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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虎伏雍涼 第004章 霧山之戰 文 / 混元大羅金熊

    果然草地上一片狼藉,四處都是柴禾和狼糞燃過的火堆殘留。徐霸匆忙抓了一把狼糞,竟差點燙著手心。

    「哈哈,胡人尚未走遠。不要懈怠,上馬繼續追!兒郎們,大功就在眼前了!」

    眾親兵和徐霸繼續往東狂追。

    過了半晌,後方忽然一騎追來,大聲喊道:「徐將軍不好了!郭陶、李庚兩部為鮮卑偷襲,全軍覆滅了。」

    徐霸迅速抽出一支羽箭,扣上弓弦,「嗖」一箭登時就射死了後面那人。

    「那是鮮卑奸細,莫要聽他胡說八道。」徐霸嘴上雖然信心不減,可鼻翼上已經沁出汗來,不過將近十年的軍旅生涯已使他知道,無論如何都不可動搖了軍心,哪怕那探馬是在忠心耿耿地傳報真實的消息。

    徐霸雖自詡久經沙場,但郭陶李庚部全軍覆滅,難道自己竟也中了胡人的埋伏了?如果再往東追,恐怕早有一個大口袋張好了在等著他來鑽,可是如果不往東追,兵士們軍心動搖,那後果更是不堪設想!

    徐霸眉頭一皺,計上心來,發狂地抽著馬鞭,虧得胯下棗紅馬速度驚人,不一時便領先馬群,徐霸便暗中小幅度調轉方向,帶著眾兵士往東奔去。

    一名騎士被陽光刺了眼,突然醒悟,大喊道:「徐將軍!這不是在往東跑啊……」

    徐霸不容分說,挺起一戟,騎士頓時身首兩端。其餘軍士哪敢多言,只得默然緊隨。

    嚴舒統率著步軍緩緩開進霧山山麓。一名軍候眺望下遠方,不禁牢騷道:「徐將軍好是私心,留我等在這裡,他自個搶功勞去了。」嚴舒朗然一笑:「徐將軍那是先鋒當慣了,只要發現敵人的蹤跡就穩不住了。」

    「報——前方有鮮卑大隊人馬正往此地開來!」探馬惶然而至,嚴舒也不禁一愣。身旁那軍候還沒反應過來,猛地就抽出長刀,大喜道:「哈哈,大功來了!」

    兩軍交接,嚴舒登時就傻了眼,只見漫山遍野,儘是鮮卑騎兵,一個個蓬頭垢面革衣破爛卻煞氣陡現,弓弦緊控直指晉軍,鮮卑馬匹的鼻息聲,都如雷鳴一般。這哪裡是什麼大功,卻是真真正正的大災啊!

    護衛嚴舒的軍候渾身一哆嗦,身下的馬竟然也哼哼唧唧不止,他趕忙勒馬強作鎮定道:「來者何人!」

    鮮卑人一陣哄然大笑,竟比雷震還要驚人。一個滿臉污垢的騎手撇著嘴,輕蔑地笑著,突然就甩手拋過來一個頭顱。

    絡腮鬍子黑臉闊面,頭戴銀色兜鍪,這不是徐霸是誰!

    嚴舒登時眼前一黑,差點滾了下來,顫聲急道:「撤軍,撤軍!」

    這千餘步兵眼看最為精銳的騎兵全軍覆沒,勇武過人的徐霸身首異處,早已肝膽俱裂哪裡還敢再戰!不一時,戰場便化作了屠場,鮮卑人弓矢如雨,胡刀如風,霧山下只留下了遍野橫屍!

    「哈哈哈哈哈哈!」

    若羅拔能用誘敵之計將分割為數部的晉軍先後圍殲,晉將徐霸、弋莫拔、雷胤等人皆被射死斬殺,西平太守嚴舒被活捉。若羅拔能焉能不大喜若狂?

