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敏學從京城出來,一路上一直在思考高公繪的話,他雖然覺得如果趙仲針真的做太子將來登基的話,肯定會重用王旁,這可對自己十分的不利;但高公繪的想法也不過是他個人的想法,平心而論立趙顥做太子,似乎也不太可能,畢竟趙顥的年齡太小。更何況說,雖然現在曹皇太后撤簾了,但朝中大事就連現在的皇上宋英宗也會經常聽聽皇太后的意見,這樣一來趙宗沔反而成了趙仲針最強的對手。
可是,怎麼能見到趙宗沔呢?秦敏學回到邸店,心下盤算著。忽然隨從來報,看到郡王回王府了。看來這下侍衛不會再攔著自己了吧,秦敏學匆匆來到郡王府。此時已經將近黃昏,職守的侍衛也換了班,秦敏學只好又遞上一次名帖,再次說明來意。
這次當班的侍衛回答的更乾脆,名帖留下,你留下住處等通知吧。這叫什麼事?秦敏學心裡明白,閻王好見小鬼難纏,他從懷中掏出兩錠銀子,放在侍衛的手中。侍衛掂了掂手頭的銀子,看這小子還挺懂規矩的:「秦……秦敏學是吧?」
這下該進去通稟了吧,秦敏學心中想著口中回答「正是在下!」
「你在這等會兒,郡王平時比較忙,像你們這樣的年輕人想結識郡王的人太多,你這等著,我先給你去請史總管。能不能見到郡王,就看你小子的運氣了。」侍衛說著一轉身進了院門。
過了好半天,侍衛才從裡面出來,他用手一指秦敏學:「你,跟我來!」說著將秦敏學帶進郡王府。
秦敏學一進郡王府就好像進入一個大花園,亭台樓閣、花木假山裝點的十分別緻,三繞兩繞他就被帶到一處院落,侍衛推開一間房門對他說道:「你在這等著史總管。」說罷轉身離開了。他在房間中一等就是一個多時辰,天色已經黑了下來,還不見人來,不會把自己忘了吧?秦敏學朝屋外看看,有幾個侍衛看守著院門。他又轉回房中,坐在那呆呆的想心事。
忽然他聽到門外一陣悉悉索索的腳步聲,緊接著房門被推開了。「是誰在此等候?」這聲音聽上去陰森森的,秦敏學不禁打了一個寒顫,猛的抬起頭來看,進來的竟然是一個太監。郡王用太監做總管?這有點出乎秦敏學的意料,但他馬上鎮定了下來,迎上前去說道:「在下秦敏學,從京城而來。您就是史總管吧?」
「從京城來?」史總管聲音略帶驚訝,他命身後的隨從給房間的燈都點起,瞬時這屋子亮堂了起來。史總管看了看秦敏學:「秦秘書丞是吧,不知道你此次來是有什麼事來找郡王呢?」他的眼神中帶著一絲審視和戒備,目光冰冷,讓秦敏學覺得不那麼舒服。
「我是受皇命而來,途徑貴地,想見一見漢東郡王。」面對這個太監,秦敏學還不想全盤托出。
史總管的態度稍微緩和了些:「既然是受皇命,那是有公事要辦了?」
「是啊!是有些重要的事。不過我在京城就聽過郡王的大名,所以心中很是崇拜,既然到這裡了就想見一見郡王,還望史總管通融一下。」秦敏學十分謙虛的說道。
這小子還挺會說話的,不過史總管這關並非這麼好過,凡是從京城來見郡王的都會經過他這一關,可說是對朝廷中的事無所不知。這個史總管可不是史志聰,他叫史昭錫。
史昭錫原來是宮中的內臣,按職務說算是個副總管了,而且是曾經是曹皇太后眼前的紅人。與他最要好的朋友要算是太監總管任守忠,任守忠出事兒之後,所有相關傳話的人一併受了處罰,史昭錫也被判遠遷南方。
當年司馬光給宋英宗出的主意,將英宗皇上闖後宮大罵太后的責任,都推到了任守忠身上,罪責就是任守忠挑撥離間。這事總算是風平浪靜,有人背了黑鍋皆大歡喜的事。但曹皇太后心裡並不太舒服,她當然明白這不過是互相給個台階,拿太監出氣。但讓曹皇太后更不舒服的是,明明是英宗胡鬧,連曹皇太后身邊侍奉的太監都受到了牽連。
史昭錫的命還是不錯的,他被判到廣南,本來是在郡王府做一個低等服侍王妃的差,但他很會抓住機會。尤其是當他將曹皇太后如何對宋英宗不滿,宋英宗如何對曹皇太后不敬的事,說給了趙宗沔,看到趙宗沔臉上的對宋英宗的嗤之以鼻,史昭錫知道,自己的好運來了。
趙宗沔第一次被曹皇太后召見的時候,正好是英宗病重。皇太后得知史昭錫在郡王府,想起主僕的情義,不免更覺得趙宗沔要比英宗趙曙懂事孝敬的多。這裡要說一說這個趙宗沔:宋英宗趙曙的生父有二十八個兒子,分別是三個王妃所生,趙曙與趙宗沔都是濮王的元妃王氏所生。趙曙自小被當作仁宗皇上的養子送入宮中,如今順利登基當了皇上。平時兄弟二人交往很少,所以根本談不上感情。
