏侯駿斬獲頗豐的戰報。解系大喜,準備暫時不進臨晉城,期待羌人來臨後倚仗軍備精良的雍州州兵和驍勇善戰的西戎校尉部義從騎兵將其在野外擊潰。
「義從」是從漢朝開始就流行的胡人僱傭兵,跟「歸義」「慕化」「歸化」差不多一個意思,都是指歸順朝廷並且勇於做外戰炮灰的胡人軍隊。不過從漢朝發展到魏晉時期,「義從」已經純粹脫離了原有的部落建置,完全是脫離了部落的外族自由民(其實也就是流民)和胡化的漢人組成的輕騎兵部隊。其中最為著名的便是漢末公孫瓚的「白馬義從」部隊,從民族矛盾愈發激烈的漢末開始,「義從」的主要來源已經從完全的外族轉變成了漢化的胡人和部分胡化漢人。與河北主要吸收烏桓人不同,關中的義從多是羌人和盧水胡。這些人都是天生的輕騎兵,又都因脫離了部落而毫無原先的民族感情,不需要長時間的訓練就能起到決定性的作用還往往對上級額外忠誠,所以往往被邊地的高級官吏徵用。
解系的親兵便是一直隸屬西戎校尉部的羌人義從,他們對即將要征討本民族兄弟一事毫無意見,反而士氣高昂紛紛摩拳擦掌,以圖建功立業最後被選入中軍宿衛做皇帝的親兵,這也是每個晉朝普通士兵的夢想。
渡河後的解系高度緊張的情緒也逐漸緩和下來,忽然想到了三路軍中西路的毛騰,暗覺夏侯駿這個建議萬分不妥。新平地處羌胡雜居之處,焉能有力出兵堵截?於是又生出派人收回成命的想法,可畢竟軍令如山怎能朝令夕改?再加上這幾天行進中解系信心倍增,暗覺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後患,便不再考慮毛騰一事。
由於信息比較閉塞,毛騰僅僅知道歐陽建戰敗後解系和夏侯駿北上的消息。不過從解系和夏侯駿總共四萬步騎的規模來看,已經是這十幾年關中用兵最大的一次了。
由於軍事的機密性質,所以在不少不明情形的野史筆記中都動不動會有用兵幾十萬的記載,那都是對敵方帶恐嚇興致的號稱罷了。毛騰得到的公文卻很有權威性,明確表示夏侯駿部出了九個營共計步騎三萬,解系州兵兩營五千,西戎校尉營四千,雖然有些折扣,但也是四萬大軍了。而民間的傳聞更厲害,說解系與夏侯駿已經起兵十七萬,羌胡就要遭殃了。
不過這四萬兵力,也足以擊破羌胡了。只有真正的大亂之世才會出現裹挾了大量毫無作戰能力的流民的幾十萬大軍,在如今尚算和平的「盛世」,出動四萬大軍都已經是奇觀。毛騰暗覺如果郝散和鞏更不聯合齊萬年的話,一定會被這次會剿完全擊敗,而自己也不能閒著,雖然對付潰散的羌人部落恐怕會有很大風險,但至少不能在這次大機遇中錯過了機會。
楚家公子楚質一直在漆縣和長安之間打理生意,由於楚家涉及商賈,所以往往都被其他豪強士族視為異類,畢竟從秦朝開始朝廷就刻意壓制商賈,甚至禁止家財萬貫的商人穿絲綢衣服。楚家地處栒邑縣郊的弋南塢靠近北地羌胡牧地已經比較偏遠,雖然楚質有個長兄在安定做佐吏,可是楚家的士族身份仍然沒有被大眾認同,很顯然的就是,作為新平大族二公子的楚質,至今連個中正品級都沒有。
毛騰詢問了北地的情形和幾條主要的路途,楚質一一答覆並且訴說的很是詳細。等楚質離開,毛騰這才照著剛才的記憶畫出了草圖,宋配在一旁暗笑片刻,上前說道:「府君想做什麼,宋配現在猜著了,可是楚質熟知北地羌風土人情,為什麼不直接請他做嚮導,還要我們在流民中另選?」
毛騰低聲道:「你難道忘了我給你說的北地傅敷?邊郡的大族基本都和胡人能和睦往來的,要是知道我們要乘虛給胡人捅刀子,豈不提前洩露了機密又得罪了這些豪強?」
「府君,我忽然想起霍驃騎的河西大捷了。這次的行動是不是要效仿於他呢?」宋配笑道。
