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落瑤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精心打扮之後愈發的嬌艷,宮女站在身後,小心翼翼的在盤好的髮髻上別上鳳簪。皇后梁落瑤打發了宮女,款步來到龍華殿中,李諒祚正坐在御座之上。
梁落瑤裊娜身姿盈盈而拜:「參見皇上!」
李諒祚看了一眼梁落瑤,這個比自己還大上兩三歲的漢人的女兒,她的身上有種大家閨秀的溫婉。只是看了一眼,李諒祚「嗯」了一聲,又繼續低頭看著龍書案上的奏折。皇后梁落瑤被涼在那。
她的心裡有點緊張,不知道為什麼大殿之上見過王旁之後,腦海裡全是那人的容顏。不過她還是面帶微笑的看著自己的皇上夫君,儘管暗自有些怨氣。看李諒祚對自己帶搭不理的,心裡覺得沒趣,但又不甘心這麼沒滋沒味的退下,想了想她走到龍書案前,親自為李諒祚研磨。
「啪」的一聲,李諒祚將一份奏折摔在龍書案之上。梁落瑤嚇了一跳,皇上這是跟誰?是因為跟自己生氣,還是對他不在時候自己批復奏折不滿?她的頭腦飛快的運轉著。
李諒祚有點生氣,邊境傳來報告說,兩軍經常有摩擦,夏軍在最近幾次戰鬥中損失了不少糧草兵馬。現在宋國又加強了駐守,邊關要求支援。
他指著奏折對梁落瑤說道:「自慶歷和議之後,宋國封夏景帝為夏國主,應承認我西夏地位,邊境之上恪守各自之約就是了,怎麼還無故增兵。」
梁落瑤聽李諒祚並非是衝自己發火,稍稍安心了一些:「皇上,莫再提這慶歷和議,宋國承諾給予財物茶葉,是要西夏對宋稱臣。定川寨之戰大勝宋國本應直取長安,若不是遼國周旋和我國內亂,恐怕現在先帝已經拿下宋國大片江山了。」
李諒祚聽著梁落瑤的話沉思著,梁落瑤能當皇后必定有過人之處,她能夠輔佐李諒祚是其一,她的父親梁佐為富可敵國,最關鍵是梁落瑤和李諒祚的共性,下的去手。他對梁落瑤多少有些敬畏,夾縫中求的生存的李諒祚有雙機警的眼睛。不得不說,起碼現在他還是得聽一些梁落瑤的意見。
「是啊!」李諒祚歎了一口氣。「現在北面有遼國,東面有宋國,三足鼎立之勢不能妄動,皇后對和宋國通商之事怎麼看?」
梁落瑤也正想問這個事,見李諒祚先開口,從她本心倒是不太希望邊境太平安。梁氏並非西夏人,要想在朝中建立自己的黨羽,還需要時日。西夏國的眾多老臣中,幾經爭鬥後能夠有威望有權勢的,只剩下漫咩和籍辣雷,這個傾慕武則天的漢女梁落瑤,若想在西夏國保住自己的地位,就必須有蕃人中的勢力扶植。
梁落瑤原本以為,通過梁乙埋和籍辣雷的女兒通婚,已經把握了一條脈絡。但忽然之間李諒祚從前方調回了大將漫咩,並且漫咩還帶了宋國的王旁勸說李諒祚與宋國通商。邊境如果常有摩擦,就可以促動李諒祚帶兵親征,這樣梁氏就可以掌握後方,最起碼也能把漫咩支走。
如果王旁是那種惹人討厭,一見面梁落瑤就沒了好感的人倒也罷了,偏偏王旁站在朝廷之上讓那些或老,或粗蠻,或醜的百官襯托的玉樹臨風。
「梁皇后,我問你話呢?」李諒祚的聲音在耳邊傳來,梁落瑤這才發現自己有點走神。
她看看李諒祚一十五六歲的少年,心中多少有點懊惱,這得到什麼時候才能耗過他,梁落瑤一皺眉說道:「我也在想此事,我只是不明白皇上怎麼不留他多些時日,也好多多問一些宋國的事再做對策?」
李諒祚淡淡的說道:「兩國通商怎麼可以來個使者說兩句就定下的?王旁這個漢人,來夏國沒幾日就能得到漫咩將軍相助,可見心計。」
李諒祚說的語氣平淡,卻也說中梁落瑤心事:想拉攏蕃人結盟的梁落瑤,似乎覺得李諒祚在影射自己。剛想問李諒祚如何盤算,聽得殿外親兵侍衛來報:飛龍苑指揮使漫常求見。
漫常來見皇上,稟報皇上自己在宮中巡查,見漢人王旁入宮之時請求帶著刀劍而來,為防不測特來問明聖意,並請求自己隨駕。
這飛龍苑的貼身侍衛,也不是隨便就貼在皇上身邊,尤其是皇上單獨召見重要人物,除非皇上有旨意近身隨駕,不然都要離上一段距離。
李諒祚這一個上午,都還沒露出過笑容,這會兒哈哈大笑,這王旁倒是總有新鮮的,都知道進入皇宮不能帶刀劍,他還偏偏要明著帶。就是要刺王殺駕,也沒這樣的。「准他進殿!」
