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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洛陽暗雲 第037章 三支箭 文 / 混元大羅金熊

    毛騰握著雕金弓挎著箭壺,沉思片刻,這便背靠著兩女子,走出了百步之外。

    本來這酒席就在金谷園的露天場地之中,毛騰走出了百步,眾人還是能在酒席間看得一清二楚。左思和歐陽建已經別過了臉,陸機和劉輿都沉著眉注意著毛騰,諸葛詮東張西望看著四周,而賈謐石崇包括孟觀和朱默,卻對此似乎根本沒有興趣,只是在自顧自得地悠閒著。

    毛騰拈起一支箭來,如舉千鈞之物般扣在弦上,右手拇指開始拉動弓弦。雖然他對這幅身體原本就擁有的精湛弓術和超人的視力自信百倍,可是在這個糾結的境界,他額頭上已經不自然地浸出汗來。

    僮僕們雖然見慣了殺人,可畢竟都聽到毛騰是西軍中的神射手,他們紛紛屏住呼吸,仔細地觀摩著毛騰拉弓的動作。這些下人們精神世界相當匱乏,平日裡低三下四,只有在圍觀殺人的時候,才會激起內心中滿足的興奮。

    毛騰一絲不苟地盯著靠在牆角的兩名女子,黃衣女子低著頭,圓潤的鵝蛋臉上似乎毫無表情,可是毛騰卻看到了她眼瞼下濕潤的睫毛,真是一個要強的女子!毛騰轉過視線,白衣女子陡然發覺毛騰正在看她,忍不住「哇」一聲大哭,突然就昏厥了過去。

    毛騰眉頭深結,終於挪動箭的。朝著黃衣女的方向猛然放出一箭,隨即就轉過身來。

    一個絕望的呼聲傳入耳邊,正是黃衣女子的聲音。撕心裂肺的痛感紛至沓來,在這之前毛騰從未有過這樣難受的感覺,雖然他心裡很明白!

    隨著眾人的驚呼聲中,毛騰失魂落魄地轉過了身來,雙腿似乎都不聽使喚,他拄著弓才勉強不致跌倒。他猛地抬起頭,眉心擠成了一塊,清楚地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黃衣女曲著雙膝,兩隻蒼白的玉手捂著她動人的面孔,那支凌厲的箭從她的髮髻中深深扎入了牆中。她已經抑制不住了強作的從容,失聲痛哭起來。歐陽建忍不住就站了起來,對毛騰說道:「毛司馬,即便是劊子手殺人也只是一刀,毛司馬箭下留人啊!」

    石崇瞪了歐陽建一眼,沉聲說道:「毛司馬果然箭術超群,百步之外只出了這一點差錯,已經能傲視三軍了。好,毛司馬,再給你兩支箭的機會,希望你不要讓魯公失望。」

    賈謐一愣,神色不豫地瞅了石崇一眼,說道:「賈某對毛壯士的武勇和箭術都是十分敬佩,季倫兄既然再給你兩支箭的機會,希望你不要有負所托。賈某無所謂。」

    毛騰緊閉雙唇,緊鎖眉頭又抽出一支箭來,按定心神,猛然放失!

    「崩……」眾人的目光哪裡盯得住瞬飛的箭矢,等回頭朝著黃衣女的方向望去,第二支箭竟又不差分毫地扎入了第一支箭的旁邊,竟向並排中了的一般。黃衣女的髮髻也陡然散開,一頭如瀑的黑髮披落下來,竟與身子一般長。她聽到箭矢釘牆聲後,忍不住又嚎啕大哭起來,卻絲毫沒有一點破笛之聲,半曲著身子狼狽地顫抖不止,卻仍不失輕盈嫵媚。眾人的憐惜之心頓時被激發了出來,可是誰也不敢忤逆石崇的指令,只能捏了一把汗,眼巴巴地期望毛騰能收手懇求石崇了。

    就連賈謐也有些不忍心了,抬起手來遮住了自己的視線。劉輿望向石崇,可石崇卻到底是鐵石心腸,冷笑著看著毛騰,說道:「最後一箭了,毛司馬不是要她死得痛快些嘛,休要這樣婆婆媽媽的。」

    「拉滿弓,朝她心口一箭,不就結束了?」石崇催道。

    毛騰忽然大笑一聲,拈過箭枝將雕金弓拉滿了弦。眾人不禁面面相覷,揪心不止。朱默打了一個酒嗝,猛一拍大腿:「哎呀,公舉怕是酒勁上來了!」

    毛騰猛一咬牙,心中好幾個念頭轉瞬即逝,終於只聽一聲脆響,那一石兩鈞拉力的雕金寶弓,竟生生被他拉斷了!

    拉斷了!毛騰都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有這般大力,雖然他也拉斷過不少劣弓,可是上一石的良弓,以他平素的膂力,是根本拉不斷的!

