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節哀順便?這四個字像是在王旁耳邊響了一聲炸雷:「你說什麼?」王旁站住腳步,轉身看著說話那人。
說話那人一皺眉頭,最近煩心事就夠多了,這趟京城之行也不順利,他上下打量著王旁,琢磨這年輕人和王旁是什麼樣的關係,這些話該講不該講。
楊士瀚拍了拍王旁,向被稱呼阮大爺的人問道「請問這位兄台如何稱呼?為何說請王侍郎節哀順變?」他雖然用詞客氣,但語氣變的冷峻起來。
那人也是一皺眉頭,這群人怎麼了?看來好像和王旁交情匪淺:「在下阮星,剛從京城回來,聽說王侍郎家中出了大事。」阮星雖然說著,但是沒什麼好氣。
「請問這位阮公子是否認識王侍郎?怎麼會知道王侍郎家中事,到底他家出了什麼事?」楊士瀚又問道。
阮星看看楊士瀚,又看看王旁等人:「這大宋有多少人不認識王侍郎的?我雖然沒見過王侍郎,但也是早有耳聞,此地離汴京幾百里地,周圍府縣哪個不是用的晉香府的煤,喝的王旁茶場的茶葉。」
「那你快說,他家到底出了什麼事?」王旁實在忍不住了。他衝過來抓住阮星的肩頭。
阮星歎口氣,這個事京城都傳遍了,但他實在不忍心說,他朝身邊的一夥計看了看,旁邊人替阮星說道:「唉,現在不知道怎麼搞的,反正晉香府不是王侍郎的了,結果被朝廷一接管,不知道為什麼,連京城都沒有煤炭用了。我們這些人去了好幾趟京城了,就是買不到煤炭。」
王旁心想若是晉香府不出煤了,那余大年,殷世傑他們生計怎麼辦?可現在這個不是重點,他沒有鬆開抓住阮星肩頭的手:「剛才阮公子說節哀順便?是什麼意思?」
阮星一呲牙,這位公子怎麼了?他感覺肩頭向被一把鉗子夾住,自己竟動彈不得:「錢財身外之物,王侍郎要是少點生意到也罷了,只不過他義父包大人辭世,他自己府宅也遭遇一場大火,聽說夫人和孩子都沒了。」
王旁愣愣的站在那,一言不發。他不是不想說話,而是大腦一片空白,他也不知道怎麼被眾人攙扶著坐下。他覺得胸口發悶,有一股怒火湧動,他下意識的手上用力。
只聽阮星叫起來:「哎呦,哎呦?」王旁手上用力差點捏碎阮星的肩胛骨。
眾人一見事情不妙,三四個扣這王旁的手,急忙拉開王旁,一邊拉扯一邊喊:「王侍郎,您怎麼了?」「王公子,王公子!」
王旁一較勁就甩開拉著的他的人,怒吼到:「這是為什麼啊?!」
他真的想不通,他心裡太多疑惑,為什麼會發生這事?為什麼他不知道?為什麼?
阮星朝後退了退,看王旁發狂的樣子,他忙向楊士瀚問道:「這,這位客官怎麼了?」
「他就是王侍郎!」
阮星大吃一驚,他沒想到眼前的這個年輕人就是京城鼎鼎有名的王侍郎,這會王旁已經瘋了,他腦子只有一個念頭,趕緊回汴京。可是他現在眼睛通紅,神情詭異,誰敢讓他走。楊士瀚急忙說道:「趕快攔住王侍郎!」
眾人好不容易按住了王旁,王旁根本聽不清周圍亂哄哄的是什麼。過了半天他回過神來,見客店之中人們都緊張的看著自己。王旁覺得頭很疼,他用手按住太陽穴,閉著眼睛拚命讓自己冷靜下來。
客店之中的客人除了王旁一行人,就剩下阮星幾個了,其餘的客人被這麼一鬧都散了。阮星正和楊士瀚說著話,大致說了說在京城時聽到看到的。臨了,阮星補充道「我也沒想到這位就是王侍郎,您看這事兒鬧的。王侍郎這麼趕路,太危險了,不如今天幾位就住在店中,等明日王侍郎情緒好些,再走不遲!」
王旁長長的歎口氣,這一折騰已經耽誤了不少時間「出發吧,多謝這位阮公子!」現在王旁只有一個想法,就是趕路。眾人跟著王旁一路無語加緊趕路,入夜行至山中,道路難行方向難辨,眾人發現一處破廟,勉強說服王旁暫時躲避下風寒,天明繼續趕路。
王旁怎麼能睡的著?他看了看偎在一火堆附近,已經乏累的眾人。這些人跟他一路而來,一起出生入死,現在又默默的跟著自己身邊。他的心裡很難受,此刻的難受,誰能明白呢?
