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飛低頭向張出塵望去,只見張出塵容顏清瘦,依稀有憔悴之意。
楚雲飛輕輕地歎息道:「出塵,你清瘦了。」
張出塵眼圈一紅,抬頭向楚雲飛望去,口中慢慢地道:「皇上您又何嘗不是如此?還望皇上以天下大事為重,保重身體要緊。」
楚雲飛點點頭,眼神中卻有一絲蕭瑟:「我理會的,出塵妹子,你還在越國公府上嗎?李靖怎麼樣了?」
張出塵不由一愣,抬頭問道:「李靖?您是說越國公府上的那個門客嗎?」
楚雲飛點了點頭,心說怎麼兩人似乎還沒怎麼聯繫?好像彼此間也不熟絡。
張出塵皺了皺眉頭點頭道:「好像這位李公子風流倜儻,逍遙自在的緊。」
楚雲飛聞言一愣,心說風流倜儻?看來這廝是死性不改,依舊是一副花花大少的神情了。
張出塵見他不語,也不願意在這裡提什麼李靖,向楚雲飛款款下拜道:「妾身聽說蘭陵主子失蹤了,所以才過來向皇上辭行。」
楚雲飛不由皺眉問道:「怎麼?你要出去嗎?」
張出塵點頭道:「妾身身受蘭陵主子大恩,無以為報,願意浪跡天涯,去尋找主子的下落。」
楚雲飛微微一愣,一瞬間有些出神,難道紅拂女的由來,竟然是為了去尋找蘭陵嗎?
他靜靜地望著張出塵道:「出塵,江湖險惡,你孤身在外,卻讓我如何安心?」
張出塵眼圈微微一紅道:「陛下,這些日子奴婢闖蕩江湖,卻也積累了些經驗,蘭陵主子自來嬌貴,才更讓人放心不下,我這也是報答蘭陵主子的一片心意,而且我也不願待在長安城中,還望皇上成全。」
楚雲飛沉思良久,終於還是點了點頭道:「出塵妹子,既然你心意已決,我就不多勸你了,只是江湖險惡,還望妹子珍重才是。」
張出塵慢慢地點頭,接著道:「皇上,妾身還有一事相求,還望皇上允可。」
楚雲飛心中微微一動,點頭道:「出塵,你說就是了,只要我力所能及,決不推辭!」
張出塵道:「聽說皇上已經拿了辛法這狗賊,下到了獄中?」
楚雲飛歎了口氣,他已經猜到蘭陵肯定會提起這件事,當下點頭道:「不錯。」
張出塵道:「我想懇求皇上,讓我親手誅殺此僚,還望皇上恩准。」
說著,張出塵跪倒在地,三拜之後,靜靜地伏在地上。
楚雲飛心中酸楚,伸手扶起張出塵道:「妹子,你何出此言?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情,這件事情,就依你。」
張出塵點了點頭,抬頭望著楚雲飛道:「既然如此,多謝皇上了。」
她自然知道辛法和周龍的關係,也明白楚雲飛心中其實也有些為難,他雖然貴為天子,可是畢竟還是周龍的女婿,辛法如同周龍的半個兒子,現在楚雲飛同意殺他,其實也要頂著將來被周龍責罰的危險。
楚雲飛苦笑一聲道:「妹子不用客氣,你準備什麼時候要人?」
其實辛法已經觸動了楚雲飛的底線,必殺無疑,現在一舉兩得,既能替自己除此禍害,又能讓張出塵報仇雪恨,楚雲飛自然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
張出塵凝望著楚雲飛的臉頰,緩緩道:「皇上,您保重龍體為是,即便是踏遍千山萬水,我也幫你找到蘭陵公主。」
楚雲飛心頭一酸,心底深處那種邪惡的**火焰似乎又開始蠢蠢欲動,他慢慢地閉上眼睛,不敢再看張出塵的容顏,只是慢慢地點頭道:「妹子,辛苦你了,朕這就傳旨下去,你現在就可以報仇雪恨了。」
說著,楚雲飛回身寫下一道聖旨,吩咐內侍官進來,讓他先去府庫支取了數百兩黃金,賜予張出塵。
張出塵也不推辭,只是神情平淡地謝恩領賞,末了才緩緩起身,辭別楚雲飛,隨著內侍官而去。
楚雲飛茫然望著張出塵的聲影消失的方向,心頭湧起一種難以言喻的落寞。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轉頭向周圍的宮廷望去,只覺冰冷清寒,忍不住泛起一道淡淡的清冷。
孤獨彷彿夢魘般籠罩著楚雲飛,他一時間有些恍惚,分不清楚這種孤獨感覺的來源,是因為自己上位的緣故呢,還是因為蘭陵的離開?
