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珠?
綠珠的傳聞毛騰也知道,她是石崇在交趾時用十斛珍珠換來的美女。石崇將她帶回洛陽之後,綠珠的絕世容顏竟將帝都洛陽的所有名姝佳麗掩蓋了下去。就連晉武帝都感慨自己**美女上萬,卻無一人能及綠珠。雖然綠珠的容貌艷驚洛陽,洛陽的王公貴戚莫不懷覬覦之心,可是迫於石崇的權勢和驚人的財力,所以他們也只能在金谷園遊玩的時候,盼著能一顧芳容了。
黃衣女畫中的綠珠,雖然只是輕輕幾筆白描,卻也姿容絕世讓人不敢逼視。就算是在資訊豐富的現代社會產生過審美疲勞的毛騰,也心中略有震顫。可是,畫像畢竟是畫像,哪有眼前活色生香的美人更使人癡迷呢。
「你的美貌,也是無法用紙筆形容的。」毛騰緩緩坐在了她旁邊,卻不敢正視著她,只是訥訥地瞅著牆壁。
「是嗎?」黃衣女帶著嘲諷的口吻回應道。
看到她漠然的樣子,毛騰沉默了下來。他很想打破這種沉悶,可是那黃衣女的冷靜和不屑卻讓毛騰毫無開口的信心。宿醉後的頭疼忽然又感覺出來,毛騰按著額頭,心中閃過好幾個念頭,自嘲般地輕輕一笑,心裡說道:「毛騰啊毛騰,若羅拔能你不怕,齊萬年你不怕,孟觀你不怕,石崇你也不怕,可為什麼卻偏偏怕了她,難道你沒有見過女人嗎?」
毛騰狠狠揉了揉太陽穴,心中暗道:「你已經不是二十一世紀的那個廢柴了,你是晉朝的軍人,你是傲視三軍的神射手,你是個真正的男子漢!」
毛騰猛地深吸一口氣,忽然一把就抓住了黃衣女子的左臂,黃衣女子卻極為冷靜地轉過那張美艷絕倫的臉來,撩人的眉梢微微揚起,似有不屑地笑著說道:「你要做什麼?」
毛騰粗魯地將她拉進懷裡,可是黃衣女卻使勁想要推開他,忿然道:「放開我!你知道我是什麼人嗎?」
「你是我的人!」毛騰將她死死攬住,兩人的臉只有不到半尺的距離,黃衣女脖頸中散發出的幽幽體香更是讓毛騰心跳不止。然而,她冷峻而不可侵犯的神情卻終於讓毛騰屈服了。
毛騰鬆開了手,黃衣女趁勢向後一縮站了起來,冷笑道:「你以為你不殺我,就能讓我對你感恩戴德?你只不過是一介小小的軍司馬,你和孟觀都只是在酒席間出醜來增添石崇賈謐這些傢伙的笑料和趣味的可憐蟲。我雖然對自己的命運無能為力,但我至少不會給那些庸俗之輩丟棄自己的尊嚴!」
毛騰不禁失笑,說道:「尊嚴?哼……如果你是個姿色平常的女子,恐怕就不會固執於那些無謂的尊嚴了。」
黃衣女子道:「我倒巴不得我是個普通的女子,讓那些臭男人不再覬覦垂涎,至少我可以過普通的生活,做自己的主人。」
毛騰說道:「如果我能讓你做自己的主人,給你想要的生活呢?」
黃衣女子笑得嬌軀亂顫,搖頭道:「你連你自己都只是洛陽權貴們手中的棋子,你自己都不能為自己做主,你還能給我許諾嗎?」
毛騰失笑道:「你太偏執了,即便貴為人君,也身不由己。世上哪有隨心所欲之人?好吧,我知道你小看我,我也不強求你,你要到哪裡去,我不攔你。」
黃衣女子嘴角微微上揚,滿意地道:「我也發現,你跟普通人不一樣。你明明想要我,卻還能捨得讓我離開。你是個偽君子,卻比那些真小人可愛得多。」
「隨你怎麼說吧。」毛騰站了起來,說道,「你有什麼打算,如果我能幫你,我會盡力而為。」
「謝謝你,我一個人走,的確很危險。如果你真的願意,你送我去尚書王衍的府第吧。」黃衣女子道。
「尚書王衍?你到底是什麼人?」毛騰眉頭一皺。
黃衣女子極為動人地莞爾一笑,說道:「我沒必要告訴你吧。你們男人都好色,光一個綠珠都攪得洛陽不得安寧,可是我卻知道,王尚書家的兩個小姐,雖然年齒尚幼,但她們的姿色不在綠珠之下。可惜啊,琅琊王氏門第極高,像你這樣的窮當兵的,是沒有指望了。」
毛騰笑道:「你想多了,連你都小看我,更何況高門小姐?不過我也告訴你,英雄不問出身,豪傑出於草莽。你看得到旁人的現在,又豈能知道他的將來?」
黃衣女子忽然走到了毛騰身旁,輕柔地靠在了他的左側,朝他耳朵邊媚聲道:「好有志氣的男兒,反正我出身低賤,我沒有你那樣的志向。不過,你總算是我的恩人,倘若真有一天你能飛黃騰達,我做了你的妾室,也是一種極好的歸宿呢。」
黃衣女子體態撩人,檀口中吐出的香氣更是有如蘭馥,毛騰差點把持不住。不過他畢竟還是忍了住,冷笑道:「如果我真的能飛黃騰達,天下美女多得是,你我也只是一面之緣,我也懶得再去找你。」
