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王旁見到林波,這是頭一次見到林波真正的著急,其實林波來的時候就早已經預料到,既然王旁插手事情就不會那麼簡單了。但讓林波沒想到的是,林志浩竟然為替自己頂罪貿然跑到刑部。王旁嘴角掛著一絲似笑非笑的神情看著林波,不急不慢的說道:「林員外,既然有人替你頂罪,那我的忙你幫不幫都行,我看今晚你就在王府好好休息,明日我派人送你回杭州就是了。」
事已至此,林波心裡不敢再存半點僥倖,對他來說良田千頃家財萬貫都比不上他這個兒子重要,他更明白王旁能夠用現在這種方式與他對話,就是給還留著一絲機會,所以現在他只能抓住這一個機會,他再次跪倒王旁面前說道:「王爺恕罪,此事全是我一手策劃,即與金蓮會無關,也與我兒志浩無關,請王爺一定開恩。」
王旁心中也有疑問,他對林波說道:「你把事情全說清楚,本王才能想辦法。」
林波歎了口氣,這才緩緩說道:「我自小生於書香門第之家,也曾中過進士,但當年因為太高興了,暢飲之餘說出了我的真是身份,還取出了丹書鐵卷炫耀。本以為皇恩浩蕩,能夠就此效忠朝廷,但沒想到此事傳到當時主考歐陽修的耳中,唉。後來我才知道,丹書鐵卷雖能保柴氏後人平安,但太祖也從諭柴氏後人不能入朝為官。自此我便憤憤不能平,多少年來我精心與官場,結實了不少官員。現在我兒子已經成人,我見這孩子一腔抱負,卻無處可施展,於是就找到集賢校理薛良孺,薛良孺答應為我兒薦官職,又為我引薦了殿中侍御史蔣之奇;和御史中丞彭思永。兩位御史也都答應想辦法說服聖上,允許我林家後代可以考取功名。然而這一等就是好幾年,皇上換成了英宗,接著又冊立了太子。這幾年,我就像祖宗一樣供奉著這幾位大臣啊,不光逢年過節要送禮,平時金銀禮物也沒少給,可到頭來連個消息都沒有。後來我知道太子要去大理,那會兒心裡十分憤恨,他趙家的人多了我柴氏的江山,竟連個做官的機會都不給。一怒之下我才找了殺手,想刺殺太子。等到我後來後悔了,這事也來不及改了,無奈之下只好找個替罪的林秀秀。王爺,事情的原委如此,還請王爺開恩。」
這件事雖然細節王旁不清楚,但從以往王旁所知道的情況,已經很接近王旁的推測了,王旁心中悄悄的鬆了一口氣,看來用這個方式把林波找來是正確的。而對於這件事上,王旁有他自己的打算,他要做到的並非簡單的林秀秀被冤枉的問題。所以今日他才設下此宴,先嚇唬後使詐迫使林波說出實情。
林波的話音剛落,王旁啪啪的鼓了掌聲,而這掌聲中似乎並非王旁一人所拍,林波忙轉頭左右看了看。這見宴客廳並不算大,進門屏風,正中一張能做七八個人的圓桌,東西兩側各有一間廂房。隨著掌聲,西面廂房走出一人,頭戴硬翅帕頭,身穿繡花錦袍腰間佩玉;再看此人年紀約在六十歲上下,人鬚髮皆白,生的是眼如丹鳳,眉似臥蠶。林波見過不少官員,見到此人立刻知道此人穿著氣勢,就知道官職不低。林波急忙低下頭,不敢再多言。
來人拍著掌走進宴客廳,王旁站起身來拱手敬到:「委屈司馬尚書,剛剛讓您等了這麼久。」
司馬光面帶笑容的說道:「呵呵,是啊,老夫倒是大氣都沒敢多出。王爺果然厲害,這麼三言兩句,就斷出了事情始末,倒是老夫望塵莫及的啊!」
這人就是禮部尚書司馬光?林波心裡不由感歎,難怪這人的氣場這麼足。可轉念一想,自己可真是上了王旁的當了。
司馬光看了看跪在那裡的林波,轉頭對王旁說道:「鎮南王,既然這案子已經水落石出了,那我就把林波帶走了。」
王旁搖了搖頭:「司馬尚書,案子是清楚了,不過好歹這林波是我請來的客人。這飯還沒吃完,怎麼就帶走呢?」
司馬光愣了一下,心道這王旁又要搞什麼花樣?「鎮南王,這玩笑可開不得啊!不論刺王殺駕,還是藏匿御賜之物都不小罪啊!」
王旁微微一笑:「司馬尚書,既然此事聖上已經降旨由我來辦,您當然就不能這麼帶走人了,除非……」
「除非什麼?」司馬光看著王旁,心裡有幾分鬱悶,自己這年近花甲的人,讓這麼個小子牽團團轉。就連跪在那裡林波,此刻也不禁抬起頭惶恐的看著王旁。
「除非司馬尚書告訴我,這件事您打算怎麼辦啊?」
「自然是放了林秀秀了!」
「哦?那然後呢?司馬尚書如何處置林波呢?」王旁指著林波問道。
「這……」司馬光猶豫了一下,林波以及金蓮會的背景,司馬光是清楚的。他本以為王旁審林波無非是為了放林秀秀,猶豫了片刻司馬光說道:「如何處置林波,這事恐怕我要和皇家商量。」