楚雲飛慢慢地走向床前,和衣躺在床上,靜靜地望著屋頂。
第二天清晨上朝,楚雲飛下旨,號令漢王楊諒覲見,參見新君。
當時楊堅三子楊俊已死,四子楊秀被囚禁在長安城中,只有五王子漢王楊諒,下屬領地西起太行山,東至渤海,北達燕門關,南距黃河的52州,手下精兵數萬,如王,王聃,蕭摩訶等大將無數,放在哪裡,楚雲飛也實在無法安心。
楚雲飛當即派車騎將軍屈突通前往下詔,招楊諒進長安城見駕。
其實楚雲飛自己心裡也清楚,楊諒那是肯定不會輕易放棄兵權,手無寸鐵地進京見駕的,不過楚雲飛當然懶得理會這些事情,楊諒乖乖地前來便罷了,要是敢違背自己的旨意,正好讓自己消遣一下,要不然,沒有蘭陵的日子,可如何打發?
退朝之後,修羅刀的邪力如期而至,楚雲飛把自己緊緊地關在屋子中,運功抵擋著邪力的入侵,腦海中卻不自禁地泛出蘭陵的身影,曾幾何時,蘭陵站在自己身邊對自己說,天長地久,永不相棄,可是現在話音猶在,而伊人卻已經不見蹤跡。
楚雲飛默默地運行功法,把身體中的那股邪力硬生生地壓下去,已經是滿頭大汗了。
他伸手入懷中,摸出一枚舍利子,試著運用內息,可是舍利子如同睡熟了,靜悄悄地毫無聲息。
楚雲飛試了幾次,終究還是放棄了,在他內心深處,隱隱有一種自暴自棄的想法,失去了蘭陵,生又何歡,死有何懼?
門口響起太監的聲音道:「啟稟陛下,皇后娘娘求見。」
楚雲飛微感意外,嗯了一聲道:「進來。」
皇后就是蕭綽,而柳墨淺也被楚雲飛封為皇妃,至於李慕清,卻推掉了楚雲飛的冊封,只是以平常侍女的身份陪伴著楚雲飛。
柳墨玉和葉紫纖帶著當年的紅巾軍去尋找蘭陵的下落,現在長安城中只留下蕭綽葉紫陌,柳墨淺和李慕清四人。
門輕輕地推開,蕭綽當先而入,在她身後,眾女子一一而入,楚雲飛抬頭望去,見柳墨淺葉紫陌李慕清三人緊隨其後,魚貫而入。
蕭綽見到楚雲飛,立刻緩緩下拜,口中稱呼萬歲,其餘眾女子也紛紛下拜見禮。
楚雲飛隨手抓了一塊方巾,擦乾臉上的汗水,急忙扶起眾人。
面對著蕭綽眾人,楚雲飛也有些抱歉,自從自己登基之後,還沒有認真地和眾人在一起呆過。
蕭綽抬頭望了一眼楚雲飛,語氣平靜地道:「皇上,幾天不見,您瘦多了。」
楚雲飛點了點頭道:「這些日子中,諸事繁忙,沒來得及讓你們進宮,也是怕你們受累。」
李慕清眉頭微皺,顯然明白楚雲飛為什麼這麼頹廢,向前走了一步道:「皇上,您是一國之主,萬萬不可這樣頹廢。」
楚雲飛苦笑一聲道:「我理會的。」
這樣的話,幾乎見到自己的人都會說一遍,現在李慕清說出來,楚雲飛都有些麻木了。
葉紫陌白了一眼楚雲飛,哼了一聲道:「皇上,您登基之後,以前的承諾可都記得?」
楚雲飛有些迷茫,似乎自己對葉紫陌說起過什麼,說什麼自己比南陳主陳叔寶強得多,說什麼自己將來要開疆擴土,讓黎民百姓安居樂業,過上幸福的生活。
只是言猶在耳,自己一個被修羅刀侵入身體中的廢物,怎麼可能實現昔日的諾言?
葉紫陌見了楚雲飛的神情,輕哼了一聲道:「我這次跟眾位姐姐過來,就是想跟陛下告辭的,還望陛下保重龍體,好自為之,不要輕易忘記了當初不得志時候的許諾和雄心,以蒼生百姓為念。」
說著,葉紫陌緩緩下拜,轉身便走。
楚雲飛的心彷彿被什麼輕輕地戳了一下,那種深入骨髓的疼痛從心底深處傳來,他渾身輕輕一震,剛剛被強壓下去的那股邪力油然而生,不知不覺中,竟然又向楚雲飛的身體中散開來。
他伸出手,想出聲招呼葉紫陌,可是聲音在喉嚨中還沒有發出來,已經渾身顫抖著坐到了地上!
蕭綽等人大吃一驚,急忙向楚雲飛湧了過去,口中驚呼道:「陛下!」
葉紫陌正要推門,忽然聽得身後眾女子的驚叫聲,不由轉頭回望,只見楚雲飛坐倒在地上,渾身大汗淋漓,身體不停地輕輕顫動著。
葉紫陌大吃一驚,顧不上往外走,急忙回過頭來,卻見楚雲飛緩緩擺手,示意眾人不要動他,隨即眼觀鼻,鼻觀心,盤膝靜坐,內息緩緩而動。
葉紫陌眾人吃驚地望著楚雲飛,卻不敢驚擾他。
良久,楚雲飛才慢慢地睜開眼睛,向眾人微微一笑道:「嚇著你們了?」