「我可是個不富貴毋寧死的勢利女子,如果真的老天有眼無珠讓你能飛黃騰達,你不找我,我也會來找你的,哪怕……我會丟棄了尊嚴來求你。」黃衣女眼神迷離,嬌媚之極。毛騰閉著眼睛重重呼了口氣,終於將她一把推開。
「我會送你去尚書府。」
毛騰回過頭來,才發現沅兒抿嘴倚在內室門旁怔怔地看著自己和黃衣女子,手裡還端著那一碗用來解酒的蜜水。
賈謐和劉輿坐在院中,擺開了一副雙陸棋。
「慶孫,事情有些麻煩了。汝南王這老烏龜縮在許昌不敢出來,這沒人挑頭可如何是好啊?」賈謐道。
劉輿投了一顆棋子,不緊不慢地說道:「魯公,我早就說過汝南王不可靠。先帝晏駕,楊太傅關了宮門,汝南王只敢在門外弔喪。虧他還是先帝的叔父,宗室的元老,這般縮手縮腳,很難靠得住。」
賈謐歎了口氣,道:「今早有消息,楊駿聽說我們經常在金谷園聚會,已經讓陛下下旨將石季倫外調荊州了。石季倫一走,我們又少了一個鼎力助手啊。」
劉輿問道:「楊駿給季倫兄什麼官位?」
賈謐道:「官位倒是挺高的,南中郎將、荊州刺史領南蠻校尉、加鷹揚將軍。可這明顯就是在拉攏石季倫,順便教我等失去了聚會核心人物啊。況且誰人不知,荊州的楚王司馬瑋,性烈如火,他能容忍在自己的地盤上再來一個外調的高官?」
劉輿呵呵笑道:「魯公,石季倫富甲天下,位及安陽鄉侯。又怎麼會被楊駿的封賞收買?而楊駿不論是要調虎離山也好,是要拉攏收買也罷,竟出了荊州刺史這樣的緊要位置給石季倫,這不是昏招嗎?楚王的事更好辦,汝南王不是不敢來領導我等嘛,那我們不妨叫石季倫去了荊州之後勸楚王來京城,我們擁戴楚王來向楊駿發難,豈不兩全其美?」
賈謐一拍大腿,喜道:「慶孫果然深謀遠慮!只不過楚王的性子……汝南王膽小不濟事,恐怕還能聽得進去我們的話,可要是換成了楚王……」
劉輿咬耳朵道:「魯公!楚王畢竟年幼,如果換成了老謀深算的趙王司馬倫、隴西王司馬泰這些老傢伙,豈不更加難辦?」
賈謐沉思片刻,點了點頭,道:「姨母(即晉惠帝皇后賈南風)的意思,也是千萬不能找趙王和隴西王這些老狐狸。」
「魯公,你看那毛騰起來了。」劉輿遠遠看到毛騰,指著道。
賈謐嘿嘿一笑道:「也不知道那兩個美女,有沒有把他腰給累軟了。」
毛騰朝著賈謐和劉輿走了來,黃衣女子在身後跟著。賈謐似笑非笑地看著毛騰,說道:「**一度,可似神仙呢?」
毛騰嘿嘿一笑,回道:「魯公誤會了,昨晚毛某醉得不省人事,哪有空閒做那些事情。這位姑娘似乎本是尚書家的侍女,也不知怎麼就到了石君侯那裡,毛某還求劉兄行個方便,派人送她回尚書府第。」
賈謐一愣,劉輿也皺眉道:「尚書王衍,亦是朝廷重臣。他家的侍女怎麼會出現在金谷園中?」
黃衣女子盈盈一拜,說道:「魯公、劉先生,我家大小姐聽說綠珠姑娘艷絕天下,這才差我混進金谷園一窺綠珠芳容,畫一幅畫像給大小姐。可是活該倒霉,卻遇上石君侯美人勸酒的規矩,小女子心想像駙馬都尉王處仲那樣的凶人也極是少見,酒肯定能敬出去,結果卻遇到昨天那種變故,差點還丟了性命……」
劉輿呵呵笑道:「哦,雖然姑娘還真有些霉運,可是自有憐香惜玉之人吶。你看毛司馬不顧惹石季倫不開心,卻還想著法子救了你一命,你該怎麼感激人家啊?」
黃衣女子大方地拉住了毛騰的手臂,似乎是很認真地道:「毛大哥的救命之恩,小女子沒齒難忘。可小女子畢竟是奴婢之身,如果毛大哥不嫌棄,能把小女子從尚書府中贖出來。小女子也不奢求有甚名分,只要好好侍候毛大哥,給毛大哥端茶做飯,鋪床暖席都願意。」
毛騰一怔,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劉輿呵呵笑道:「姑娘,如果要從尚書府上贖你為自由身,該花多少錢?毛司馬人中龍鳳,我想魯公有愛才之心,應該會替毛司馬付了這個錢吧。」
黃衣女子搖了搖頭道:「我那毛大哥,雖然對魯公好客如孟嘗之風景仰之至,可他總歸是個執拗之人。即便是要來贖小女子,也定是要自己出錢而不會倩於旁人吧。魯公莫怪。毛大哥,你說是吧……」
黃衣女子笑吟吟地看著毛騰,宛如綻開的芍葯花一般。毛騰縱使理智中有一萬個不滿,可怎麼忍心戳穿她?只好順了她的意思,違心地道:「多謝魯公美意,她說的句句屬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