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有腳步聲,聽到似乎有人說話,鄭俠急忙跑到門邊耳朵貼著門。
是楊戩的聲音由遠而近:「這次勞煩孫太監把這事做的利落些。」
「楊總管客氣了,這人餓了幾天了?」
「沒餓今天,這不是這兩天朝中有事,我怕騰不開功夫了,所以提前給他做了!」
兩個人已經走到門口,卻沒有開門,聽那孫太監說道:「這如果不等三四天,人可活不住啊!」
楊戩似乎也有些猶豫:「我倒是沒想要他的命,有沒有別的方法呢?」
「這您還不清楚嗎?最快的也就是這個了。要不再等兩天?」
楊戩說道:「我倒是沒什麼問題,可是你也知道,有人彈劾我說我購置府宅用於淫樂,萬一皇上查下來,我怕這宅子保不住了。」
「是誰這麼可恨,他管的著嘛?!」
兩個人站在門外嘟囔起沒完,鄭俠耳朵豎著聽楊戩說道:「還不是那呂惠卿,我現在恨死他了。要是誰能幫我把他除了,金銀財寶嬌妻美妾我一定厚贈。只可惜咱找不到那樣的人啊?!」
鄭俠心裡似乎看到一絲光亮,他拍著門喊道:「楊總管,我能幫你!我不要你厚贈,只要楊總管你放了我!」
「你?你憑什麼?我可不想成了害人主謀!」門外傳來楊戩冷冰冰的聲音
「我,我是鄭俠,我有那呂惠卿的罪證。」
「你是鄭俠?」楊戩十分驚訝的口吻。
「我是鄭俠啊,當年就是呂惠卿指使我上圖給皇上,借災荒誣陷王相公的。當時我入宮還見過您,您不認識我了啊!」
「廢話,你光著屁股,我怎麼認識你!」
「楊總管,我真的是鄭俠,這個呂惠卿著實可惡,他利用我污蔑了王相公,又對皇上說必須堅持革新。為了獨自攬權,他出此計策,事後他還詆毀我是奸人,到現在我還只是個門監,我還冤枉呢。」
「這麼說你真是鄭俠?」
「這還能有假,我早就想舉報呂惠卿了,請楊總管給我這個機會吧!」鄭俠緊緊抓著這根稻草,也許這是他唯一的機會了。
門開了,涼風吹來。院中明月高照,幾個人舉著燈籠火把出現在鄭俠的面前。
「來人,給他拿衣服,我在廳堂等他!」
終於船上了自己的衣服,鄭俠心懷忐忑的跟著家丁來到廳堂。
廳堂裡坐著兩個人,一個是楊戩,另外一個人二十多歲,看著十分精神幹練。
「鄭俠,你說你是受呂惠卿指示,有什麼證據嗎?」
「有,當日是他帶我去見的皇上,並讓我說是邊關告急的急事做的上報。」
「口說無憑!」
「那銀台司都有登基,這個錯不了。」
楊戩看了一眼身邊的年輕人:「王爺,這個確實可查。顯然可以證明呂惠卿是刻意誣陷王相公。」
王爺?鄭俠看著眼前的王旁,他明白了自己入了局。可事情已經到這步,再後悔也來不及了。
王旁審視的看著鄭俠,那目光逼的鄭俠不敢對視。「鄭俠,你說說你打算如何揭發呂惠卿!」
「我早把呂惠卿的惡事做了一副《正直君子邪曲小人事業圖跡》,但苦於沒有機會再面呈皇上!」
「我給你機會,你敢嗎?」
「王爺,我敢,不過請您為我在楊總管這美言。」
「哼,跟本王談條件嗎?」王旁冷冷的哼了一聲。
楊戩一笑:「不用王爺開口,只要你能伸張正義,別說放了你,那美妾也送給你!」
鄭俠心想,我這叫因禍得福嗎?
為皇子慶賀滿月的宮宴如期舉行,官員們身穿朝服前來慶賀,御花園的宴英樓中張燈結綵鼓樂喧天。
歌舞之後卻遲遲不見上菜,趙頊似乎在等什麼。官員們在桌位上交頭接耳,大多在議論皇上對這位十一皇子寵愛,更有的乾脆猜起來,將來六皇子和十一皇子哪個更能得到皇上的歡心。
皇上身邊的皇后輕聲問道:「皇上,這宮宴何事開始?」
「在等等!」
過了一會童貫走近皇上:「聖上,鎮南王到了!」
趙頊朝門口看去,王旁不緊不慢的邁著步子走到殿中。四下看了看,這每個桌上都滿滿的人,正抬頭詫異的看著他。
王旁朝格外拱拱手:「抱歉,抱歉來遲了一會讓各位久等了。」
官員們竊竊私語起來:「他怎麼來了?」
「這就是鎮南王?」有些不認識王旁的人低聲問道。
這殿下的桌子裡已經沒有王旁的座位,兩張長桌分列兩邊,而每邊似乎都代表一派。支持新政的和反對新政的在這樣的宴會中立場也似乎很明線。中間一條通向趙頊御座的路將兩邊隔的請清清楚楚。
「王兄,這邊來!」趙頊朝王旁招招手。
在皇上御座的下方有幾個桌子,坐著當朝的宰相,副相也就是參知政事。王旁走近先祝賀皇子滿月,隨後在離趙頊最近的那個空位上坐下。這下殿中出奇的安靜,誰都知道雖然王旁不參政,但在皇上面前,當今的宰相也要讓他幾分。
可不服不行,誰讓人家當年就是王爺,而且還立了不少戰功,更何況現在是專為皇上採藥煉丹延年益壽的。
趙頊朝身邊內侍示意可以開始宴會了,宮娥綵女以及內侍的太監忙碌而又有序的給各桌上著菜品。
「王兄,如何現在才來?」趙頊問道。
「皇上,本來我是出來的很早,不過偶然在街邊看到一個賣畫,畫得頗有創意。我這一看,就耽誤了時間。」
「什麼畫,還至於把王兄你迷住?!」趙頊不禁好奇。
「皇上想看嗎?我正愁不知道送什麼禮物,看這話喜歡,想送給皇上,可又沒帶銀兩,所以就把這作畫之人帶來了。」
趙頊有點埋怨王旁,你這現在財迷的可不是一星半點,禮物不帶也就算了,看上副畫還不說買下來,把作畫的帶來難道讓官家付錢嗎?