司馬光這個話題避開的好,和皇家商量,而不是和皇上商量。如果換做別人也許就此作罷,但王旁可不是要聽這個結果,如果什麼事都和皇家商量,那真正做主決斷的權利恐怕就不能真正落座趙頊的手裡。況且,林波是個千載難逢的例子,是趙頊糾正歷史樹立威信的機會,王旁怎麼能輕易放過呢。
「哈哈哈,那就請司馬尚書先和皇家商量,至於先留在我王府,恐怕司馬尚書不會不放心吧。」
「當然不會,那老夫先告辭了。」司馬光也是賭氣,轉身出了王府。一路之上越琢磨越不是滋味,自己審了這麼長時間的案子,無非是顧及皇家的顏面,但王旁沒兩天就斷了還牽扯出官員受賄的事。這要是王旁一本上奏上去,再參劾了自己不查之過,那自己豈不是一世英名盡毀。
不說司馬光回刑部連夜起草奏折的事,此事宴客廳裡林波心裡也是七上八下,他跪在那大氣都不敢出。猛然間聽王旁叫自己的名字:「林波」
「在!」
「當今朝廷每年貼補你大筆銀兩,難道就是讓你出錢刺王殺駕?唉,你真是辜負聖恩啊!」王旁喝一口酒,吃一口菜,指著林波說道。聽語氣不像訓斥,倒想多了幾分嘲諷。
「王爺,只有您能保我兒平安,我願意將所有家產就孝敬了王爺您!」
「哼!笑話,就你那點家產。」王旁不屑的說道。
「我願意交出丹書鐵卷,從此世代姓林,不再受朝廷銀兩薪俸。王爺,您無論如何要開恩啊!」林波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哀求道。
王旁這會兒也吃的差不多了,他擦了擦嘴說道:「既然你與此誠意,那我就再想想辦法,但是你必須要依照我教你的去做!」對於林波來說,現在已經無路可選,不管怎麼樣王旁都能把他置之死地,除了聽命他已經沒有其他的選擇。
次日早晨,宋神宗趙頊正坐金鑾殿上,文武官員兩班站立。王旁手捧奏折,終於聽到內臣宣讀完皇上旨意說道:「有本早奏無本退朝!」王旁輕輕的咳嗽了一聲,一抬手臂剛要開口,司馬光閃身站了出來:「臣有本!」
王旁心中暗笑,這司馬光看來是要佔先機可是正中王旁下懷。司馬光這一奏,就是彈劾集賢校理薛良孺、殿中侍御史蔣之奇、和御史中丞彭思永,自然是他們收受賄賂推舉官員,請聖上降旨調查。奏完本章司馬光退到一邊眼睛卻看著王旁。
薛良孺站出來反駁道:「司馬尚書,你這是何意?難道我們收受賄賂你可有證據?還有,我們推舉的哪個官員是因收受了賄賂,真是豈有此理。」
蔣之奇和彭思永也一旁說道:「就是,司馬尚書怎麼可含血噴人呢?」一旁的群臣也都小聲議論,也難怪他們奇怪,平時不多言語的司馬光怎麼今天連參三人,更讓大伙奇怪的是,向來御史都是彈劾其他人,今天竟然被彈劾也是眾人少見的。
「刑部在審一案,自然是有證據才這麼說的!你們無需狡辯!」司馬光冷冷的說道。
薛良孺說道「刑部的案子?這麼說刑部有案子就可以亂說了?歐陽尚書,你也是曾是刑部尚書,現在又是兵部尚書,你幫我說說看,難道刑部彈劾御史就聽聽一面之詞嗎?」
眾人目光轉向歐陽修,歐陽修微微皺了一下眉頭:「良孺,你這是什麼話!如果你沒有這事,司馬尚書自然不會參劾你!」
說罷,歐陽修轉頭對趙頊說道:「聖上,此事為臣希望嚴查薛良褥等,若是真觸犯法紀,定要嚴懲不怠!」
歐陽說的是薛良孺,可給薛良孺氣壞了,按說歐陽修可是自己的堂姐夫,滿朝文武除了兩位宰相和鎮南王,歐陽修朝中地位歐陽修不在司馬光之下,現在卻絲毫不偏袒自己。蔣之奇在濮議之爭中本來與歐陽修站在同一立場上,見歐陽修也不幫自己,愈發氣憤。頓時將矛頭指向歐陽修說道:「哼,歐陽尚書,你與薛良孺有親戚關係,當然要避嫌,還是少說道的好。更何況扒灰之人有和臉面在朝堂議事。」
這話一說朝廷上頓時亂開鍋,原來集賢殿校理劉瑾誣蔑歐陽修與兒媳婦之間有暖昧關係,這被當作官員茶餘飯後的八卦談資,想不到蔣之奇竟口不擇言在朝廷上說出。
「呸!你胡說!」三司使吳充站了出來,歐陽修的兒媳婦可是自己閨女,他怒氣沖的舉著手中的笏板就要朝蔣之奇砸去。朝廷之上頓時亂成了一鍋粥!這場景的確出乎王旁意料,真是讓人哭笑不得!就連趙頊也瞪著眼睛茫然看著眼前一幕,這個對處理朝廷之事毫無經驗的皇上現在頭都大了,他不由得向王旁投去求助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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