王旁走出破廟,他的身後跟著一個人,這個人從高麗東京決戰海灘之上,就曾躲在礁石之後,他幾次尋找殺死王旁的機會,但王旁身邊一直很多人。如今機會終於來了,他緊緊的盯著王旁,眼看王旁走到懸崖邊站住。他抽出背在身後的刀,舉起刀準備一刀從背後劈向王旁。
「瓦壯!」王旁依然背對著準備動手的人,瓦壯的手一抖刀竟然砍在王旁的肩上,此時王旁已經感覺不到刀傷帶給身體肌膚上的痛。
瓦壯手中的刀掉在地上,他一直以為自己會毫不猶豫的下手,可是事到臨頭他手軟了。刀在王旁的肩頭劃了一道傷口。面前的背對自己的王旁卻一動不動。
「王侍郎………我……」瓦壯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麼好。
「你要是現在能殺了我,我就省心了!」王旁站在懸崖邊,他的肩頭的傷口向外冒著血。
瓦壯本來想殺王旁,這會他忽然意識到,殺王旁自己做不到,他一跺腳說道:「王侍郎,您可別想不開啊。」
「你不是來殺我的嗎?我今天給你一個機會,就當是互相成全了吧」王旁的語氣像山裡的風一樣冷,像刀子一樣刮著瓦壯的心。
「我……我錯了!」瓦壯咕咚一下跪倒在地。
王旁像是對瓦壯在說,又像是喃喃自語:「失去親人誰都一樣會痛,有些事我還沒弄清楚,所以你放心我不會現在就去死。」
「那您剛才怎麼不躲我那一刀?」瓦壯低聲的問
「你真下決心殺我,有的是機會,你只是過不去心裡的一個結。瓦樊是你什麼人?」王旁現在轉過身看著瓦壯。
「是,我兄長……」瓦壯的聲音極低。
王旁點了點頭,他早就覺得瓦壯有些面熟,在高麗與儂繼風兵合一處的時候,儂繼風說起瓦壯的事,並說瓦壯與瓦樊絕非一類人。王旁早知道,這筆賬早晚得算。「你兄長是我殺的,你可知道我因何殺你兄長?」
瓦壯搖搖頭:「我知道我兄長做了對不起儂侍郎和南大王的事,但不知道王侍郎為何殺我兄長?」
原來他耿耿於懷的是這事,下不去手的也是這事,他心知是兄長做的不對,但又無法忍受王旁是殺他兄長之人。
「你兄長勾結官府陷害我岳父,使我岳父命喪陳州。這件事你知道嗎?」王旁說完見瓦壯低頭不語,他走到近前撿起瓦壯的刀,遞給瓦壯:「起來吧!你還是回嶺南吧!」
瓦壯十分後悔剛才的舉動:「王侍郎,我跟著您有段時間,才知道您並非我以為那種爭名逐利之人,我錯了,要打要罰都聽您的,只是我願意跟在您身邊。請再給我一個機會。」
王旁感覺到了肩頭的刀傷,他笑了笑:「這一刀我早晚得挨,挨完就完了。汴京的事兒,肯定是真的,若是有人故意所為,今日是我妻兒,明日就是我。我死沒什麼,只是查不到我要查的事,如果她們是被人所害,我連報仇的機會都沒有。」
王旁突然嚴肅了起來:「瓦壯,你要是真心願意跟著我,就辦一件事:到了京城以後你去找我兄弟王元澤。請他向好友仲針托付,這些跟我出生入死的兄弟,都應該得到封賞。另外,你去把我的馬牽來。還有,剛剛發生的事,不要對任何人說起!」
瓦壯不解的問道:「這是為什麼,王侍郎不能親自對他們說嗎?」
王旁搖搖頭,沒有人能明白他要做什麼,他本來就不屬於宋朝,他現在並非是想尋死,而是要置之死地而後生。也許只有自己死了,趙曙才會放鬆戒心。
「不能!瓦壯你記住了,剛才的事,不許對任何人說。」王旁再次叮嚀。
瓦壯牽來王旁的馬的時候,王旁已經不在懸崖之上。瓦壯也不知道王旁去了哪裡,他只知道王旁一定不會尋死,他只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而且是非常保密的。
梁山腳下的那間客店中,尋找王旁的人陸陸續續的回來了,沒人找到王旁,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第二日又找了一天,很無奈依然沒有結果。
楊士瀚命令啟程,先回京復旨再做打算。王旁出了意外,每個人都心情低落,一行人沮喪的啟程。
看他們這些人都走了,客店的掌櫃對夥計說道:「去請阮大爺來,就說,官兵都走了。」
夥計應聲出去了,不大會功夫,阮星就來到客店,他命令客店前後都關上門,然後上了樓上的客房。
阮星敲了敲門,聽裡面說到請進,推開房門見王旁臉上濃眉緊鎖,背著雙手在房中來回踱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