王旁這一上午,安排了一些事讓賀行遠和小五去做。隨後跟著奉命接王旁入宮的內臣來到皇城外,進了皇城太監在前,他走在中間,身後就跟著翊衛司的守衛;這帶路的小宦官不時的回頭看看,王旁就知道他們已經勾搭好了。
你個小太監,奉旨帶路你是小心點腦袋,王旁心中想著,畢竟覲見之前暫時還是安全的,他大大方方的跟著,直到進入內宮,看見漫常在那裡等候。
漫常攔住王旁,讓他在殿外等著。不大一會漫常從殿中出來,將王旁帶到華龍殿中。
華龍殿不是大殿,相當於皇上的書房,殿中有書架,龍書案等應用之物;正殿東面是皇上休息的地方;皇上用膳則是在華龍殿的西面,那裡擺放桌椅。皇上用膳,都是皇上在哪就在哪用膳,但凡皇上經常出入的殿中,都會有用膳所在。
王旁進入殿中,先見過皇上和皇后,此時皇上李諒祚正坐在西面的御座龍床之上,見王旁行禮過後李諒祚命人賜坐。王旁坐下之後李諒祚才說道:「今日雖在宮內,王公子也不要拘束。」說罷又命人取來一張白駝氈說道:「這是我贈與王公子,與國事無關。」
王旁知道這白駝氈本是用白駱駝的皮製成,非常的稀有昂貴。不過公私分開,這事有點意思,王旁一笑,管他呢先拿著再說,你出招我就接招,謝過了今上,李諒祚這才命御膳房擺下酒宴。
這陪著皇上吃飯,王旁也不是第一次,記住一個原則多聽他說話,少動筷子。說是宴請,實則就是個題目,那從御膳房備下,再讓內臣試過有毒沒毒,擺在桌上半冷的菜也就是皇上吃得。
這跟皇上吃飯,幾個人拼一大桌互相敬酒吆五喝六的可不一樣,也就王旁在錦繡樓想出那麼個方法。平時看那皇上面前幾十個碟子碗擺一大桌,那可不是宋朝。五代十國之後還沿襲分餐制,皇上皇后面前一個小桌。上菜分成九道,每道菜撤下才上下一道。
陪吃飯的王旁坐在殿側,自己面前一個小桌。宮女內臣一道一道將菜的端上。這請貴賓在皇宮吃飯,總不能像現代人一樣,擺上一桌子然後圍著桌子。日常皇上用膳時,如果像錦繡樓那樣跟皇上吃一個碟子裡的菜,是嫌腦袋礙事了。不過那日仁宗皇帝在錦繡樓,本身微服私訪,也是湊個熱鬧和新鮮,自然就成了例外。
而在興慶府之外,王旁請李諒祚吃火鍋,則是因為李諒祚喜歡出人意表;李諒祚當時在途中,不願意計較那麼許多,又不喜歡拘束,更何況那種吃飯對他來說太新鮮了。
吃飯不是主要的,酒過三巡客套話說完,潤腸酒也下肚了,李諒祚看著王旁問道:「夏宋有約在先,現在雖宋國違約在先,不盡力友好通商之盟,但看在王公子此行出自為蒼生之道,我國就本著大義,向宋國略表誠意。王公子回到宋國,如能辦好此事,鹽馬之商也是解了宋國之難。」
王旁一聽,行啊小子,竟然還會得便宜賣乖。他見皇后面帶笑容,似乎很讚賞皇上的話。現在在你地盤,我先讓你便宜便宜嘴。
心中這麼想著,王旁放下酒杯:「豈止鹽和馬?西夏地大物博,地產豐盛。我們宋國人都知道西夏有四件寶。」
李諒祚看王旁這麼說心裡痛快:「哦?王公子所說西夏另外兩寶是什麼?」
王旁心想,小皇帝,看我怎麼給你上課的:「今上,你可知道西夏的物產在我們漢人眼裡,這鹽和馬是這四寶中最不值錢的。」
梁落瑤微微皺了一下眉頭,這王旁要說什麼,鹽可是關係到民生,馬是作戰必備,他竟然說是這四寶中最不值錢的。可自己又不好反駁,一來想聽聽王旁怎麼說,二來自己也是漢人,此時,漢人身份不自覺的讓梁落瑤有些傾向於王旁。
李諒祚和梁落瑤想的差不多,見王旁這麼說便說道:「王公子說笑罷了,你宋國與我國之通商,還不是想為了這兩樣?」
王旁「唉~(三聲)」了一聲說道:「這青鹽和黨項馬固然出名,不過你夏國有鹽,我們宋國也有,你們有馬,我們也有。這中間無非是價格貴賤的問題,這大家都有的東西。再說這馬有老的時候,這鹽再好一天也就是吃這麼一點。邊境通商是讓邊境大家的錢流通起來,兩國的老百姓富裕罷了。」
李諒祚心說:這王旁沒明著反駁,這話裡話外也顯得自己有些吃虧,不過他不是還說有另外兩樣東西嗎?這讓李諒祚更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