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貫無意中得到遺詔,正在猶豫要不要將這件事告訴王旁,忽然見賀鑄走了進來,緊忙將皇陵以及木匣塞在身後的褥子下面。賀鑄見童貫發呆,又催促到:「道夫(童貫字道夫)你在做什麼啊?王爺叫你呢。」
自從賀鑄八歲時隨賀行遠來京城,就一直在王府與童貫等人讀書學習。時光荏苒歲月穿梭,到現在幾個孩子都長大了,雖然各自身份不同,但私下裡關係還是很好的。
「沒,沒什麼!走,我馬上跟你去!」童貫說著又將那木匣朝裡掖了掖,站起身來跟著賀鑄來到王旁的書房。
王旁打量了一下童貫,不難看出史志聰的死還是讓童貫挺傷心的。他關心的問道:「史總管的事都辦好了?」
童貫低頭回答道:「爹爹放心,孩兒已經都辦妥了。」
王旁又說道:「這幾日你好好調整一下心情,抽時間去趟繁塔寺替我問候下一下納言大師。」
童貫明白,王旁是想讓自己放鬆幾天,而且納言是自己的生父,王旁想的越是周到,童貫的心裡就是越是糾結。他應了聲是,心裡卻在想著那件東西要不要違背師父說的千萬不能交到旁人手中。
折可適走進來回話,說宴客廳已經擺下酒宴,林波正在那等著王爺。王旁說了聲好:「你們都休息去吧,一會有家丁侍奉就可以了。」
童貫上前一步說道:「爹爹,即是府上有客人,就讓他們回去,我陪著您一起去吧。」
王旁自然也願意童貫跟著,多好的一次現場教育,他說了聲好,站起身來朝宴客廳走去。
宴客廳內燈壁輝煌,正中一張硬木桌上已經擺好酒宴,林波早已被帶到這裡,正惴惴不安的坐在廳側的椅子上,心裡盤算著如何與王旁對答。就像他對林志浩所說的一樣,他心裡很清楚,王旁是個什麼樣的人。他當然也聽說了,林秀秀在邕州的時候曾經見過王旁。若是王旁非要插手這件事,恐怕自己是在劫難逃了。而讓他想不到的是,王旁卻並未帶他來就審問,反而擺下一桌酒宴,這讓林波更加不知所措。
聽著門外侍衛行禮,林波就知道王旁來了,他急忙站起身來朝門口望去,門一開王旁邁步進屋的時候,林波就是一愣。只見來人身材偉岸,五官輪廓分明,一雙劍眉不怒自威。王旁的目光掃到自己的時候,林波趕緊一道凌厲的目光射來。接著王旁開口說道:「這位就是林員外吧。」
林波急忙上前施禮,心裡不住的嘀咕,自己常常以為榮的兒子林志浩,無論身材相貌氣勢都足以讓人欣賞,而今天見到鎮南王才發現,若是二人站在一處,自己那兒子還真是沒法比。想起自己苦心,花錢費力希望能在朝廷為林志浩謀一職,好讓他有出頭之日。可今天見到王旁,林波徹底灰心了。年輕人中有如此傑俊的人才,自己那兒子哪還有顯山露水的機會。
二人分賓主落座,侍女將酒倒滿,王旁吩咐眾人退下只留童貫在一旁侍奉著,然後才開口想林波說道:「林員外,你知道本王請你來是什麼事嗎?」
這問話倒是在林波的意料之中,他忙謹慎的對答道:「在下不知道。」
「呵呵!」王旁笑了笑,將酒杯放下:「我請林員外來,那我想請林員外幫一個忙,不知道行不行呢?」
「王爺請講。」林波聽到這,心裡有幾分把握了,似乎這個鎮南王也並不那麼可怕,他不也還是挺客氣的嘛。
王旁一笑,輕描淡寫的說道:「我想請林員外自首!」
「什麼?」林波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他差點就從椅子上蹦起來,好在他發福的身子和他這年齡還不至於那麼誇張,但即便如此他也是瞪大眼睛無辜的看著王旁:「王爺,我冤枉啊!」
「看來這個忙林員外是不想幫了?!」王旁似乎已經猜到林波會有如此反應,他冷冷的問道。
「這,這不是幫忙不幫忙的事兒啊!若是王爺有證據,刺殺太子的事是我做的,那我情願認罪!」
「哦?林員外如何知道我要你自首的是刺殺太子的事?」王旁忽然反問到。
「我,聽說的。金蓮會刺殺太子,林秀秀那刁婦想嫁禍於我。」林波汗都下來了,剛才王旁那麼一乍,真把自己的陣腳弄亂了。
王旁聽了,哈哈大笑起來:「林員外可真會開玩笑,本王有心幫你,刺王殺駕可是禍滅九族,你以為都推到林秀秀身上就沒你的事了嗎?恐怕這些年來,林員外沒少往軍中輸送金蓮會管理下的歌妓。」
林波一臉真誠的說道「王爺,金蓮會只是賤內一手操辦,她們有什麼企圖我真的不知,更何況賤內死了以後,我都不管金蓮會的事了,這事跟我真沒關係。」
王旁收起笑容扳起臉來:「既然林員外不肯幫忙,那我也沒辦法了,本來我這次是奉命查另外一案,想必林員外也聽說了,後周柴宗訓受太祖恩庇,特賜丹書鐵卷之事吧?」
林波聽到這話,仍是一臉真誠的笑容:「這,當然聽說過!」說的時候,心中卻在盤算著,我有丹書鐵卷看你能拿我如何處置?