    毛騰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怔怔地看著石崇,一把丟開了手中的斷弓,廢然道:「石君侯,抱歉!」

    石崇猛地站起身來,死死地盯著那把斷弓,半天一句話都沒有說。賈謐和劉輿嘀咕了幾句後豁然而起,拍掌道:「諸位,毛司馬的神力和箭術,是否堪浮以大白啊!」

    眾人紛紛起身,端起酒碗道:「當浮以大白!」

    賈謐笑道:「今天賈某就代替季倫兄做個主,這黃衣美人和白衣美人都送給毛司馬!以彰其神技。而今日孟中郎亦表現不凡,其餘的四名美人,就由孟司馬隨意挑選二人!」

    孟觀冷冷地抱拳道:「多謝魯公!」

    毛騰呆滯了片刻,朱默連連向他招手示意,毛騰這才恍然,木訥地向賈謐和石崇的方向一禮道:「某今日的確是喝多了,沒有盡興……我什麼也不要,拿酒來……」

    毛騰機械地走回宴席,猛地坐下胡亂扛起一罈酒又喝了起來,朱默掐了他一把:「你……你怎麼不向魯公致謝?」

    劉輿站了起來,大笑道:「快給毛司馬上好酒!今日大家都是開了眼界,真是痛快,大家今日可要不醉不歸啊!」

    眾人喧嘩一片,終於又回道了酒場。毛騰一言不發,一壇一壇就喝了下去,朱默那張詫異還帶著責怪的神情,終於在他視線中慢慢模糊了下來。不過多時,毛騰已經沉沉睡去。

    「哼,你也配去追她?你也不想想,你在這個大都市裡有屬於自己的房子嗎,你買得起車位嗎,你能帶她去國外遊玩嗎,你能給她帶來快樂和幸福嗎?你這個從西平來的庶民,低賤的兵戶!你能跟我們這些高門士族比嗎?」

    一個穿著現代的名牌西服,卻蓄著古代人才有的長鬚,帶著古代貴族玉冠的男子,冷笑著罵著。毛騰看著他不禁火冒三丈,抬手要打,卻渾身使不上勁。那古怪打扮的男子發出一陣猙獰恐怖的笑聲,忽然間掏出一把手槍來,毛騰趕緊去摸自己的弓,可是剛剛一拉弓,那弓卻像朽木一樣斷了……

    「哈哈……廢物……你這出身低賤的廢物,你這下等的豬玀!」伴隨著纏繞不斷的怪叫聲,那古怪男子扣動了扳機。

    「呯……」

    「啊……」

    毛騰猛地爬了起來,頓覺渾身大汗淋淋,原來只是個噩夢。喘氣間,忽然一個帶著惶恐卻俏生生的聲音在旁邊傳來:「將軍……你……你醒來啦。」

    毛騰捂著宿醉後仍然脹痛的腦袋,忽然冷笑出聲:「將軍……哼……我只是個有名無實的軍司馬而已……將軍……太遙遠了……」

    「當官的武人,不就是將軍嗎?」那個聲音嬌憨地又道,毛騰不禁心頭一暖,也沒有抬頭,就無意識地將她一把攬進懷中。

    「啊……」一聲嬌呼,軟玉溫香頓時鋪滿胸懷。

    毛騰轉過臉來,卻有些失望了:「是你?」

    原來是那個白衣女子,白衣女年齒稍幼,笑容中露出了兩顆可愛的虎牙:「是我啊……我……婢子叫沅兒……」

    毛騰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鬆開了手,才發覺自己竟換了一套裡衣,不禁皺眉道:「我的舊衣服呢?」

    沅兒看到他冷淡的神色,似乎有些委屈,輕輕撅著小嘴,說道:「劉先生說將軍衣服舊了,才讓婢子給將軍換上新衣的。」

    毛騰揉了揉腦門,皺眉道:「劉先生?我這是在哪裡?」沅兒道:「這裡是劉先生家裡,昨晚將軍喝醉。是劉先生用馬車載將軍來的。」

    「她呢?」毛騰忽然問道。

    沅兒睜大了眼睛,憨聲道:「誰呀?」

    毛騰搖了搖頭,心口不一地道:「朱校尉。」沅兒點了點頭,道:「哦,是那個老將軍,他也在劉先生府上,就在隔壁吧,他也喝醉了。」毛騰抓過身旁的衣服,沅兒連忙道:「將軍,我服侍您穿衣吧。」

    「不用了。」毛騰胡亂披上了外衣,這就從榻上站了起來。

    「有水嗎?」毛騰還是有些腦門脹痛,隨口問了一句。沅兒小心翼翼地捧上來一碗蜜水,毛騰胡亂喝了一口,推開內室的門走了去。

    原來她在這裡!毛騰的渾身頓時有種豁然開朗的愜意感,那黃衣女子背對著他跪坐在東牆邊的案几旁,握著一支纖細的狼毫筆,正在一絲不苟地畫著一副人物畫。由於那一箭的緣故,她已經將齊身的長髮剪去,只留下一尺長的頭髮垂於腦後,簡單地用綢帶繫在一起,雖然沒有太多的裝飾,卻更顯得溫婉動人。

    毛騰緩緩走到她身後,卻又怕打擾了她,只是訥訥地看著她玉手描繪下的美人肖像。沉默了半晌,黃衣女別過頭來,漠然看了他一眼,又復回過頭去繼續著畫作。毛騰頓時感到了一種莫名地失落,呆呆地站著,終於忍不住開口說道:「你畫的真好。」

    「可惜,我始終無法畫出畫中人的神韻,她的美貌是無法用紙筆來描繪的。」黃衣女神情淡漠,輕輕將筆放回到了筆架上,怔怔地望著畫中的美女,似乎是在自言自語般地說道。

    「這畫中的人,是確有其人?」毛騰道。

    「她就是,傳聞中的洛陽第一美女,石崇最寵愛的女人——綠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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