    嚴舒被五花大綁,扔在了鮮卑眾將聚會的火堆前。聽到這些胡人粗獷野蠻的笑聲,嚴舒頓時魂飛膽喪。

    楊國丈家的都管,可真是坑壞了我呀!好端端地在略陽做太守,我發什麼神經偏要來著不毛之地啊。

    若羅拔能咧著一張大嘴,用小刀剔著牙,緩緩走到嚴舒身邊,一腳就踩在了嚴舒的肩膀上。

    「大單于饒命啊……」嚴舒頓時肝膽俱裂,渾然就栽倒在了地上。

    「晉人真是沒用,踩都踩不穩當。」若羅拔能唾了趴在地上的嚴舒一口,晃著手中那把沾著口水和肉絲的小刀,接著問道,「你想要活命呢,還是被我用這把剔牙的刀子一刀一刀地割死?」

    「大單于饒命……小人只是一介小吏,望淺位卑。求大單于放我回去,小人定會重重報答。」嚴舒趴在地上,動也不敢動,連番告饒。

    「喝!你這膽小鬼,晉朝的大皇帝,怎麼總是重用你這樣的老鼠?我也不要你報答,你只需聽我的話,幫我賺開西平城門,自然留你一條狗命。」若羅拔能說道。

    嚴舒連忙磕了無數響頭,顫顫地道:「多謝大單于,多謝大單于!」

    「哼,你這兩腳羊,休要亂叫。大單于可是禿髮家的人做的,我只是小小的左賢王而已。是吧,我敬愛的大單于?」若羅拔能朝著禿髮務丸,咧開大嘴一笑。禿髮務丸卻面如死灰,一語不發。

    若羅拔能以一個不知種族的山野孤兒出身,隨著樹機能南征北戰,在鮮卑人中立下極大的威信。尤其是在十多年前的涼州之戰中,若羅拔能以一旅偏師,帶著羌人、匈奴人、鮮卑人拼湊的烏合之眾大破涼州刺史楊欣的兩萬大軍並當陣斬殺楊欣,更是聲震西北。然而在馬隆到來之後,樹機能兵敗被殺,樹機能的堂弟禿髮務丸以及其他各部大人不顧若羅拔能的強烈反對,紛紛投降。逼得若羅拔能帶著百餘殘兵敗將,遠走大漠。

    若羅拔能苦心孤詣,在漠北居延海收羅逃亡。終於在今日,擁兵數萬,橫穿大漠,翻過河西大山,又回到了河西草原。而他要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將鮮卑人視若神明的馬隆經營的西平城踏破,重樹鮮卑人的勇氣。

    對於禿髮務丸、猝跋韓、且萬能、沒骨能等等這些沒骨氣的部落大人,雖然不能忽視他們族群的力量,但對於他們的個人能力,若羅拔能心頭只有鄙視。

    「等我攻破西平城,讓晉人喪了膽。屆時踏破涼州,看誰還敢不服我。樹機能大人的基業,繼承者非我不可!」

    西平太守嚴舒和部將徐霸,中了若羅拔能的誘敵之計,平虜軍以及西平郡兵被各個擊破。當天鮮卑軍就進入了長寧縣城,大肆搶掠一番。

    「兄弟們留著勁兒,西平城的娘們可更白淨呢,別在這裡累壞了身子啊。」若羅拔能帶著親信騎手,環繞了長寧一周。方纔還生機勃勃,繁華熱鬧的縣城,現已狼藉一片,四處可見平民的屍體。

    「晉人不過兩腳羊,仗著人多才佔據了中原花花世界。我們胡人雖不及晉人多,可我們是狼,若能齊心協力,何愁享受不了中原?」若羅拔能最喜歡給親兵們說教,他總認為,鮮卑人太過本份老實,需要自己給他們開竅,而親兵們也漸漸習慣了他的說教,總是擺出一副懵懂的樣子迎合他。

    「好了,你們快去叫來那些部落大人。在這長寧搶夠了之後,我們還要揮師南下,搶西平城呢。」

    親信們如釋重負,趕緊紛紛去通知各部落大人。

    當天傍晚,數萬鮮卑騎兵在若羅拔能的統一指揮下,出長寧城,開始向南前進,直奔西平。

    「叱連,你帶前隊,全部換成晉軍的衣服,帶著這條兩腳羊去賺開西平城門。只要城門一開,就一擁而入。成事之後,城裡的女人任你挑選。」若羅拔能指著被捆綁後面哆哆嗦嗦的嚴舒,向一個青年騎手交待完。這便大喊一聲:

    「後隊暫緩前進。」

    那名叫叱連的騎手一聲得令,這便像拎小雞一般提起了嚴舒,帶前隊換上了晉軍的衣服。雖然胡人們散漫慣了,穿的都鬆鬆垮垮吊兒郎當,不過夜間倒也觀察不來。

    一個時辰後,叱連帶著前隊已經抵達西平西門。叱連將腰刀架在了嚴舒腰間,用生硬的漢話說道:「城門,弄開!」

    「快開城門,我是西平太守嚴舒!」嚴舒終於大喊了一聲。

    此時在西門當值的,是一名郡兵屯長。屯長搭著火把上到城樓,對身旁的兵士說道:「小都尉和毛主簿都叮囑過了,嚴府君早已為國盡忠。假若有人敢冒充府君老爺,只管亂箭射殺。」

    嚴舒在城下聽得亮清,頓時大怒道:「楊功曹,楊功曹在哪裡?楊平,楊平快些出來!我是嚴舒,我是西平太守!」

    這麼一喊果然奏效,城樓上剛剛上箭扣弦的兵士愣了愣,總算沒敢射。屯長也被詐唬住了,一揮手,令兵士停手,然後向城下喊道:

    「府君老爺,倘若您真是府君老爺。多有得罪,小的這就差人去北門請來楊功曹,還請府君老爺恕罪啊。小的位卑望淺,可不敢擅作主張就開了城門呢。」

    「你放心開城門,有什麼不敢的?嚴某乃西平郡一郡之主,你有什麼可怕的?」嚴舒看著身旁鮮卑騎兵兇惡的眼神,唬得六神無主,頓了頓趕緊吼道。

    屯長有些擔心了,不過他是個謹慎之人。猶豫再三,還是決定等請來了楊功曹,讓楊功曹來決定。

    「你火速跑去北門,快請楊功曹過來。」屯長給身旁一名士兵安頓了一聲,那士兵這就幾步跳下城樓台階,往北跑了去。

    「府君老爺放心,我這弟兄腿長,馬上就請來楊功曹了。」屯長還不忘再喊一聲。

    鮮卑人本來就不講究紀律,這時候後隊人馬也紛紛趕來,根本不配合前隊的賺城計謀。身後黑壓壓多了一片,叱連不禁焦急,心想倘若若羅拔能趕到,看到自己還沒有賺開城門,可怎麼交代?

    「城門,你,弄開快!」叱連又威逼了。

    嚴舒皺著眉頭,眼前這個傢伙連漢話都說不整齊,跟他解釋也太過吃力,若羅拔能這老賊可真是狡猾。這下自己只能絞盡腦汁,幫這群胡狗賺開城門了。

    「但願這些胡狗搶掠完後,把我留下然後撤軍。屆時我就可以再上下打點,把罪責推給徐霸之流的了。」嚴舒狠狠地撓了撓頭皮,望著身後黑壓壓的一片鮮卑後隊騎兵,忽然一股壞水湧了上來。

    「哇呀呀,鮮卑人來了!你這廝趕快開城門啊,你沒看到後面黑壓壓的騎兵嗎,你這是要逼死本官嗎?」

    「你這廝你欺我夜黑認不得你嗎,你捏著火把。本官在底下把你的長相看得清清楚楚,再不開城門,到時候本官令楊功曹將你革除軍籍!」

    「你姓張是不是?」

    「你姓李是不是?」

    嚴舒在城門下連連叫罵,每一句都喊得屯長大汗淋漓,屯長終於打熬不住要開城門了。忽然只聽身後一個聲音道:

    「嚴府君乃馮翊望族,怎麼會是這個樓下的潑嘴小人。速速放箭,準備抵擋鮮卑人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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