但趙曙封了趙宗沔漢東郡王,趙宗沔心中早有怨恨之心,別的皇子皇親都在京城享受榮華富貴,偏偏把他封到了南方,遠離京城。他早就覺得這事不公平,趙曙登基其子尚幼,皇太后有意立太子之事,就已經暗示了趙宗沔。這會兒,趙宗沔才發現,自己呆的這個地方太好了。
韶州自古被稱做韶關,擁有被譽為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地域險勢。趙曙在京城折騰濮議的時候,趙宗沔也開始忙活了。取代趙曙,趙宗沔這個念頭一起,就一發而不可收拾。史昭錫的到來,更讓趙宗沔覺得是老天爺在幫他。因為史昭錫雖然離開了皇宮,但宮中尚有耳目,皇宮中的動靜,身在南方的趙宗沔,有的時候比在京城的人得到的消息還快。
這兩個人湊到一起,開始琢磨如何坐上大宋皇帝的寶座,而且他們還為了以防不測,開始在廣南與各州城頻繁往來。不僅如此,趙宗沔還秘密的部署,招兵買馬,甚至連龍袍都做好了。如果曹皇太后能夠爭取立自己為太子是最好,如果不能,那麼就要在趙宗沔廣南自立為王。史昭錫成了趙宗沔眼中的紅人,就連史昭錫自己也想著,若是趙宗沔能得勢,自己那可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
眼下郡王趙宗沔剛剛從京城回來不久,就有好消息帶回來,曹皇太后準備聯合大臣催促英宗盡快立太子的事。這事兒對趙宗沔來說可是好事,雖說子承父業,但首先趙曙就不是仁宗親生子,而且大宋弟承兄業也早有先例。更何況趙曙的幾個兒子都未成年,而且趙曙濮議之舉,連貶御史,也弄的滿朝文武怨聲載道。如果這個時候立太子,那麼曹皇太后可以動用一些老臣的力量給英宗皇上施壓。
聽到這麼好的消息,史總管勸郡王上香祈福,這才有了白天趙宗沔和仲針王旁的擦肩而過。而趙宗沔從南華禪寺回來之後,就叫史昭錫去商議大事。所以,秦敏學才等了那麼久。
如今,對於趙宗沔和史昭錫來說,可是關鍵時刻,在這個時候忽然從京城來了一個官員,說是要見見郡王,不免讓史昭錫有些警惕和緊張。這個秦敏學幹什麼來了?會不會朝廷派來的?還是真的像他說的那樣是路過?
史昭錫上下打量著秦敏學:「你說你路過此地是要去辦事,你這是要去哪裡?可有憑證?」
秦敏學暗想,看來史總管是不太相信自己,不管怎麼樣自己是客人,總要先拿出些誠意,他從懷中取出皇上的手諭:「我此番南下確實是有很重要的事。我這次來,是為了尋找一個人。」
史昭錫接過手諭看了看,果然是英宗皇上的手諭,手諭乃是秦敏學奉旨辦事,所經之各處州府要多加協助之類。這讓史昭錫有點意外,眼前這個秦敏學挺年輕的,而且官職不過是七品的秘書丞,卻身懷聖上手諭,此人必定有過人之處。他心思一動,忙雙手將手諭遞還給秦敏學,語氣客氣了許多說道:「不知道秦秘書丞要找什麼人?既然在韶州境內,我們郡王府肯定也會幫忙的。」
秦敏學說道:「我要找的是一個對皇上很重要的人。只是不知道郡王肯不肯幫忙?!」
史昭錫呵呵的笑起來,笑的有些陰陽怪氣:「秦秘書丞這麼說,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不過既然皇上手諭,那我們郡王怎麼會不幫忙呢?我看你是信不過我,這樣吧,你先回去等我消息,郡王最近身體欠安,如果明天有些起色,便會派人去請你。」
秦敏學知道,這些無非是客套話,他起身告辭,走到門口忽然站住了,回頭看了看史昭錫。「史總管,這事就拜託您了,我要找的人可是關係到大宋江山。」說罷他轉身就走。
身後沒有什麼動靜,似乎史昭錫並不在乎他說什麼。秦敏學被侍衛帶出郡王府,才長出了一口氣,這個太監可是夠陰險的,而且他對自己那麼重的戒心,這裡多半有問題。不管怎麼說,扔下這一句,就是為了試探趙宗沔,這事辦的有點險,但秦敏學相信,富貴總要險中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