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旁辭別宰相曾公亮出了尚書府,向北即是皇城禁中,心裡一陣傷感。仁宗在位時,即使非上朝之日,想見皇上也並非很難的事。唉,王旁輕輕歎口氣,瓦壯和蔡京正在執宰下馬處等候王旁,見王旁出來,瓦壯牽過馬三人向南出了皇城。
王旁三人剛剛行到大相國寺,就見京城百姓三五結隊,有的推著小推車,有的挑著單子,倉促的向城西北方向而去。王旁帶住馬,讓這些人先行,卻不料人越來越多,似乎從大街小巷越來越多的人,蜂擁向那方向走去。這些人一邊走一邊還相互招呼著:「快些,再晚了就來不及了。」
「走!看看去!」王旁對瓦壯和蔡京說著,一駁馬順著人流的方向也向西北水門走去。
西北水門外,曾是王旁晉香府的煤場,現在晉香府的招牌已經沒有了,招牌換成了西北煤場。煤場大院的門外,挑擔推車的百姓排起了長龍,一個個惦著腳尖,伸著脖子朝院子裡面看著。院子的門口有官兵把守,時不時的放三五個人進去。
「你去打聽一下,我去後面看看!」王旁對瓦壯說完,轉身帶著蔡京繞過煤場的院牆向煤場的後院轉去。後院的院門在煤場的西面,與前院所見不同,後院有一處大門,走旱路的運煤隊都是從這裡將煤運進場,院子的南面是運煤的碼頭,以往王旁在的時候,水旱兩路運煤的絡繹不絕。
現如今,水上沒船,碼頭上一片蕭條。旱路入口處,大門開了半扇,停在西面偏門的煤車只有幾輛牛車被放行進院卸煤,大部份運煤的牛車都停在煤場的外面。偏門的門口站著幾個士兵正嘀咕著什麼。
王旁命蔡京過去看看,蔡京走進那幾人,拱手問道:「這幾位官爺,我是來買煤的,您看,前面都排成那樣了,這得什麼時候能買到啊?」
一個士兵眼看了看蔡京,蔡京看上去不過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衣著倒是乾淨整齊,舉止也並不像平常百姓家,不知道他是哪個大戶人家的,說話也不敢太怠慢:「這位公子,這煤就這麼多,大伙都這麼排著,買不到我們也沒辦法。」
蔡京聽他這麼說,指著偏門外這幾十車煤說道:「這些是不是也是賣的?怎麼不一塊放進去啊?」
「這些也是賣的,不過都有人定了。」那個士兵正說著,走來一個家丁模樣的中年人,湊到他們跟前,掏出一錠銀子,看上去得有三四兩,塞到那名士兵手裡:「李班頭,這麼冷的天,這點是給大伙的酒錢。」
這位班頭一邊揣著銀子,一邊對來人說道:「張大管家,你們府上有官家發的煤炭,怎麼也跑來買煤。」
來人笑著說道:「皇家是給官員發了些煤,可咱們都是大宅,哪夠燒的。再說,今年也不怎麼了,往年送禮雞鴨魚肉珍珠翡翠的,今年給上司送禮,都講究送香餅。這不,又麻煩您來了。」
班頭趕緊擺手:「快別說麻煩二字,主要是您會辦事,要不都這麼塞銀子,被上邊知道了,我們幾個腦袋還要不要。」
那位管家陪著笑說道:「你這話說的,別說我家老爺是的中侍大夫,就是翰林府上不也得給各位暖暖身子,人之常情人之常情。」
班頭笑了笑,吩咐手下人趕著一車過去給這管家過秤分煤。他吩咐完了一回頭看蔡京還看著自己,一愣神說道:「你怎麼還在這。」
蔡京望著那剛剛拉走的煤車向班頭問道:「這裡不也是賣煤嗎?」
「去,去,去,別搗亂!」班頭見蔡京看見自己收了銀子,有點尷尬又懶得和蔡京解釋,變得沒好氣的打發。
蔡京也不跟他多說,轉身回到王旁等他的地方,把剛剛看到聽到的向王旁講述一番,王旁皺著眉頭說道:「中侍大夫好歹也是正五品,翰林就是三品了,朝廷官員都得走後面給賄賂才能買到煤,看來今年的煤的確供應出了問題。蔡京,我剛剛回來,還沒來得及瞭解,你知道怎麼回事嗎?」
「嗯!知道些,朝廷下文說公子的晉香府等地涉嫌偷漏稅,買地無效,聽說因為這事連晉城縣令程顥也受了牽連,前段余大年他們來過府上,偷偷的給咱們府上送了些香餅,聽他們說朝廷派人接管晉香府,但是念在公子是朝廷官員有是功臣,所以不追究公子漏稅之事。公子這麼大的事,怎麼你不知道嗎?」蔡京不解的問。
