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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揚名列國 第一百一十七章 司馬光獻言 文 / 金坐佳

    梁啟超在《王安石傳》中曾有這麼一段話:「自有史以來,中國之不競,未有甚於宋之時者也。宋之不競,其故安在?始焉起於太祖之猜忌,中焉成於真仁之洩沓,終焉斷送於朋黨之排擠。」

    梁公對於太祖的猜忌分析的很透徹,但若說真仁之洩沓,多少有些偏激。打江山難,守住江山更難。尤其是太祖以來重文輕武已經是積弊,對於仁宗來說,慶歷新政雖然以失敗告終,但不得不承認:宋仁宗是宋代帝王中的名君聖主,在位時間最長,有42年,宋仁宗統治時期,國家安定太平,經濟繁榮,科學技術和文化得到了很大的發展。

    然而,這並不能解決國庫日漸空虛和皇位繼承人的難題。仁宗最看好的一個人,卻屢次讓仁宗為難,加上近幾年國庫空虛,內務府告急,三司告急,赤字滿天飛,一時又沒了對策,這些事都堆著一起,仁宗終於病倒了。

    仁宗的病是心病引起的,按古人的說法是急火攻心。天子有急火,必定是天大的事,比如說立太子。仁宗無子,他在晚年又體弱多病,選立嗣君成為朝廷中的熱門話題,大臣司馬光、包拯、韓琦、富弼等都紛紛建議早定人選。

    候選人中人氣最高的就是趙宗實,第一他是仁宗的養子,隨仁宗身後多年,而且之前也被定為太子人選。第二趙宗實自幼聰穎尊師重道。

    趙宗實面子上的事情做的很足,比如穿著朝服拜見他的老師;在比如把《宗室六箴》刻在屏風上勉勵自己;再比如他平時低調仗義疏財。

    但是,這些面子都給外人看的,他唯獨不給仁宗面子。前番提到立太子之事,他推辭的理由是在生父服喪期間。此次惹起仁宗惱火的,則是朝廷任命他當秦州防禦使,知宗正寺。任命下達了四次,每次趙宗實都搖著頭打發傳旨官回來,理由還是一個,服喪期間。

    過繼來的孩子再好,畢竟不是自己的骨肉,換句話說,你實心實意把他當兒子疼,他能不能真心誠意從骨子裡把你當爹待,還不一定。仁宗有位妃子已近分娩,他還抱有一線希望,結果仍生一女。

    仁宗很窩心,宰相韓琦乘機奏言:「皇嗣,身繫天下安危。自古禍亂,皆由不早定人選。陛下年事已高,為何不從宗室中選賢而立,這是為宗廟社稷呀!」

    韓琦看著面黃肌瘦的仁宗,又是心疼又是焦慮,畢竟是老臣,更何況現在宰相富弼家中老母病危,兩位宰相的中書省,現在變成了韓琦的一言堂,此時不顯示對現在和未來皇上衷心,還等什麼時候。

    韓琦的這番話不鹹不淡的傳到趙宗實的耳朵裡,按說趙宗實應該感謝韓琦,趙宗實反而不高興。不是因為這件事不鹹不淡,而是告訴趙宗實這事的人的語氣不鹹不淡,這年頭北宋的文官在朝堂之上都能雞吵鵝鬥,爭論個面紅耳赤的。但是只有一個人,任何時候說話都是這樣,他就是負責仁宗皇上修起居注的司馬光。

    說到這不得不說一下「修起居注」這個官職,這個官職是門下省的寄祿官,必須是三館,秘閣校理以上官才能做到這個官職,日常負責掌記錄皇帝言行。再說明白寫,就是給皇上寫日記的人。

    這個官職沈括,蔡襄都做過,現在輪到司馬光。這要是做的好,可是皇上眼中的紅人。用現在網絡上比較雷人的一句話來說:「元芳,此事你怎麼看?」當然,皇上身邊的這個不一定叫元芳,但是大同小異吧。仁宗皇上偶爾也會問「某某,此事你怎麼看?」

    這個人就是在關鍵時刻,出現在趙宗實的濮邸,然後平靜的說出了韓琦這番話,趙宗實似乎不太介意仁宗如何回答,他看看眼前這位喜怒不形於色的司馬光:「韓大人可否還說些其他?」他不得不這麼問,因為韓琦大人太含蓄了,從宗室中選賢,這個風險太大了。

    看看宗室候選人:慶軍節度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的堂兄趙宗諤;清海軍節度使、開府儀同三司的親弟弟趙宗祐;右衛大將軍、延州觀察使根正苗紅的宋太祖的孫子趙從古。誰知到韓琦說的是誰啊。

    司馬光看看趙宗實那張憂鬱的臉,這沒福氣的相真要是做不了皇上,和他走的太近未免有點不明智:「韓大人是宰相,總不好背後議論宰相與皇上的話。」說這話時,司馬光這張毫無表情的臉,也未必好看。

