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旁本已不見外人,但這周口縣新任縣令呂惠卿,他是必須要見,此人曾在王安石府與王旁結緣。他來拜見狄青順便看望王旁的時候,王旁已經可以行走自如。
王旁本自是年輕,加之名醫名藥,又有何裡缽通醫藥的人來調理,恢復到也神速。這十天半月已經將夾著手臂的板子去掉,雖然不能提重物,但看上去卻也和常人無益。所不同的是,經過這每日進補,王旁又長高長壯了許多。
呂大人此來見王旁為兩件事,一是探望二是帶給狄青和王旁一些信息。那個中貴人也就是王旁說的太監已經查到,不過意外的是,此人在開封府去查之前一日就畏罪上吊自殺。
按說這內宮死個太監,也輪不到開封府去查,但剛巧有人知道這自殺的太監就是王旁所指之人。還查到此人的確在王旁遇害之前出宮過,並且也是御藥房的一個小管事。至於給狄青開藥的御醫,確是被這太監收買。要說御醫可不缺銀兩,只不過這御醫色心大了點,竟在這太監管事安排下和一名宮女廝混。所以當這太監讓他開藥之時,他也只好就範。盼的無非就是狄青早死途中。
王旁和狄青對視一下,心知不是那麼簡單,不過畢竟人家計劃周密,要揭穿除非有證據。現在線索到此斷了,真不知道後面還會發生什麼事。
呂大人還捎來口信,王旁周口縣受傷,陳州宛丘療傷已有月餘,此次王旁來陳州本是奉命護送狄青二來,但畢竟有任職。傷復之後還是要回開封府的。不過畢竟剛剛好些,怕舟車勞頓,況且已近年底,索性就再多帶一兩月,出了正月再回不遲。
送走呂大人,王旁不無擔心的看著狄青。狄青看看王旁,嚴肅的說道:「旁兒,正好我有事要囑托於你。」王旁聽此言深鞠一禮。
狄青說道:「其實我與包大人早就知道可能是誰,我想月下也對你說了,既然你現康復的差不多,我就將我所想告訴你!」
王旁靜靜的聽著,卻聽狄青說道:「在朝為臣,無非是為個「忠」字,我之不幫趙宗實,是為了忠。我之不揭穿趙宗實。也是為了個忠。你父王安石也是衷心之臣,但他畢竟剛進京不久,金鑾殿上數口舌之爭最烈,這些人看不得我,一旦國家有難還需我,他們自然做不了什麼。所以我忍也是忠。」
他看王旁點點頭,又側目凝聽似有不解,便說道:「我知道你年紀小必定不明白,因何我說不揭穿趙宗實也是忠。現在皇上雖未立太子,但趙將軍是皇上養子,自小出入宮中,而且大臣們心目中是君子,呼聲正高。我若揭穿,皇上勢必責罰,甚至斷絕養父子子關係。那內有窺視皇位之人畢定增多。國內難免不亂。陷害於我固然可恨,可關乎大宋命運的事,除了趙宗實可立太子位,誰能代之。」
王旁聽得目瞪口呆,自己崇拜狄青,但眼見狄青出事小心,面對陷害如此膽怯,心中也有不滿,但聽過此言,甚為欽佩。
狄青苦笑一下,繼續說道:「過了年,你放心去吧,趙宗實忙於濮王喪事,況我也遠離京城,暫時不會再為難於我。你且記住,今後要低調行事。」
王旁再次施力,辭別狄青回房間,一邊走一邊暗下決心:「他不惹我便是罷了,只我有口氣在,犯我者,雖遠必誅。」可又想到剛才狄青之言,也好不難過。
即這日起,王旁每日勤學苦練,一早就早早起來,和府上官兵一同接受何裡缽訓練。雖然之前偶有練習,但畢竟時間短,而且身體剛剛復原,自是不如原來體力,更是要勤加練習。心想若他日練就一身武藝,乾脆辭了官帶著月下柔兒行走江湖,遠離官場也未必不是快樂。
這幾日王旁除了拚命練功,在旁人看來似乎還有點瘋瘋癲癲,就連月下也跟他一塊瘋。兩人不管是誰在做什麼,王旁都是看著,然後去學。把人看毛了,不知道他在做什麼。月下就一邊笑。狄青只道兩個孩子玩笑,直到王旁連狄青語言說話,形體姿勢都跟著學,狄青更是無奈。但見王旁月下兩人相處相親,又覺得金童玉女般,也是心下歡喜。
開心的日子總是過的很快,一晃轉天就是除夕,這天府上來了一人,又為這新年增加了喜氣。來的是龐安時。路過此地受沈括之托來看王旁,狄青見此人不禁感歎,如今少年多風流。看看王旁過了年也就十五六歲,這龐安時也就十**,與何裡缽相差無多,卻是世醫家庭,又勤奮好學醫術上造詣頗深。
狄青命陸慎言去請王旁來見,並轉述王旁遇難經過。龐安時分析,必定是這酒中之毒,以往看過的大夫,也知是酒中之毒,但多數不知道是何毒,更別說下什麼藥。
待王旁進到房間,龐安時讓王旁坐在床邊光線充足之處,仔細看王旁吼中顏色,又讓王旁將中毒時候症狀寫下來。