毛騰歎了口氣道:「霍去病帶的都是期門羽林的精銳騎兵,突襲的是留守河西的匈奴老弱,因而一戰揚名。我們能征發的都是屯墾農夫,說不定馬蘭河留守的羌人都會把我們擊垮呢。不過這幾天看史書我倒想起了衛青的戰車陣,倒很適合我們手下這些缺乏訓練的農夫來對付羌人的騎兵。」毛騰有意說是衛青的戰車陣,並沒有暴露馬隆兵書的意思。
「府君,我們現在這麼窮,哪有財力再打造戰車?」宋配歎口氣道。
「我已經向楚家借了一百多輛貨車,可以當戰車用。」毛騰隨口說道。宋配訝異地看著毛騰,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連忙道:「府君,哪有貨車當戰車來用的?再說我們也沒有配備足夠一百輛貨車的馬呀,一輛戰車至少要兩三匹馬……唉……貨車又怎麼能乘著甲士來作戰?」
宋配苦著臉說完,毛騰笑道:「你放心,我自有主意。我們不要馬,人拉著車就行了。只不過要多備些弓箭,貨車上載弓箭到挺不錯嘛。」
宋配沉思片刻,還是有些不解,可他還是相信毛騰的舉措,點頭道:「我跟侯脫一定找到好的嚮導,幫府君能找到北地羌人留守的腹地。」
毛騰點了點頭,又掏出一封信道:「你找個可靠的人,把這封信交給安定盧水胡大人彭蕩仲,越快越好。」
宋配接過信這便離去。
郡府會議中,毛騰並沒有直說是要對羌人動武,只是在借了楚家一百輛貨車後說要親自去北方收購盧水胡的優質皮毛以用來賣到長安。新平的大小佐吏屆時目瞪口呆,連連反對。郭文和古崇直言作為朝廷的郡守不能做商賈之事,麴允則以北方羌胡為患而諫言毛騰不要輕舉妄動。毛騰微微笑道:「諸位恐怕不知實情,從安定來的消息說盧水胡已經南下,可能要趁北地胡作亂的時機搶奪北地胡的牧場。所以這次盧水胡人提供的皮毛非常便宜,本郡錢糧緊缺,如果能將這些皮毛販至長安,差價巨大,定能獲利百倍。而且我在西平時就與盧水胡諸部渠帥大人有了交往,盧水胡向來服從朝廷,所以只要我親自去就定保無事。」
盧水胡在晉朝胡人中名聲最好,也有由於出了一個叫彭祈的人物。彭祈並非胡人貴族出身,本是曹魏涼州刺史王經部下的一名普通義從騎兵,在蜀將姜維第六次北伐大破王經包圍狄道的「洮西之戰」中脫穎而出。又在禿髮樹機能之亂中臨危受命為涼州護軍,多立功勳。在門閥政治下的晉朝,這個出身底層的外族人最後竟然憑藉著卓越的功勳成為了都督涼州諸軍事、涼州刺史領護羌校尉,使持節!逝世的時候晉武帝親自派使者弔喪。由於彭祈的努力,盧水胡除了在禿髮樹機能之亂的前夕叛亂過一次外,再沒有發生過叛亂,相反還成了晉朝安定西北的重要盟友。毛騰至今還記得自己在西平與馬鹹對付若羅拔能的時候,馬隆邀請了盧水胡偷襲了河西鮮卑本部牧場,導致若羅拔能最大的盟友禿髮務丸反正。毛騰覺得只要搬出來盧水胡的名字,一定不會讓眾佐吏質疑的。
果然沒有人質疑盧水胡的不可靠,但是眾人還是覺得毛騰親自去販皮毛實在有些不合情理。郭文和古崇雖然反對意見逐漸淡薄了下來,可是麴允卻堅持反對,聲稱如果毛騰要冒風險拿著郡府的租賦收入去販皮毛的話,他就會上報雍州,還威脅說他會絕食。
毛騰在事前也猜想郭文和古崇都好說服,只是這個麴允精通律法為人刻板,一定難以糊弄,當時便佯作怒色道:「我意已決,你要絕食,就一直待在郡府堂裡蹲著吧。」
等眾佐吏散去,果然麴允一直還待著不走。郭文上前拉他一把,麴允卻還是直挺挺地坐著不為所動。郭文略帶鄙夷地哼了一聲,也走了。毛騰一笑,心中暗道:「這麴允還真跟他從族麴義一樣是個拗人。」果然人都走光,麴允就開始說話了:「府君還要親自去跟盧水胡做皮毛買賣?難道就不怕旁人彈奏府君濫用職權,用公家的錢糧謀私嗎?」
毛騰嘿嘿一笑,沒有答覆。麴允看到毛騰笑容怪異,忽然也笑了起來,毛騰佯作詫異道:「麴先生笑什麼?」麴允說道:「府君怕是掛羊頭賣狗肉吧,卻瞞得麴某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