王旁接著說道:「這丹書鐵卷可是御賜之外,這要是落在賊人之手,那豈不是有辱我大宋皇家的威嚴。」
「這麼重要的東西,怎麼會落在賊人之手呢?!」林波不敢直實王旁,按說王旁的歲數和自己的兒子差不多,但林波就是從裡這麼畏懼。
「怎麼不會呢?我要查的就是這案,柴氏後人遇害了,丹書鐵卷被賊人所取。而且我現在已經知道這御賜之物在那賊人的祠堂,林員外,你說這是不是滿門抄斬之罪啊?!」王旁盯著林波,一步步的逼問。一旁的童貫頭上微微冒汗,他嘀咕著自己剛剛拿著的那遺詔,心裡撲通撲通的亂跳。
林波聽了更是恐懼,尤其王旁說到祠堂,他兩腿微微發抖,試探著問道:「王爺,這,這如果是柴氏後人並未遇害,而是隱姓埋名……」
他還沒說完,王旁一拍桌子瞪著眼說道:「大膽!這柴氏後人太大膽了,怎麼能改了姓?這不就是不認祖嗎?還有,既然太祖御賜了丹書,那也是御賜了柴氏的用受皇恩的身份,竟敢違背太祖之名。不忠不孝還不是不赦之罪?!」
王旁這一拍桌子一番話,聽的童貫膽戰心驚的,手中有御賜之物就是這麼嚴重的事,那自己手中有遺詔還不更麻煩了。而且師父斷氣之前,斷斷續續的說道的,原本仁宗要宣讀詔書,但是卻被誤傳是趙曙。那這詔書可就關乎王位了。更何況想起趙曙這麼登基的,又想起自己也義母被軟件,童貫這才心裡憤恨,可眼下詔書怎麼辦呢?他一時更加茫然。
而王旁這話問的林波則是頓時啞口無言,他終於明白了,王旁既然插手這事,無論如何自己也開脫不了了。就算不保林秀秀,恐怕王旁也會想辦法給自己定罪禍及滿門。以王旁現在的地位,如果他將這番話上奏了朝廷,就算朝中有人,恐怕是徹底給了趙氏一個徹底消滅柴氏後人的機會。他趕忙站起身來,撲通跪下說道:「求王爺開恩啊,這事是我一時糊塗,與家人無關,王爺開恩啊!」
王旁一扶林波說道:「林員外,您這是幹什麼?我今天請你是請你給我幫忙的。」
林波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他忙擺手說道:「王爺,刺殺太子的事,是我指使的,與林秀秀無關。我願意一命抵一命……」
王旁微微一笑,他相信剛才自己那麼一嚇唬,這事恐怕由不得林波願意不願意了。正要好言相勸,講點什麼國泰民安天下太平的大道理,忽然一名張平走了進來稟報到:「王爺,刑部司馬尚書派人來送口信。」
難道司馬光也接到消息了?王旁站起身來離開桌子,張平緊走幾步,湊到王旁近前,附耳在王旁耳邊說道:「王爺,有人跑到刑部認罪去了。司馬尚書請您明日到刑部大堂聽審。」
「可知道是什麼人嗎?」王旁低聲問道。
「我問過了,是叫林志浩,真是這林波的兒子,我在杭州時候見過的,也跟您說過。」
換做別人,張平才不會這麼急匆匆的來告訴王旁,但林志浩這個人曾讓張平印象頗深。張平也怕耽誤了王旁的對林波的判斷,所以急匆匆的趕忙來報信。
「我知道了!」王旁說罷張平退了出去。
再次回到桌邊,王旁呵呵笑了笑,似是自言自語的說道:「果然是父子情深啊!」
林波不知道王旁怎麼會冒出這麼一句話,他疑惑的看著王旁,王旁歎著氣說道:「看來林員外也不用幫忙了,你兒子已經到刑部大堂自首去了。」
「哎呀,這個混小子!」林波一聽著急跺腳的說道:「王爺,我認罪,此事跟我兒子沒關係,您快想辦法吧,都怪我一時糊塗。」
「林員外,急什麼!難道你兒子沒罪朝廷還會冤枉他嗎?
林波焦急的說道「王爺,我兒子肯定沒罪過,只是這愣小子跑到刑部,這件事恐怕就要節外生枝,惹出多餘的麻煩了!」
()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