    趙宗實既然請來了司馬光,就不會輕易放他走:「宰相既是和皇上公事,司馬大人也要記錄的,我這只不過是因與大人相交甚厚提前知道而已。」在沒做太子沒登基之前,就算是宗室繼承人也狗屁不是。有時候甚至還沒有言官地位高,最多是皇親國戚,還得擔著萬一威脅到真正繼承人掉頭的風險,所以必要的情感交流,拉攏一下關係還是很重要的。

    司馬光也不傻,該賣乖的時候就要賣乖的:「也沒說什麼,就是說了說如何任命公爺之事,比如那秦州防禦使,還有宗正寺之職,公爺已經推過三四次了。」這不是什麼秘密,總不至於讓人說自己存有挑撥之心。

    這麼對話下去估計如果有人偷聽也會睡著,兩個各懷心事的大男人,對坐在茶桌之前,不冷不熱沒有抑揚頓挫的對話,讓空氣中漂浮著沉悶的味道。

    趙宗實有心打破這種沉悶,也許換個話題會好些,他將司馬光的茶盞中添上茶,比了個「請」的手勢:「君實(司馬光字君實),此茶是仲針從雲軒帶回的新茶,請品一品。不知道司馬大人對這雲軒評價如何。」

    提到雲軒司馬光有點氣悶,好歹自己也是以文采聞名於世,雲軒初辦之時連沈括都有受邀,自己竟然沒收到邀請。「茶是不錯,雲軒點子也好,只是常常如此聚來,遇事難免口風一致,要知道眾口鑠金……」司馬光說到一半,似乎想起仲針也是股東之一:「不過好在,有公子能把控全局。」

    他總算把一句話滴水不漏的說完,既說出了要害,又捧了捧趙宗實:「仲針在我這幾個孩子中,聰明得體。出生當天祥光照室,群鼠吐五色氣聚集成雲。」趙宗實說這話的時候,神情無比自豪。

    司馬光的臉色終於有了些表情,他挑了挑眉說道:「啊呀,這可是祥瑞之兆,難怪皇上和皇后如此喜歡仲針。」這可是在候選人問題上加了重要一個砝碼。

    仲針很受仁宗皇帝和曹皇后的喜歡,和他父親趙宗實一樣,聰明伶俐知書達禮,趙宗實的夫人是曹皇后的親侄女高氏,血緣上又沾皇親。仁宗考慮皇室繼承人的時候,子嗣問題也是很重要的備選條件。

    趙宗實見司馬光有了點反應,於是說道:「君實少年就以文采名世,修為名動天下。若有日仲針能得以君實相助,可謂他的福氣。」趙宗實故意迴避了自己,而以仲針之名,司馬光馬上領會了這位公爺的用心,以茶代酒敬了眼前這位公爺一杯。

    話不用說透,把話說透也不是司馬光的風格,他的心裡非常明白為什麼趙宗實不肯赴任。先說宗正寺之職:管理皇族、宗族、外戚的譜牒、守護皇族陵廟,如果任命就在皇陵那呆著吧,雖然無過,但也無實際的得民心的政績。

    再說這秦州防禦使:秦州是軍事重地,北宋立國之初,秦州即被宋與吐蕃劃為兩半,秦州成為邊界地區。自夕陽鎮(今北道新陽鎮)渭河之北為吐蕃地區,稱北秦州,有尚波幹部、者龍族等29個部族,數十萬居民。北宋朝庭把秦州放在地當宋、吐蕃、金、西夏族戰略要衝的位置,意欲以秦州為大本營,向西向北推進。

    秦州多麼重要的位置,足矣顯示朝廷對趙宗實的信任了,但是趙宗實就不這麼想,那裡離開封太遠了,真要是朝中有變故,等他回來的時候什麼都晚了。

    司馬光的頭腦中閃過兩個畫面,一個是仁宗的喃喃自語:「難道非得選宗室子弟入嗣嗎?」另一個則是韓琦在見到司馬光時,腆著發福的肚子,目中無人的高傲的問到:「君實,今日皇上可說什麼了嗎?」當司馬光回答沒有的時候,韓琦用略帶恐嚇的口吻:「別以為皇宮之內會更什麼秘密,別想耍花樣!」

    兩害相權取其輕,兩利相權取其重!只要韓琦在自己頭上,他司馬光就永遠沒有出頭之日。打定了主意,司馬光要一箭雙鵰,讓韓大人靠邊站站吧!

    「公爺,在下有一言,請公爺接受秦州防禦使一職,至於韓大人提議知宗正寺一職,確實是欠妥。君實願意奏請聖上,讓公爺只任秦州防禦使這一要職!」

    趙宗實眼睛一亮,司馬光看在眼裡繼續說道:「現在皇上在病中,與其屢次違背聖意,倒不如在京任職,也好榻前侍奉。」

    趙宗實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他沒看出司馬光的嘴角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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