「知道!我看到了文書,不過朝廷的文書莫名其妙,更何況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我正在想晉香府也不能就這麼白扔了,琢磨怎麼要回來。這不?還沒顧上呢。」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繞回煤場正門附近,瓦壯也從人群中回來,他指著正門處對王旁說道:「公子快看。」
順著他所指王旁望去,百姓已經散亂了隊形,正一窩蜂的要往裡面衝,裡面的官兵正努力的關門,門口吵雜聲一片。瓦壯說道:「這煤場不知道怎麼了,賣了幾十份就不賣了,你看這些百姓,有的天不亮就來了,都凍壞了結果還是沒買到煤。」
蔡京撇著嘴:「瓦大哥你不知道,後門那好多煤,都讓這些士兵賣給大官了,還收了賄賂!」
瓦磚怒道:「真不像話!當官的好歹朝廷還分發些使用,怎麼還跟百姓來爭!」
正說著,人群中出來一人向王旁幾個人走來,邊走邊說道:「王侍郎,你怎麼在這!兄弟這次又白來了!」王旁一看,說話的正是和他一起來京城的阮星。
阮星這麼一說本是無心,但是嗓子粗聲音大,誰料周圍百姓聽到王侍郎這稱呼一愣,回頭見正是王旁在不遠處端坐馬上。人們頓時議論開了:「那不是王侍郎嗎?」
「可不是嘛?!王侍郎打了勝仗回來了!」
「要是王侍郎在就好了,晉香府招牌時候煤又便宜,還好用!冬天就沒讓咱們受冷過!」不知道誰這麼說了一句。
更有人說著「快,就是他!」邊走邊招呼其他人
頓時被關在煤場大門外的百姓,有的放下挑子,有的扔下擔子,都順著聲音跟著阮星一塊跑了過來。人群呼啦圍攏了過來,這可把瓦壯嚇了一條,他攔在王旁面前:「你們,你們幹什麼?」
王旁怕瓦壯傷人,急忙拉住瓦壯說著:「不礙事!」說完,趕緊拱手對圍過來的百姓說道:「各位鄉親,在下正是王旁。」
人群七嘴八舌地問開了:「王侍郎,您怎麼才回來?」
「王侍郎,什麼時候晉香府還能恢復啊?」
「王侍郎,我們買不到煤怎麼辦?」
王旁心頭一熱,自己沒有想到,離開京城一年多,竟然還有這麼多人記得自己。他示意眾人安靜,對大家說道:「各位鄉親,王某現在已經不再負責煤炭之事了。」
人群中一名四五十歲的人說道:「大家靜靜!聽王侍郎怎麼說?!」
人群漸漸靜了下來,王旁歎口氣:「王旁不才,曾管理晉香府,讓大家都用上煤炭,但今日不同往昔,家中又遭變故,現在無心再參與煤炭經營之事,還望大家諒解。」
人群中一陣唏噓歎氣之聲,剛示意大家安靜的中年高聲說道:「王侍郎,您的遭遇我們都知道了,您放心,我們都是百姓也欽佩您的所作所為。只是大家有個想法,能替百姓說話的以前就是包丞相,現在包丞相不在了,就希望您能幫幫大伙。算我替大家求您了,請您務必跟皇上說一聲,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百姓挨凍啊!」
此話音落地,人群中便一陣呼聲:「王侍郎,您幫幫我們吧,家裡老人孩子不能凍著啊!」
見此情此景,又聽到百姓提及包拯,王旁一陣心酸,現在自己是泥菩薩過河,又怎麼解決百姓的燃煤之急呢。正猶豫間聽蔡京歎口氣,王旁明白蔡京是歎氣剛剛西門所見。阮星走到近前對王旁說道:「王侍郎,您打倭奴都沒皺眉頭過,這事既然您回來了,還有什麼難得到您的!您看看這些百姓,多可憐。」
「是啊!王侍郎,我那一刀都不曾見您皺眉!」瓦壯也低聲說道。
若不是看到今日此景,也許王旁去過開封府,心灰意冷尋子度殘生。現在王旁被這些人架高了,並非他驕傲,而是他想到如今月下已經不在了,大不了就追隨月下而去。京城他還有什麼牽掛?趙曙,你不是要修理我嗎?好吧,為了修理我,佔我家財,你就讓百姓挨凍!那我王旁也絕非省油的燈!既然如此,這幾年我就和你這個短命皇上好好的玩一玩。
想到此王旁說道:「大家給我三天時間,三日之內我必定會讓大家暫時有煤用!晉香府沒了咱不怕,咱弄汾香府,蜀香府,淄香府,袞香府,只要有我王旁在,定讓大家用上煤!」
聽到淄,袞兩地阮星大喜,那可是離梁山很近的地方,百姓頓時歡呼起來:「王侍郎好樣的!」
王旁高聲到:「請各位讓路,在下還有要事去開封府!」人群立刻閃開一條路,恭敬目送王旁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