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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虎伏雍涼 第015章 老君侯 文 / 混元大羅金熊

    這時候忽聽朱默說道:「老君侯,俗語有云:疾風知勁草,歲寒見松柏。倘若不是這次胡人叛亂,公舉賢弟他又怎能脫穎而出,讓老君侯刮目相看呢。依朱某之見,公舉賢弟實乃不可多得之人才,老君侯還當多多栽培。」

    毛騰聽到朱默為自己說話,心中暗罵:你這老狐狸與那婦人合夥灌醉了我和馬鹹,卻又在這裡充好人。真是想到不到,好不容易退了胡人,卻被你算計一遭!

    游楷卻哼哼一聲,說道:「朱司馬,這次大破胡人,你們窩在西平焉能知道事情原委?這可是老君侯在趕赴洛陽路上,忽然接到消息。老君侯不惜違背聖旨,轉赴長安,拜見秦王(晉武帝第三子司馬柬)殿下,請秦王發雍州秦州兵馬,以圍魏救趙之計,突襲鮮卑後方。我金城郡前太守韓府君,以及這位新平太守皇甫府君等人,招來鮮卑乞伏部、河西盧水胡、北地馬蘭羌之眾,將禿髮部一舉征服。讓禿髮務丸等胡酋喪了狗膽,背棄若羅拔能歸附朝廷。這才大破胡人,頭功還是老君侯才是!」

    游楷一番侃侃,雖然有意抹去了西平將士堅守之功,但也讓朱默和毛騰終於明白了胡人撤軍的原委。朱默終於憋不住氣了,嚷道:「游府君,自從嚴府君大敗霧山,我西平將士傷亡殆盡。小都尉和朱某征發城內所有僮僕充軍,才湊了千餘人。然而就是這一千人,抵擋住了胡人十萬大軍,倘若換你守城,你有把握守住嗎?」

    游楷輕蔑笑道:「換我守城,首先就不會有霧山之敗。既有郡兵,又有平虜軍,還有你牙門軍一部,這等兵力,又是那個郡能有的?居然零落到了一千多人來抵抗數萬胡人,你還有臉向老府君邀功?」

    「你!」朱默頓時大怒,可馬隆在上,他便強忍住沒有動手。

    這時,皇甫重道:「游都尉,霧山之敗,罪在嚴舒。而朱司馬等人能以殘兵敗將堅守孤城,使西平不喪於胡人之手,已經十分難得了。而聽說你在洛都設伏,卻讓若羅拔能生生跑了,這才是難得的大功呢。」

    游楷聽罷,頓時面紅耳赤,向馬隆一抱拳道:「老君侯,實不相瞞。游某在洛都設伏,本已布好了天羅地網,只等若羅拔能來鑽。可是就是這個毛騰,他帶著幾百烏合之眾,居然從西邊追了過來,打草驚蛇這才讓若羅老賊逃出生天!」

    毛騰聽到游楷這般胡扯,頓時也忍耐不住,冷冷說道:「也不知道是誰打草驚蛇,毛某率軍追擊時,若羅拔能已經回軍跟我相遇了。而我軍浴血奮戰,那上百胡人狗頭,還不都給游太守換了這一郡之守的官位了!」

    游楷怒道:「你這乳臭未乾的小兒,你們殘兵敗將,焉有追擊胡人之力?恐怕是你跟胡人暗中勾結,帶人故意打草驚蛇,給若羅老賊通風報信的吧!」

    正在此時,院內罰站的馬鹹忽然就衝了進來,扛著一百五十斤重的練功鐵戟,大吼道:「游楷你這小人,嘴巴放乾淨些!小心爺爺砸碎了你那夜壺腦袋!」

    游楷吃了一驚,馬鹹卻是說到做到的莽漢,果然將那巨錘一般的鐵戟砸了過來,游楷慌忙躲開,一張案幾已被砸得粉碎。

    「來人,把這丟人的夯貨拖下去,重責二十軍棍!」馬隆一聲令下,廳外的武士這就進了來,可是一看馬鹹那凶神惡煞的模樣,誰敢上前?

    馬鹹「彭」一聲就將練功戟摔在了地上,忿忿道:「老爹叫我挨棍,我自去挨,不用人拿我!」這便氣沖沖地出了廳外。而那練功戟摔著的木地板上,已經砸出一個大窟窿來。

    游楷看的驚奇,心中不禁惶恐,暗忖:「這臭小子好大力氣,我從軍多年,都未見過這種傢伙,看來我得收斂收斂了,免得吃了大虧。」

    馬隆忙向游楷賠禮道:「我家孩兒疏於管教,還望游府君多多見諒。」游楷出著長氣,連忙道:「游某又不是睚眥小人,老君侯多慮了。只是令郎神力,實讓游某佩服啊。」

    一旁皇甫重看的驚奇,這便說道:「不瞞老君侯,秦王殿下剛從南陽王轉封於秦,秦國尚缺一中尉。殿下曾數次委託下官為他揀選驍勇果敢之士,今日一見令郎如此神力,不妨讓下官將令郎舉薦給秦王殿下,如何呢?」