王旁寫完,龐安時說道:「恭喜狄大人,王公子此症有解。」見他拿出沈括筆跡,上面列出若干症狀,其中偏有這與王旁症狀一致。狄青與王旁來看:乃是中了一種叫「花葉萬年青」的花的毒素,將此花葉配以碳粉,加酒便是王旁所中毒之症狀。狄青大喜,問可有解,安時說到,此毒用黃硇砂解可解得,說罷便開出方子。又祝福準備米水,這水米自然是粥飯,這米水是很稀薄的粥飯,只要裡面的水。
狄青喚來何裡缽讓他去取藥,這便是狄青信心之處,此時他已加了很多小心。何裡缽看過方子,這方自己也未曾聽過,不過看不出又何毒物。索性取來藥。拿到廚房要親自熬藥,這陸慎言更是機靈,待藥煎好找只小狗灌了一些,見安然無恙。心下歡喜給王旁送了過去。
這也不能怪他們小心,真是一早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王旁結果,喝過藥。一會便覺得一直如同凍住的喉嚨慢慢似有轉暖,又覺得口渴,龐安時說道,一日之內只能喝米水。
王旁遵醫囑,果然到第二日,竟然能發出聲音,府上均是人人歡喜。龐安時告辭,臨行對王旁說道:「狄大人面色暗沉,我幫狄大人診斷,雖然暫時沒有危險,但千萬不要沾鬱悶之氣。否則背疽之毒復發,斷再難醫治。」
當晚除夕之夜,狄府點燈香蠟燭及大火盆的光亮,紅映霄漢,爆竹鼓吹之聲,喧闐徹夜。這滿堂喜慶之爭,只有月下望著天上的煙花,心情越發憂鬱。
王旁看出她不開心之神色,便問道:「月下有何不妥?」
月下一笑說道:「哪裡有不妥。」
王旁只說:「你肯定有心事,你忘了這些天我們都在做什麼了嗎?」
原來這幾日二人瘋瘋顛顛,是王旁想出來的主意。他見月下能讀心,自然好奇,又回想起自己前世也就是當他還沒穿越到宋朝的時候,就已經有關於讀心術的兩種流派之說。
一種便是頭腦中樞的信息傳遞,據說美國科學家已經發明出來,通過腦電波來辨別人類需求。另外一種就是形體語言。通過及其細微形體語言表達來判斷對方想法。王旁甚至還看過這個方面的影視作品。不過現在,有這麼個會讀心的人在眼前,何苦不學?
每日王旁模仿其他人動作,表情。回房間便和月下分析,月下將當時那人心中所想告訴王旁,王旁一點點總結。竟然也慢慢從原來的能察言觀色,總結出不少提升,比如哪些雖然是驚訝,但是裝出的;看上去越是驚訝持續時間越長的表情,反而是虛張聲勢給人看的。哪些雖然是笑,但是笑的牽強;諸如此類。
這些有用嗎?對王旁來說太有用了,如果他早些瞭解,起碼在原來那個周口縣縣令看假師爺的時候,他就能感覺出來不對勁。更或者假的師爺給他添酒以及催他乾杯的時候,他也能有所提防。畢竟去的是鴻門宴,但是還是錯過了細節。這些對王旁來說,都是教訓。
可月下不想對王旁說,有的時候他覺得王旁不是他想的那樣。王旁心理她太多看不懂,她說,若有一日父親被人加害,王旁會不會為狄青報仇。王旁並沒有回答他,可他知道王旁動報仇念頭一瞬間,想到王安石,想到包拯,想到王雱王元澤。他有太多牽掛,他如果報仇就會連累更多人。月下有點失望,但也不能說不理解。她不知道狄青與王旁說些什麼,王旁心理東西太多看的月下頭疼。甚至有一次月下說道,王旁如此學武藝,是不是將來如果朝廷昏庸,就會反了呢?結果讓她迷茫,她說不上王旁是心太大還是太糊塗,王旁心中的國竟不只是,宋,遼,西夏,而是更大月下看不懂的。
還有很多月下看不懂的,她不可能懂,她怎麼懂得汽車,網絡,火車,飛機。有時候她覺得王旁心中是個瘋子。乃至到後來,她都不想看王旁在想什麼,看會看的頭疼,多數看不明白,這些王旁自然不知道,他更不知道月下所擔心的是西夏。那個隨時會找到她的冷清,然後接她到西夏國,口口聲聲稱她為「阿握爾」西夏刺客,隨時會找到她。
出了正月王旁已經復原,向狄青父女告辭回到汴京。狄青則派何裡缽護送,並囑咐二人要互相照顧。柔兒卻不想和王旁同行,她與月下相處甚好,已然姐妹相稱。月下與公子尚未成親,自己總在公子身邊,未免不好。索性就留在狄大府,王旁也是覺得這樣甚好,帶一丫頭路上反而不便,更何況也是怕月下吃醋。反正事情這麼定了,就和何裡缽上了路。
他沒想到,此次回京告別,竟然成為見狄青月下最後一面。而幾個月之後再回宛丘,淒慘愴然,卻因緣巧合,促成一段奇遇成俠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