殿下的眾人聽了都偷偷的笑起來,這王爺也忒不靠譜了。
趙頊有點為難,一個作畫的竟然上了金鑾殿,可今天這日子又特殊。不讓來顯得自己小氣:「哈哈,那好,今天好日子,官家與民同樂帶他上來吧。」
童貫帶著鄭俠走到殿中,鄭俠手中捧著一個卷軸,他能感覺到周圍無數雙詫異的目光,心裡打著鼓低著頭跟著童貫。
「下面站立何人?」
「在下鄭俠,為皇上獻畫!」
此話一出,周圍一陣嘩然:「鄭俠?他怎麼又來了?」
「他一獻畫就有人要倒霉,這次是誰?」眾人紛紛看向靠近皇上做的那個幾個執宰的人。
趙頊也是一愣:「你走近些,抬起頭來!」
鄭俠走近了進步,抬頭看了一眼趙頊慌忙又低下了頭。
果然是他,趙頊看了一眼王旁,王旁卻好像沒事人似的:「皇上,這畫畫工精湛,人是最難畫的,他畫的栩栩如生,您不可看看嗎?」
趙頊心想,你還讓我看,當初你老子倒霉就倒霉他獻畫上了,說了聲:呈上來。
兩個太監走到鄭俠面前,取了畫卷在趙頊面前展開。畫上畫的是朝堂上的情景,文武列裡兩邊,皇上正襟危坐,殿下一人手持笏板。皇上微微簇著眉頭,文武神態各異,更多是種鄙夷的神情,而那手持奏折的人頭偏著,正看著一名滿臉正氣的宰相。
畫上的人物果然生動,仔細看卻不是畫宋朝皇上上殿,畫上的畫上冕服中,頭戴十二旒冕,身穿玄衣纁裳,衣裳遍佈十二種章紋(日、月、星辰、山、龍、華蟲、火、宗彝、藻、粉米、黼、黻)。
這事唐代在唐代最常用且歷代傳承使用袞冕服。
「鄭俠,你講講此圖畫得何意?」
「聖上,此畫畫的是唐朝皇上唐玄宗,殿下這上奏的人叫做李林甫,而他指著這個人便是世稱「張曲江」的唐朝名相張九齡!」
此話一出堂下一片嘩然,王旁更是驚訝,他環視一下身邊幾位宰相副相:「哎呀,我可是不懂書畫之人,不過我倒是知道,這畫都有用意,你這是何意啊?!」
趙頊心中一陣冷笑:你要是說不知道,那才怪呢。可是他又怪不得王旁,誰都知道他父親正是被鄭俠的畫搞下去的,他帶鄭俠來,這是要逆天嗎?
鄭俠心想已經這樣了,索性說了吧,他一抬頭看著趙頊娓娓道來:「李林甫本人了無文墨,出言粗鄙,聞者竊笑。故此他對文名素著,天下奉為文宗的宰相張九齡,更是千方百計加以排斥。
張九齡與中書侍郎嚴挺之相友善,挺之離異之妻嫁給蔚州刺史王元琰。王元琰遭人誣陷下獄問罪,挺之救釋其身。李林甫奏稟玄宗,嚴挺之與前妻有私因而救釋元琰的。玄宗怒貶挺之,張九齡為之辯解。
李林甫又奏張九齡黨同其罪,玄宗於是罷張九齡宰相之職,以李林甫取代,他從而坐上宰相的第一把交椅。李林甫又薦邊吏牛仙客為工部尚書,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監察御史周子諒坦言牛仙客不是做宰相的材料,並指責李林甫引薦之私,玄宗予以杖殺。李林甫又將周子諒與已貶的張九齡拉在一起,稱周子諒是張九齡同黨,所言實為張九齡所指授,因而將張九齡再貶為荊州長史。
此後,李林甫獨攬朝政大權。以首席宰相之權威,上蔽玄宗之視聽,下塞臣民之言路。」
趙頊越聽越不對勁,幾位宰相和副相也都面面相覷,這鄭俠以圖暗示有人排擠宰相,鄭俠說罷長歎一聲:「想我當朝王安石相公,堪比唐代張九齡!」
趙頊一聽就怒了:「大膽鄭俠,當初是你上流民圖,今日又來說這些你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