    馬隆連忙笑道:「真是多謝皇甫府君了,可是我兒脾氣暴躁,有勇無謀,恐非將才。況且秦王殿下深受陛下寵信,皇親總非常人,我兒憨傻,恐寸功未立,反而致禍啊。」

    皇甫重點了點頭,說道:「人活於世,皆為子嗣著想。君侯大義,下官著實佩服!」

    朱默在一旁坐立不安了起來,馬隆也曉得他的心思,對皇甫重道:「皇甫府君,這位朱司馬可是京師牙門軍別部司馬,太康元年從洛中調歸老夫調遣。朱司馬所部將士,俱已駐守西平十年,都是為國效忠的百戰勁旅,可是陛下卻從未有調回之旨。聽聞秦王深受陛下寵信,如果有機會的話,還請皇甫府君向秦王進言,看能否幫這一部老將士回歸家鄉。」

    皇甫重拱手道:「秦王之國不到一年,百廢待興,只缺了國兵以及中尉的人選。如果朱司馬不嫌棄的話,我倒可以試著說服秦王將你部將士,收為秦國國兵。」

    朱默趕緊道:「真是多謝皇甫府君,朱某雖然還有戍邊的心意,可是部下多已老邁,恐不堪西平之苦。即便不能回到洛陽,待在長安也是好的。朱某這也就對老部下們有了交代了。」

    馬隆點頭道:「朱司馬守城有大功,可是老夫卻無力賞賜。倘若皇甫府君能幫上這個忙,老夫感激不盡。」

    會後,太守府內廳,皇甫重正與馬隆商談。

    朝廷終於接到了秦王從長安送來的公文,說嚴舒才幹不足,馬隆不在,氐羌復擾,請馬隆復職。朝廷予以批准。

    由於秦王是被授予假節的鎮西將軍兼西戎校尉,而嚴舒原先就職的略陽亦是秦王遙控範圍,所以秦王有意輕描淡寫,隱瞞了事態真相。

    據說這都是秦王的幕僚,郎中令李含的謀劃。談起李含來,皇甫重咬牙切齒,連呼小人。

    馬隆說道:「老夫亦聽過李含之名。已故尚書郭奕,可是魏朝大將軍、陽曲侯郭淮的侄子,當初老夫聽說他在雍州做刺史之時將一個寒門子弟擢為別駕,可是這個李含?」

    皇甫重點頭道:「不是某有甚偏見,但凡寒門中人,能身居高位者,小人居多。」皇甫重乃是安定皇甫氏,是雍州有名的高門,東漢末年大破黃巾軍的名將皇甫嵩,正是這一族人。高門士族子弟,自幼有很好的教育和修養,他們對寒門的窮困士子,始終懷有根深蒂固的偏見。

    皇甫重繼續說道:「就像李含,他不過一個小小刀筆吏罷了。出身低賤,又傲慢無禮,自視甚高。對上級畢恭畢敬,彷彿比爹還親。對旁人,則頤指氣使,裝模作樣。這等無氣節之人,多出於寒門!」

    馬隆笑道:「倫叔(皇甫重字倫叔),寒門子弟出身低微。要混跡官場,如同蚍蜉撼樹一般艱難。自然也就多重利而輕義,可是他們的才能還是有的,不然如今朝廷這般重視門第,他卻還能擠進高層,定是有過人之處的。」

    皇甫重搖頭道:「天生萬物,各有不同。虎豹之子,不與豚犬為伍。而豚犬之子,仍是豬狗之輩。寒門子弟,即便有過人之處,也是曲意逢迎,玩陰謀詭計,不登大雅之堂,於國於民,百害而無一利。」

    聽到皇甫重這篇歪理,馬隆爽然一笑,說道:「我朝雖然重門第,可是受封開國郡公的諸位元勳中,也有不少寒門豪傑啊。譬如魯公賈充、安平公陳騫、樂浪公石苞都是寒門出身。而前朝的魏武帝,不也是寒門出身嗎?」

    皇甫重沉下氣來,緩緩說道:「不瞞老君侯,魏武帝曹操,不過亂世的奸雄,得志小人罷了。而開國三郡公,俱非正人,尤其魯公賈充,薨後朝中有不少大臣建議謚他一個『荒』字,可見輿論所然。」

    馬隆終於說不過他了,呵呵一笑,道:「哎呀倫叔,我說不過你。可是你這看法,老夫聽了可實在憋得慌啊,難道你不知道老夫也是一介寒門出身?」

    皇甫重頓時吃了一驚,隨機會心笑道:「老君侯真是開玩笑,老君侯鎮守西陲,大破鮮卑,威震氐羌。定是扶風馬氏一族,漢伏波將軍馬援,蜀驃騎將軍馬超的後人。」

    馬隆忍不住大笑道:「錯了錯了!老夫是兗州東平郡人氏,不過一介寒門,只是粗通兵法,為陛下看管這西陲邊地的一個老匹夫罷了,怎麼會是扶風馬氏高門的子弟呢?」

    皇甫重頓時目瞪口呆,半晌無言。

    馬隆笑道:「倫叔莫怪,畢竟我朝有不少投機鑽營,眼中只有富貴功名而無氣節大義的寒門子弟。倫叔有如此偏見亦是應該的,只是希望倫叔能大人大量,同為朝廷效力,與那李含不要傷了和氣,一切要以大局為重啊。」

    皇甫重面紅耳赤,說道:「謹遵老君侯教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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